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初論合縱,蘇秦趙國碰壁(4)

豐雲客棧裡,蘇秦正在與賈舍人敘談趙宮情勢,店家走來,揖道:“有擾二位了。請問,哪一位是蘇先生?”

蘇秦起身回揖:“在下就是。”

“有位客官尋你。”

蘇秦在邯鄲並無熟人,此時有人來尋,不用問就知何事。蘇秦瞟賈舍人一眼,舍人笑道:“蘇兄快去,好事這就上門了。”

蘇秦抱拳道:“賈兄稍候,在下去去就來。”

賈舍人亦抱拳道:“舍人恭候佳音。”

蘇秦隨店家走至門口,一身貴族打扮的肥義趨前問道:“先生可是洛陽蘇子?”

蘇秦回道:“正是在下。”

肥義眯起眼睛,將蘇秦上下打量一番,點頭道:“嗯,果是有些氣度。”略一抱拳,“在下肥義見過蘇子。”

蘇秦早已摸清趙宮內情,自然知道肥義是誰,卻也不去點破,抱拳回道:“洛陽蘇秦見過肥子。”

肥義避至一邊,側身指向街上的車駕:“我家主公久聞蘇子大名,欲請蘇子前去品茗,請蘇子賞光。”

蘇秦再次抱拳:“恭敬不如從命!”

蘇秦跳上車,肥義揚鞭,車馬急馳而去。不一會兒,車駕停在一扇朱門前面。蘇秦細看門上匾額,上面寫着“風雅園”三字。聽見聲響,有人迎出,趕走車馬。肥義引領蘇秦直入大門,走進一進小院,推開一扇紅門,回身朝蘇秦道:“蘇子稍候片刻。”言訖進門,不一會兒,復至門口,“蘇子,主公有請。”

蘇秦趨入,見廳中端坐一個半大少年,觀其衣着,知是太子了,急拜於地,叩道:“洛陽士子蘇秦叩見殿下!”

太子雍亦如肥義一般,圓睜大眼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微微頷首,指着旁邊席位:“蘇子免禮,請坐。”

“謝殿下賜坐!”蘇秦謝過,起身坐下,擡眼打量太子,見他雖然年幼,儀態卻是非凡,斷非尋常孩童可比。

太子雍抱拳道:“趙雍久聞蘇子大名,得知蘇子光臨邯鄲,特使肥義將軍冒昧相邀,有擾蘇子,還望蘇子寬諒。”

蘇秦抱拳還禮:“殿下爲草民勞動貴體,草民不勝惶恐。”

“趙雍不才,欲就天下之事求問蘇子。”

“殿下請講,草民知無不言。”

“敢問蘇子,天下列國,何國最強?”

“趙國。”蘇秦幾乎是不假思索,順口答道。

“痛快!”肥義一拍大腿,大聲接道,“此話肥義愛聽!”

太子雍卻是眉頭微皺,略略一頓,擡頭又問:“再問蘇子,天下列國,何國最弱?”

“趙國。”蘇秦依舊是不假思索,回答得乾脆利落。

肥義不解,勃然變色道:“請問蘇子,趙國既然最強,爲何又是最弱?”

“回將軍的話,”蘇秦衝他微微抱拳,“強有強的道理,弱有弱的解釋。”

太子雍卻是興味盎然,身軀前傾:“趙雍願聞其詳。”

“回稟殿下,”蘇秦抱拳,侃侃說道,“趙方圓兩千裡,人口四百萬,君上振臂一呼,旦夕之間,可集甲士數十萬衆,更有良馬強弩、善技勇士無數。國勢如此之強,假使趙人同仇,將士樂死,列國誰可御之?蘇秦據此使用最強一詞,當不爲過。”

肥義連連點頭:“嗯,此爲實情。”

“然而,”蘇秦話鋒一轉,“趙土貧瘠,既無齊、楚漁鹽之利,又無燕、韓銅鐵之藏,更無秦國關中沃野之富,庶民生活尚且艱難,何談國庫積蓄?國無積蓄,何能久戰?這且不說,趙四塞無險可守,四鄰無友皆敵,腹中更有中山巨瘤,圖存尚且乏力,何談開疆拓土?在下據此使用最弱一詞,當不——”

不及蘇秦說完,肥義憤然打斷他道:“照蘇子說來,趙國豈不是連那老燕國也不如了,簡直是信口雌——”見太子雍瞪他,強力憋住,將臉埋向一邊,不看蘇秦。

太子雍回望蘇秦:“蘇子,說下去。”

“在下方纔所述尚是外傷,趙國之痛更在內傷。”

太子雍兩眼放光:“請問蘇子,趙之內傷何在?”

“三軍之中,衝鋒陷陣者衆,智勇之將鮮有;朝堂之上,採祿食邑者衆,大賢之才難覓;宮牆之內,終年碌碌忙忙,治國長策不見——”蘇秦陡然打住不說,目視太子雍、肥義。

蘇秦所言,句句屬實,直擊趙國要害,縱使肥義,也聽得傻了,愣在那兒,再無一句反駁話語,睜大兩眼直盯蘇秦。

“殿下,”蘇秦見時機已至,直抒胸臆,“方今天下,成敗存亡唯以強弱論之。趙國如此之弱,情勢如此之危,倘若君臣仍不自知,甚或如眼前所見之臣重君輕,上下不同欲,同舟不共濟,趙國前景,蘇秦不堪展望。”

太子雍似從驚悚中醒來,趨身問道:“蘇子既已診出趙之大傷,可有救治良方?”

蘇秦滿懷信心地點頭:“回殿下的話,有傷自然有治。”

“蘇子請講。”

“合縱。”

“合縱?”太子雍一怔,沉思有頃,探身再道,“趙雍稚嫩,還請蘇子細細講來。”

這日午後,一場沙塵暴悄然襲向趙國陪都、位於汾水河畔的西北重鎮晉陽。一眼望去,風裹塵埃,不見天日。

公子範一行十餘輛車馬在漫天飛塵中緩緩駛入晉陽東門。太原郡守兼晉陽守丞趙豹聞訊迎出府門,接到公子範等,見過禮,攜手入府。

公子範從袖中摸出虎符,擺於几上。趙豹亦取出自己的虎符,與之並排。兩塊虎符完美地合爲一體。趙豹見到毫無破綻,跪地拜過虎符,起身揖道:“末將謹聽公子!”

公子範從袖中摸出一道詔書,朗聲宣道:“趙豹聽旨:殿下有諭,擢升河間令申寶爲晉陽都尉,協防晉陽守備。調撥晉陽步騎兩萬,星夜趕赴代郡。”

趙豹再拜道:“末將遵旨!”

公子範召申寶上前見過趙豹,趙豹亦使人召來將軍韓舉,吩咐他道:“韓將軍,你點兵兩萬,隨公子遠征代郡!”

兩個時辰過後,韓舉引領晉陽精銳步騎兩萬,在暮靄中兵出東門,連夜進發。

第二日晨起,東門剛開,又有幾騎飛馬入城,直馳郡守府求見趙豹,爲首一人從袖中摸出一封密函,呈予趙豹。趙豹看過,臉色微變,有頃,冷冷一笑,安排來人歇息,爾後使人召來申寶,引他視察城防。

趙豹引申寶沿晉陽城牆巡視一週,走至西門,指着厚實而高大的城牆、深深的壕溝及各類防禦工事,頗有感慨地對申寶道:“申將軍,三十年來,秦人可是三打晉陽啊!”

申寶恭維道:“將軍神勇,秦人望而生畏,何敢再來?”

“唉,”趙豹緩緩搖頭,“不瞞申將軍,晉陽四縣八邑,方圓數百里,僅有步騎五萬,殿下一舉調走兩萬,本將心裡,上下撲騰啊!”

“哦?”申寶奇問,“趙將軍有何擔憂?”

“唉,”趙豹又是一聲長嘆,意味深長地望着申寶,“申將軍有所不知,在下鎮守晉陽多年,深知秦人無時不在覬覦此城。晉陽爲河東第一堅城,城高池深,是趙之根基所繫,萬一有失,趙豹有何顏面再見趙人?”

“將軍放心,”申寶笑道,“在下臨行之時,相國大人親代,秦人已與我盟誓伐魏,絕不會攻打晉陽。”

“哦?”趙豹假作驚訝,繼而點頭道,“相國既有此話,本將略有安慰。不過,無論秦人盟誓與否,城防衛戍必須加強。申將軍,你看這樣如何,你初來乍到,形勢不熟,暫時接管西門城防,其餘各門,由本將督查。”

申寶面現不快,本欲發作,又想起申孫要他不可生事之語,也就不好再說什麼,點頭應道:“末將遵令!”

回到都尉府,申寶思忖有頃,伏案寫就一封密函,召來親隨僕從,吩咐他道:“你速回邯鄲,將此密函呈送樗裡大人!”

親隨收起密函,朗聲應道:“小人遵命!”

洪波臺中,太子雍緩緩奏道:“雍兒已奉旨會過蘇子了。”

“哦!”趙肅侯從榻上微微欠身,笑道,“此人可是狂狷之徒?”

“是的,”太子雍點頭,“雍兒見過不少狂人,從未見過似他這般狂的。”

“他是如何狂的?”趙肅侯的笑容漸漸斂起。

“雍兒以爲,只怕吳起、商鞅在世,也不及他。”

“雍兒何出此言?”

“吳起、商鞅之才,不過強一國而已。蘇子之才,卻可平息天下紛爭。”

“是嗎?”趙肅侯想是受到震動,身子前傾,“他能平息天下紛爭,倒是夠狂的。你問沒問他,天下紛爭,如何平息?”

“合縱。”

“何爲合縱?”

“照蘇子的話說,叫做合縱制衡,也就是說,衆弱相合,與大國抗衡。具體來說,就是三晉結盟合一,東御齊,西抗秦,南制楚,使三國皆有所忌,不敢妄動刀兵。三國不動,強不凌弱,天下紛爭可解也。”

趙肅侯陷入深思,有頃,眉頭微動,點頭道:“嗯,能夠悟出此道,是個大才,可堪一用。傳旨安陽君,請他薦蘇子予奉陽君,就說是寡人舉薦,要他量器而用。”

太子雍略一遲疑,點頭道:“兒臣遵旨!”

奉陽君府中,申孫引領司徒沿小徑匆匆走進聽雨閣。聽雨閣裡早已坐滿朝臣,有司空、御史、內史、左師及附近郡縣的府尹等,奉陽君端坐於廳中主位。

申孫進門稟過,司徒趨前叩道:“下官叩見大人!”

奉陽君指着身邊一個空席:“坐吧。”見他坐下,微笑着責道,“丁大人,今日怎的遲了?”

司徒抱拳道:“大人有召,下官哪敢遲到半步。只是下官臨出門時,剛巧碰到從代郡一路馳回的軍尉,聽他稟報軍務,耽擱一刻,是以遲了。”

“哦?”奉陽君急問,“是何軍務,這也說說。”

“回稟相國,前日辰時,晉陽的兩萬軍馬已至代郡。眼下代郡兵馬驟多,糧草吃緊,公子範使他回來催撥糧草。”

“嗯,你可直接上報安陽君,要他加撥軍糧一萬五千石。”

“下官遵命。”

“燕人那兒可有音訊?”

“公子魚正在武陽招兵買馬,待機起事。”

“嗯,”奉陽君點頭道,“如此甚好。公子魚若能成功,我可得燕。得燕,大事可定矣。”

聞聽此言,御史不無惶惑地望着奉陽君:“下官有一事不明。君上久臥病榻,殿下乳臭未乾,大人在朝一言九鼎,百官敬服,正是舉事良機。依下官愚見,只要大人登高一呼,百官必會羣起響應,大人承繼大統當如探囊取物一般,爲何卻在這裡捨近求遠,繞如此之大的彎路?”

“是啊,”司徒亦道,“大人,機不可失,時不我待啊!”

“唉,”奉陽君看一眼御史,長嘆一聲,“這樁事體真要如你等所說的囊中取物,本公五年前早就舉事了,何待今日?”輕輕咳嗽一聲,“別的不說,單是君上一人,你們就沒吃透。”

“什麼君上?”御史爭辯,“當年若不是大人幫他,君上何能坐上龍位?這些年來,若不是大人鼎力扶持,南征北戰,君上的龍位何能坐穩?再觀君上,每逢上朝,唯唯諾諾,大小事體全無主張,皆求助於大人決斷,哪裡像是高高在上的君上?”

御史此言一出,衆臣盡皆附和,一片喧譁。

奉陽君重重咳嗽一聲,壓住衆人,搖頭嘆道:“唉,你們這是隻看錶相,不明內中啊!別看趙語唯唯諾諾,行事卻是柔中帶刺,綿裡藏針。朝中諸事,你們也都看到了,別的不說,單說這幾年,趙語肯聽本公的都是何事?無非是些芝麻蒜皮,但凡大事,諸如邯鄲衛戍、宮城禁軍、糧草輜重、田畝賦稅,他何時聽過本公的?他將瑣事交予本公,卻將要害或交予安陽君,或握在自己手裡,所有這些,你們哪裡知道?”

經他這麼一說,衆臣也都低下頭去。

奉陽君擡眼緩緩掃過衆人,目光落在御史身上:“安陽君那兒可有動靜?”

“回稟大人,”御史奏道,“微臣前日專程拜訪中大夫樓緩,聽他口氣,安陽君似是傾向於大人。”

“哦?”奉陽君眼睛大睜,“樓緩怎麼說?”

“樓緩對下官說,有一日,他與安陽君論及時局,安陽君閉目有頃,只說四個字,‘老馬識途’。”

“老馬識途?”奉陽君思忖有頃,點頭道,“嗯,有意思!”

司徒卻是一頭霧水,擡頭問道:“敢問大人,‘老馬識途’有何深意?”

奉陽君微微一笑:“你等有所不知,當年先君駕崩,趙語是太子,剛好出巡晉陽,長兄趙渫陰結幾位諸臣,矯詔謀位,其中有趙範、趙豹、安陽君和本公。趙渫本爲太子,因其爲人歹毒,舉止輕浮,心狠手辣,被先君廢去太子之位,改立趙語。本公知其爲人,也知其不足以成事,決定不跟他趟這一趟渾水。本公雖然這麼想,心裡卻不踏實,去找安陽君謀議,安陽君即以‘老馬識途’作答!”

司徒仍舊不解,撓撓頭皮:“下官愚笨,請大人詳解。”

“你是夠笨的!”奉陽君望着他呵呵笑道,“‘老馬識途’就是知時識勢。那年,安陽君既知公子渫難成大事,又見本公不從,當然是跟着本公轉了。他心裡這麼想,話卻不能明說,本公聽了,心中自是有數。果如其然,在本公設法穩住公子渫,暗請趙語回宮之後,安陽君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太子,然後纔是趙豹。公子渫見大家都不支持他,方知大勢已去,倉皇逃出邯鄲,潛往鄭地去了。”

聽奉陽君講出這段往事,衆臣皆是一驚。

御史大夫接道:“大人解的是,樓緩本是安陽君的門人,此前對微臣頗有微詞,近日卻是親近起來。微臣認爲,裡面定有深意!”

“嗯,”奉陽君微微點頭,“安陽君真要這麼說過,倒有意思。”轉向申孫,“申孫,你速備車,本公望望他去。”

奉陽君驅車馳至,安陽君躬身迎出府門,寒暄過後,攜其手直入後堂。二人分賓主坐定,奉陽君擡頭望向安陽君額角的白髮,似吃一驚:“幾日不見,四弟的額角就有白髮了。”

安陽君笑道:“額角前年就泛白了,三哥是個大忙人,不曾在意就是。”

“是啊,是啊,”奉陽君亦笑一聲,“國事家事一大堆兒,忙得我暈頭轉向,找不到北。這一陣兒剛說要歇口氣,君兄卻又躺倒了,你說這……唉,真是急死人哪!”

“是啊,”安陽君順口應道,“國事家事打總兒壓在三哥頭上,真也難爲三哥了!”

“嗨,說這些幹啥!”奉陽君苦笑一聲,擡頭道,“說起君兄,這些日子我也不舒服,竟是沒有進宮看他。聽說四弟前日去過洪波臺,可知君兄龍體如何?”

“不瞞三哥,”安陽君輕輕搖頭,“君兄龍體時好時壞。聽御醫說,傷寒雖有好轉,癆病卻是重了。百病之中,唯有癆病難治。”略頓一下,長嘆一聲,“唉,君兄也是,身子壯得原本就跟鐵打一般,誰想這……前後沒有幾日,說垮也就垮了。君兄一見小弟,甚是傷感,再三叮囑小弟,要小弟多加保養。”意味雋永地又嘆一聲,“唉,人生啊——”

“四弟,”奉陽君斂神正色,“保重身體固然要緊,江山社稷更是重要。愚兄此來,就是想與四弟講講此事的。”

“三兄請講。”

“聽四弟這麼說來,君兄之病恐怕撐不了多久。愚兄在想,萬一君兄……愚兄是說,萬一山陵崩,四弟可有考慮?”

安陽君沉思良久,反問他道:“三哥意下如何?”

“唉,”奉陽君輕嘆一聲,“雍兒年幼不說,又生性懦弱,優柔寡斷,不足以處當今亂世。四弟德高望重,甚得臣民之心,”兩眼直盯安陽君,“愚兄這裡存下一念,萬一山陵崩,爲趙室社稷計,愚兄決定輔佐四弟承繼大統之位!”

“三哥!”安陽君趕忙拱起雙手推拒,“此事萬萬不可!”

“四弟不必過謙!”奉陽君加重語氣,“我等兄弟皆是先君骨血,君兄可以承繼大統,四弟德才兼具,有何不可?再說,弟承兄位,也不是僭越,是古來慣制!”

“三兄擡愛,愚弟感激涕零。”安陽君再次推拒,“只是三哥有所不知,愚弟雖然不才,卻有自知之明。若論才識,莫說是君兄,我們兄弟中,無論哪一個亦勝愚弟多矣!”

奉陽君身子趨前:“三弟之意是——”

“萬一山陵崩,四弟唯聽三兄吩咐。”

“謝四弟擡愛!”奉陽君面現喜色,連連作揖,“四弟之言,愚兄記牢了。四弟先忙,愚兄告辭。”起身揖別。

安陽君送到府外,返身回至後堂,剛要坐下,樓緩急急走進,在他耳邊如此這般低語一陣。

安陽君眉頭略皺,思忖有頃,點頭道:“既是君上之意,你就安排去吧。”

“大人,”樓緩不解地問,“君上這麼做,豈不是爲虎添翼嗎?”

安陽君微微一笑:“爲虎添翼,首先也得是個虎呀。”

“大人是說,”樓緩似是仍不明白,兩眼望着安陽君,“相國不是隻虎?”

“要是隻虎,他還能活到今日?”

樓緩兩眼大睜,愣怔半晌,點頭道:“既然他不是虎,君上爲何聽任他胡作非爲?”

“君上在等時機。”

“時機?”

“是的,”安陽君點頭,“君上在等他變成一隻虎。”

樓緩若有所悟:“經大人這麼一說,君上將蘇秦薦與奉陽君,是另有深意了。”

安陽君微微一笑,問道:“你能說說君上有何深意?”

“驕其心志!”樓緩應道,“君上是想告訴他,君上身邊既無人,也不敢擅自用人!”

安陽君又是一笑,不再吱聲。

“大人,”樓緩又道,“奉陽君他……會起用蘇子嗎?”

“要是起用,他就真的是隻虎了。”安陽君說完,轉過身去,緩步走向後側的書房。

奉陽君正在聽雨閣外面的草坪上舞劍,申孫急走過來,見主人興致正濃,哈腰候立於側。奉陽君又舞一時,收住步子,扭頭望向申孫:“何事?”

“洛陽士子蘇秦求見。”申孫雙手呈上蘇秦的拜帖。

“洛陽士子?蘇秦?”奉陽君連皺眉頭,“此人所爲何事?”

申孫跨前一步,在奉陽君跟前低語數句,奉陽君打個驚怔,問道:“如此說來,此人是君上所薦?”

“正是。”申孫點頭,“據樓緩說,殿下已與肥義私底下會過蘇秦,以大賢之才薦與君上。君上未加考問,當即傳旨安陽君,要安陽君薦與主公,讓主公量器而用。”

“量器而用?”奉陽君陷入沉思,“依你之見,此人可是大器?”

“據小人所知,蘇秦師從雲夢山的鬼谷子,習遊說之術,去歲入秦,以帝策遊說秦公,欲助秦公一統天下,秦公棄而未用。”

“一統天下?”奉陽君嘿然笑道,“怪道趙語不用,似此狂妄之語只能騙騙趙雍那樣的毛頭娃娃。”

“主公,”申孫似已看出奉陽君心思,“那廝已在廳中等候多時,主公若是不見,小人打發他去就是。”

奉陽君略想一下,擺手止住:“既是君上所薦,不見也得有個說辭。這樣吧,你去對他說,這些日來,本公因爲國務煩心,厭惡人事。無論何人,但凡來言人事,一概不見,看他如何說話?”

申孫應聲喏,轉身離去,不一會兒,來到前廳,一進門就拱手致歉:“讓蘇子久等了,實在抱歉。”

蘇秦亦忙起身還禮:“有勞家老了。”

申孫將拜帖遞還給蘇秦,略帶歉意道:“在下將蘇子求見之事稟報主公,主公說,如果蘇子是爲談論人事而來,就請另擇時日。”

蘇秦一怔:“此是爲何?”

申孫低聲解釋:“是這樣,近來君上龍體欠安,國中大小事體全由主公一人操持,主公從早至晚爲國事煩心,是以厭倦談論人事。”

蘇秦沉思片刻,擡頭道:“煩請家老再去稟報相國,就說在下不言人事,可否?”

申孫大是驚奇:“不言人事,卻言何事?”

“鬼事。”

申孫遲疑有頃:“蘇子稍候。”拔腿走出,不一會兒,再至廳中,拱手讓道,“蘇子,主公有請。”

蘇秦亦拱手還禮:“家老先請。”

二人一前一後,步出前廳,沿林蔭小徑走入後花園,趨入聽雨閣中。

蘇秦叩道:“洛陽士子蘇秦叩見相國。”

奉陽君略略欠下身子,伸手讓道:“蘇子免禮,請坐。”

蘇秦謝過,起身坐於客位。申孫示意,一個奴婢端上茶水,退去。奉陽君將蘇秦上下打量一番,甚是好奇地說:“聽聞蘇子欲言鬼事,趙成願聞其詳。”

“是這樣,”蘇秦侃侃言道,“旬日之前,草民自周赴趙,將近邯鄲時,天色向晚,放眼四顧,方圓竟無人家。草民正自惶惑,看到路旁有一土廟,遂踅進去棲身。睡至夜半,草民忽聞人語,乍然驚醒。”

奉陽君乍然驚問:“荒野之地,何人說話?”

“是啊,”蘇秦接道,“草民也覺奇怪,側耳細聽,出人語者原是廟中所供的兩尊偶像,一尊是木偶,另一尊是土偶。”

奉陽君松下一氣,點頭應道:“哦,原是此物,倒也成趣。你且說說,他們所言何事?”

“他們似在爭執什麼,草民聽那話音,已辯許久了,該到木偶說話。木偶長笑一聲,語氣裡不無譏諷,‘土兄,你扯遠了。你瞧我,要多威風有多威風,要多神氣有多神氣,哪兒像你,橫看豎看不過一個土疙瘩,只需一場大水,就得變成一攤爛泥。’”

“嗯,”奉陽君再次點頭,“此話在理。土偶如何作答?”

“土偶也笑一聲,沉聲應道,‘木兄此言差矣。縱使大水沖壞我身,我仍將是此地的一堆黃土。木兄卻是無本之木,大水一來,別無他途,唯有隨波逐流,茫然不知所終。況且世事無常,如果不是大水,而是一場烈焰,木兄處境,實在不堪設想啊!’”

聽到此處,奉陽君打個驚怔,恍然明白過來,擡眼望向申孫,申孫的嘴巴掀動幾下,竟無一語出口。

蘇秦看在眼裡,拱手問道:“草民斗膽請問相國大人,木偶與土偶之言,孰長孰短?”

奉陽君沉思有頃:“蘇子意下如何?”

“蘇秦以爲,土偶之言更合情理。無本之木,不能久長啊!”

奉陽君又是一陣思忖,拱手說道:“蘇子所言鬼事,甚是精妙,趙成開眼界了。趙成今日起得早了,甚覺困頓。蘇子若有閒暇,可於明日此時復來,趙成願聽宏論。”

蘇秦起身拜道:“草民告退。”

申孫送走蘇秦後急急返回,見奉陽君仍然坐在那兒,似入冥思,遂哈腰垂首,立於一側。

奉陽君頭也不擡,似是自語,也似是在對他說:“‘無本之木,不能久長’,蘇秦此話,是喻本公無中樞之位,卻擁權自重,未來命運,就如這木偶呢!”

申孫急道:“狂生妄言,主公不可輕信!”

奉陽君斜他一眼:“你且說說,蘇子如何妄言?”

“主公本是先君骨血,德才兼具,深得人心,絕非無本之木。蘇秦在此危言聳聽,無非是想借此博取主公器重,謀求錦衣玉食而已。”

奉陽君又思一時,點頭道:“嗯,這話也還在理。不過,蘇秦眨眼之間竟能想出以鬼事求見,還能拿木偶、土偶之事暗喻本公,也算是個奇才。”

申孫眼珠兒一轉:“依小人觀之,蘇子言辭甚是犀利,主公若用此人,或會受他蠱惑,動搖心志,盡棄前功。”

奉陽君略顯遲疑:“只是,本公許他明日復來,原是想用他的。若不用他,就不會要他來了。眼下百事待舉,本公哪有閒心聽他瞎扯鬼事?”

“主公若是不願聽他瞎扯,明日待他來時,小人自有打發。”

奉陽君沉思良久,搖頭道:“不妥。本公允諾見他,他又守約而來,本公若是不見,就是食言,這事兒張揚出去,讓外人如何看我?”

申孫眼珠兒又是一轉:“小人有一計,可使主公既不食言,又可不聽他的蠱惑。”

“你且說來。”

申孫湊前一步,附耳低語有頃,奉陽君面上漸現笑意,點頭道:“嗯,這倒好玩。明日之事,就依你所言。”

翌日午後,蘇秦如約前來,早有申孫候着,引他直入後花園的聽雨閣裡。奉陽君依舊如昨日般坐在主位,蘇秦見過禮,於客位坐下,申孫坐於對面席位,侍女依例端上香茶。

蘇秦品一口香茶,放下茶具,抱拳直抒胸臆:“相國大人,昨日盡言鬼事,今日草民斗膽言人事,可否?”

奉陽君雙目微閉,面帶微笑,點頭道:“請講。”

蘇秦咳嗽一聲,侃侃言道:“相國在趙,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朝中大事皆由大人裁決,可謂是一呼百應,春風得意。不過——”話鋒一轉,目視奉陽君,打住不說了。

奉陽君的臉上依舊掛着方纔的微笑:“請講。”

蘇秦再次咳嗽一聲:“蘇秦以爲,月盈則虧,物極必反,此爲萬物之理。相國大人雖然位極人臣,卻有大患在側。”再次打住話頭,目視奉陽君。

奉陽君雙目微閉,微笑依然:“請講。”

蘇秦略顯詫異,轉望申孫。

申孫微微一笑,緩緩說道:“有何大患,請蘇子明言。”

蘇秦收回目光,再次轉向奉陽君:“眼下趙之大患,不在中山,不在強魏,更不在戎狄,而在虎狼之秦。秦得河西,必謀河東。秦謀河東,必謀晉陽。晉陽若是有失,大人必危。”再度停下,觀察奉陽君。

奉陽君竟是絲毫兒未爲所動,依舊面帶微笑,兩眼微閉。

蘇秦甚是惶惑,回視申孫,申孫臉上依舊掛着微笑,反問他道:“請問蘇子,晉陽即使有失,如何又能危及主公?”

蘇秦哂笑道:“依家老見識,不會連這個也看不出來吧!”

申孫面現尷尬,乾笑一聲,抱拳道:“在下愚笨,還望蘇子明言。”

“眼下君上不理朝政,趙國大事盡決於相國大人。相國無視秦人野心,不僅將大軍屯於代郡,更將精兵兩萬調離晉陽。相國此番調動,必爲秦人所知。秦人若於此時乘虛而入,晉陽或將不保。趙國臣民視晉陽爲立國根脈,晉陽若是有失,國人必會怪罪相國大人。舉國怪罪大人,若是再無君上袒護,大人何能安枕?”

蘇秦一席話,申孫聽得冷汗直出,擡頭急望奉陽君,見他仍與方纔一樣,方長吁出一口長氣,輕聲問道:“敢問蘇子,可有應策?”

蘇秦卻不睬他,依舊望着奉陽君:“依眼下趙之國力,西不足以抗秦,東不足以御齊。因而,蘇秦以爲,趙之上策,不在圖謀中山,而在合縱,首合燕國,次合韓、魏。三晉若合,西可圖秦,東可御齊,南可抵楚。有此大勢,趙可高枕無憂。相國大人若能成此大功,將君上推入合縱主盟之位,上可保趙室萬世基業,下可保黎民安居樂業,中可化解君臣猜疑,近可自身無虞,遠可流芳百世……”

蘇秦侃侃而談,講得動容,奉陽君卻如一根木頭般毫無觸動,依舊是雙目微閉,面呈微笑,表情木訥地望着蘇秦。

蘇秦雖覺奇怪,但仍說道:“如果相國大人有此願心,蘇秦不才,願助大人成此大功。”言訖,目光不無期待地直射奉陽君。

候有一時,大出蘇秦意料的是,奉陽君口中吐出的依舊是不痛不癢的兩個字:“請講。”

蘇秦眉頭大皺,甚是狐疑,拱手道:“相國保重,蘇秦告辭。”徑自起身。

奉陽君卻是無動於衷,依然端坐於地,保持着剛纔的姿勢。

申孫急了,伸手觸下奉陽君的衣袖,奉陽君打個驚愣,急急睜眼,見蘇秦作勢欲走,拱手揖道:“蘇子所言,如雷貫耳,趙成受教了。”

蘇秦還過一揖:“謝相國香茶。”

奉陽君卻是答非所問:“請講!”

蘇秦一下子蒙了,眼睛轉向申孫。

申孫做出送客的動作,拱手笑道:“蘇子實意要走,我家主公就不留客了。”

蘇秦退出,轉身離去,申孫略怔一下,急追上來,一直送至門口。

蘇秦埋頭走出府門,停下腳步,回身揖道:“在下有一事不解,請家老明示。”

申孫心知肚明,只好將話頭挑開:“蘇子是指方纔之事?”

“正是。”蘇秦納悶道,“昨日在下言鬼事,相國尚且動容,今日在下言及家國安危,相國卻無動於衷,家老可知其中原委?”

“蘇子有所不知,”申孫略顯抱歉地拱手道,“主公胸有大疾,不宜動心。昨日聽聞蘇子言辭,在下以爲過於犀利,恐主公聽之,一則有傷主公貴體,二則恐於蘇子不利,因而力勸主公以棉絨塞耳。此計實爲在下所出,不關主公之事,不敬之處,還望蘇子見諒。”

蘇秦聽畢,如雷貫耳,一時竟是呆在那兒,好半晌,方纔明白過來,仰天一聲長笑,朝申孫略略拱手,昂首闊步而去。

迎黑時分,一個黑衣人匆匆走入列國驛館,對秦使樗裡疾耳語有頃。

樗裡疾大是驚疑,擡頭急問:“他幾時來的?”

“回大人的話,”黑衣人稟道,“已來半月了。”

“半月?”樗裡疾臉上一沉,橫眉責問,“你們是做什麼吃的,此人已來半月,爲何現在才報?”

“小人知罪。”黑衣人跪地叩道,“這些日來,衆弟兄將心思全都用在趙宮及奉陽君府、安陽君府裡了,不曾注意此人。昨日見他突然前去奉陽君府,今日復去,小人急查,方知他是蘇秦,急來稟報。”

樗裡疾面色稍懈:“起來吧。這麼說,也不能怪你。蘇秦住在何處?”

“豐雲客棧。與他同住的還有一人。”

“何人?”

“聽小二說,那人姓賈,也是從外地來的,比蘇秦早到幾日。”

“莫非是賈先生?”樗裡疾思忖一時,點頭對黑衣人道,“嗯,定是他了。備車,豐雲客棧!”

車子備好,樗裡疾剛欲出門,一個趙人匆匆趕至,嚷着要見特使大人。守衛稟過,樗裡疾傳他進來。

那人一身便服,大步走進客堂,見到樗裡疾,躬身問道:“您是秦國特使樗裡大人嗎?”

樗裡疾道:“正是在下。壯士是——”

那人跪地叩道:“小人是申將軍門下,奉將軍之命求見大人,有密信呈報。”從袖中摸出一信,雙手呈上。

樗裡疾匆匆閱畢,對那人道:“因事關機密,本使不再覆信了。你回去轉呈申將軍,就說一切依他所言,下月初二五更時分,在晉陽西門,舉火爲號,風雨無阻。”

“小人領命!”

樗裡疾走到一處,拿出十金,遞給那人:“一路辛苦了,這個算是酒錢。俟大功成日,另有厚賞。”

那人叩地謝過,接過十金,匆匆離去。

樗裡疾見那人走遠,迅速走至案前,寫就一封密函,拿蠟封好,遞給黑衣人:“大事成矣,你速回咸陽,將此密函轉呈君上。”

黑衣人將信揣好,略一點頭,徑出門去。

樗裡疾也走出館門,跳上軺車,催馬徑朝豐雲客棧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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