“陣亡士兵四萬五千七百二十三人,傷二萬七千二百五十七人,徵調民役一百八十七萬五千四百人,死亡二萬七千三百五十三人,傷一萬六千三百八十一人;死亡戰馬三萬三千七百匹,傷一萬七千九百匹,牛驢羊牲畜五萬二千五百頭;損毀戰車一千七百五十七輛;消耗糧食三百八十八萬三千七百石,草料二百零五萬五千石,布二十二萬三千五百匹,長槍三十三萬四千二百支,戈十七萬二千四百支,戟十二萬七千三百支,劍十萬五千一百支,弓七萬二千五百張,弩弓二萬五千二百張,箭一千五百二十萬五千支。重甲八萬七千五百件,皮甲十八萬二千八百件……”
聽着這一連串枯燥乏味的數字,但在場的衆大臣們,卻沒有一個人顯示不奈煩的樣子,而且毎一個人都在側耳傾聽着每一個數字,不過聽到一個數字,不少大臣的眼角都會不由自主的抽動一下,因爲這些數字實在是太驚人了。
“……共計拆合黃金一萬四千七百八十五鎰。”隨着秦王政的心腹內侍趙高宣讀完最後一句話之後,整個大殿上都鴉雀無聲,半天沒有人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秦王政的聲音道:“各項物資,我秦國所剩多少?”
王綰出列道:“回稟大王,各項物資,所剩皆不足六成,而其中有的物資,所餘己不只有三成多了。”
秦王政又沉呤了一會兒,才道:“衆卿以爲,這一仗還能再打下去了嗎?”
王綰立刻道:“回稟大王,臣以爲這一仗不能再打下去了,還是儘早收兵吧,再打下去,就算是能夠取勝,最多也又是一個長平之戰的結果,我秦國只能取得一場慘勝,國庫耗盡,元氣大傷。而一但失利,對我秦國,就是傷筋動骨,如果東方五國再組成合縱抗秦,則我秦國危矣,因此還請我王三思。”
御史大夫馮劫也出列,道:“大王,臣以爲王丞相之言有理,現在趙軍有李牧坐鎮,此人用兵之妙,決不在白起之下,王大將軍雖是是我大秦第一名將,但從這半年的時間看來,在前線毫無建樹,其能遠不及李牧……”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尉繚己經搶着打斷了他的話,道:“大王,現在王大將軍己經盡了全力,如果換了其他領軍,我秦軍恐怕早己潰敗了。”
馮劫道:“國尉,我並沒有說王大將軍沒有盡力,但王大將軍的用兵之能,遠不及李牧,這總是事實吧,何況現在李牧身邊還有高原相輔,此人爲趙軍訓練強軍,進獻奇謀,其能恐怕不在李牧之下,有這兩個人在,我秦國就能以戰勝趙囯,因此臣才建議這一戰不能再打下去了。”
這時己是八月底,秦趙之間的戰爭己經進行了半年多的時間,而在這段時間裡,秦軍己經傷亡了超過了一成以上的兵力,而且消耗了大量的軍需物資,然而戰場的局面卻沒有一點進展,王剪仍然被李牧牢牢的擋在井陘以西,難以向東前進一步。而且現在仍然在爲了保住自己的後勤補濟線,修建堡壘,仍然需要大量的物資供應。以秦國強大的國力,打到這個時候,也覺得有些吃力了。
雖然在秦趙長平之戰時,秦國一直抗了三年的時間,但這一場戰爭中,秦國出動的兵力更多,消耗更大;戰場比長平之戰更遠,秦國的後勤線拉得更長;因此需要供應的物資也更多。另外還有一點重要的原因,就是高原發動的襲擊秦軍補濟線的行動,秦國消耗的物資,差不多有近三成都是被趙軍毀滅得。如果沒有高原的行動,秦國的日孑也要好過一些。
而且現在秦國也收集到了確切的消息,趙軍中實力超強的騎軍、步軍都是由高原一手訓練出來的,襲擊秦國衤濟線的軍事行動也是高原向李牧進言獻策,並且親自指揮的。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也使秦國上下對高原都重視起來,畢竟造成秦軍現在這樣被動的局面,這兩點都是重要的因素,也可以說,如果趙軍沒有高原,秦軍也許就不會這麼被動了。
因此在秦國的朝廷內部,也開始有人發出建議,這一仗不能再打下去了,而且這種聲音也隨着秦軍在戰場上越來越被動,在秦國也越來越大。秦王政也不得不招集主要的大臣商議,這一仗還能不能再打下去了。
丞相王綰、郎中令馮去疾,御使大夫馮劫都認爲,這一戰不應該再打下去了,而國尉尉繚、還有姚賈、頓弱都主張,仗打到這一步,只能咬牙堅持,決不能收手。
剛纔尉繚就急不可耐的打斷了馮劫的話,而等馮劫說完之後,尉繚馬上又道:“大王,現在我秦國己經爲這一戰耗廢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又豈能再半途而廢,只能繼續堅持下去。何況我們秦國消耗巨大,趙國也好不到那裡去,李牧只有一郡之地,又怎樣能和我秦國相拼國力,現在山東各國,只有趙國尚有一戰之力,只要擊敗了趙國,其他各國均不足爲慮,因此我們必須不計一切,一定要和趙國硬拼下去。”
馮去疾道:“國尉,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如果再強撐下去,這一戰輸了怎麼辦,要知道李牧己經兩次擊敗我秦國了。這一戰再輸,我秦國再想恢復,至少也要二十年的時間。不如現在收兵回國,改爲先取魏國、楚國,等諸國皆滅之後,再回頭滅亡趙國。”
其實再打下去能不能贏,尉繚心裡也沒有底,但這一次伐趙之戰是由他一手策劃的,共計投入了五十萬大軍,出動五員大將,又耗廢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如果就這樣收兵罷戰,那麼他這個國尉也就不用再幹下去,自動辭職算了,因此無論如何,也要硬着頭皮撐下去。
聽了馮劫的話之後,尉繚立刻道:“如果現在撤兵,改攻他各國,豈不是半途而廢嗎?那麼我們此前消耗的人力物力財力,豈不是全都白廢了嗎?何況就算我們改攻其他各國,趙國難到就會袖手旁觀,坐視不管了嗎?不要忘了,自從長平之戰以前,歷次合縱伐秦,趙國都是首當其次。比如這一次,秦軍一撤,李牧之名必將如日中天,如果他出面號招各國合縱,魏、楚、燕、齊諸國必會響應,到時李牧指揮五國聯軍伐我秦國,別說是改攻他國,就是能不能保作函谷關以東之地,都很難說了。”
聽着衆大臣之間的脣槍舌劍,秦王政這時也有些左右爲難,從他心裡來說,當然是不希望就此撤軍,一來是趙國是秦國最大的對手,只要消滅了趙國,其他四國也就確實都不足爲慮了,二來則是秦王政的私心,因爲在十歲以前,秦王政和母親趙姬一直被扣壓在趙國爲質,雖然衣食無憂,但也受過不少趙國權貴的欺負,秦王政當然希望滅亡趙國之後,以征服者的姿態駕臨邯鄲,看着那些當年欺負過自己母子的趙國權貴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自己的饒命的樣孑。當然最後秦王政是決不會饒恕他們的。
但眼前的局面確實並不樂觀,當年長平之戰,秦國只是取得了一場慘勝,國力大損,元氣大傷,隨後三攻邯鄲不下,又兩度被信陵君組成合縱擊敗,函谷關以東的土地幾乎盡失,足足用了二十餘年的時間,才恢復過來。這還是得益於秦國擁有富饒的巴蜀之地。
而現在東方六國已經都沒有和秦國相抗衡的實力,秦王政在親政之後,更雄心勃勃,要吞併六國,統一天下,建業起遠超秦囯歷代先祖的蓋世功業。而就在去年,秦國就滅亡了韓國,爲統一天下打開了一個好頭,這一次幾乎就是發動傾國之力,就想要一舉再滅亡趙國,那麼離統一天下的目標也就完成了一半,但如果再取得一場長平之戰那樣的慘勝,當然是秦王政所不希望看到的結果。
因此秦王政這時確實覺得左右爲難,不知該怎樣決擇。
就在這時,廷尉李斯出列,道:“大王,南陽假守韓騰上奏朝廷,願率本部五千軍隊,入趙參戰。而且入趙之後,自有破趙之策。”
秦王政也微微一怔,雖然韓騰以五千軍隊攻破了韓國的都城新鄭,立下了滅韓的首功,但韓國畢竟是七雄中最弱的一個國家,韓騰又是韓國宗室,在韓地頗有人脈,因此他真有多大的用兵本事,還很難說。而且韓騰滅韓之後,當韓王安連同韓國宗室三萬餘人盡數誅死,這也引起了不少秦國大臣的誹議。畢竟在白起之後,秦國國內對大規模殺俘的行爲,全都十分反感。
雖然秦王政對韓騰的行爲並不太在意,但也不能不顧及一下大臣們的聲音,因此他讓韓騰在南陽駐守,而不讓他回咸陽來,也有這方面的考慮。否則以韓騰滅韓的功績,怎麼樣也能晉升到大將軍的級別,在咸陽任職。
但現在韓騰上奏,說他有破趙之策,在目前的局面下,秦王政也不能不動心,因此點了點頭,道:“好,立刻招韓騰入咸陽,寡人要當面詢問,他有什麼破趙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