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東不置可否地說:“張小飛可能對古董沒有什麼認識,但他後面跟着的人可是京城三大古董鑑定專家之一的賈文化,這個賈文化雖然名聲不怎麼好,搞搞假的鑑定也是他常做的事,但不可否認他的業務水平還是比較高的。從這一點也能夠看出來這個張公子並不是白癡,而是在扮豬吃老虎。”王海東可是很仔細地觀察了這兩個人,因爲王海東從他們兩個人身上感覺到了一種危險的氣息,好像這兩個傢伙要算計誰一般。
賈文化這個人的名字李子敬聽說過,但從來沒有見過真人。因此,聽王海東這麼一說,李子敬感覺大爲尷尬,他尷尬地笑了笑說:“這個我倒是沒有看出來。海東,你也去看看那玩意兒,看上去很不錯,明代甜白釉花瓶,這可是很少見的寶貝。”
這寶貝還真是一件好玩意,王海東也起了研究一下的心思。等到去展臺的人陸續回來的時候,王海東才慢慢地走過去。
金胖子看到王海東之後臉笑得像朵盛開的菊花一般說:“王掌櫃,頭一個你就沒有來,我想這第二個你總該上來了吧。你給掌掌眼,看看這東西。”
請人掌掌眼,就是把把關的意思,一般只有對前輩才這樣說,這也就是承認對方在某個地方比自己有本事了。金胖子在行裡面也算是一個專家,但對王海東異常客氣,這也讓下面的同行和客戶看了大跌眼鏡。金胖子這狡猾的狐狸到底是怎麼啦?
王海東不慌不忙拿起那個花瓶說:“對甜白釉我雖然研究得不多,但也略知一二。”王海東一邊看,一邊琢磨,底部應該是真的,不過這東西也有點意思,總感覺好像哪裡不對。很快,王海東就發現了這件甜白釉其實是拼接而成的,底座確實是真的,但上面的一半是用極其高明的手法拼接上去的。移花接木,算是比較高級的作僞手法了,非一般人能夠做出來。這件東西是贗品無疑,王海東的眼中就顯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輕輕笑了出來。
直到金胖子打招呼說:“王掌櫃,怎麼樣,你也說說這玩意兒到底如何?”
看到王海東笑了,一般有兩種可能,一個是這玩意兒開門到代,算是抄上了,想要拿下這件古董,因此心中高興才笑出來。另外一種就是這玩意兒是打眼的東西。現在王海東看着甜白釉發笑,讓金胖子心中有點沒底。
王海東聽了金胖子的話,放好花瓶說:“金先生,這件古董除了你鑑定過之外,還有誰鑑定過?”
這樣一問,更是讓金胖子心中沒底,難道王海東發現了什麼?當下金胖子給站在旁邊的小成使了一個眼色,小成心領神會立刻離開大廳直奔三樓而去。
金胖子這才非常客氣地說:“這件東西一開始是賈文化賈大師鑑定過的,而且還有賈大師親筆簽名的鑑定證書,我也鑑定過這件瓷器,應該是開門到代的甜白釉。難道王掌櫃你有不同意見?”
既然是來讓大家看貨的,瀚海拍賣公司那就是抱着學習的態度來舉辦的這次聚會,就算裡面有什麼贗品被當場指出來,對瀚海拍賣公司的名聲也沒有多少損失,這畢竟不是正經的拍賣。
坐在一旁的賈大師坐不住了,這件甜白釉可是他親手鑑定過,而且發過鑑定證書的寶貝啊。鑑定證書有兩種,一種是花錢買的,比如說找賈文化開個鑑定證書,一般至少五千元,這個叫過橋,意思就是橋我是搭起來了,至於接下來怎樣,這和賈文化是沒有什麼關係的。而第二種就是賈文化親手鑑定過了,在證書上認真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並且蓋過章。這種東西要是被別人鑑定出來是贗品,那對他的名聲是非常不利的。如果再被王海東這樣的年輕人說教一下,賈大師的臉上可是更沒什麼光彩可言了。因此,賈文化不等王海東開口就說:“年輕人,古董行裡的水深得很,你可要小心一點別亂說話。”
王海東一點不把這事放在心上,慢悠悠地說:“公道自在人心,而且賈大師雖然博學,但難道說一次都沒有失手過嗎?”
這下倒是把賈文化給問住了,一次失手都沒有,這是在古董市場不可能出現的。就算是乾隆這個喜歡鑑定古董的皇帝都打眼過,你賈文化要是敢說從來都沒有的話,可能嗎?賈文化遲疑了一下,還是紅着臉坐下了,誰都能看出來,此刻的他氣得半死。
王海東轉過身來對大家說:“諸位,我這不是針對某個人,而是針對這件古董,道理是越辯越明的。既然瀚海拍賣行舉行了這次聚會,就是本着讓大家有一說一的宗旨來的。這件甜白釉雖然大家看着都是開門到代的東西,但我認爲它還是半個贗品。”王海東的話讓大廳裡的衆人愣了足有三秒。
賈文化笑呵呵地說:“年輕人,真的就是真的,贗品就是贗品,哪裡還有半個贗品的說法?在座的諸位可都是行家,你如此說,可是要負責任的,不然諸位前輩也饒不過你。”這話就有點威脅的意思了,話裡的意思是今天你王海東如果不能說出個一二三的話,以後就別在行裡面混了。
王海東又怎麼能被嚇住!當下王海東就說:“其實很簡單,這件甜白釉的下半部分是真的,但龍頭這部分是贗品,是按照下面半截瓷器的缺口燒製出來,然後用極其高明的手法拼接上去的,這才做出了我們這時看到的這件瓷器。從器形和底足看是一件開門到代的東西,實際上是拼接的,所以說它是半個贗品也沒錯。”如果這件瓷器真的是拼接起來的,那就真不怎麼值錢了。
王海東的一席話頓時在大廳中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這一次來的雖然不是胡龍觀古董市場的所有的掌櫃,但也不乏張好古和李子敬這種名家,在場的人都仔細看過這件古董,卻沒能看出來這是拼接的。尤其是賈文化,臉上更是一陣青一陣紅,十分的尷尬。
金胖子到底對這種場面見多識廣,比較鎮定,起碼的應變能力還是有的。他定了定神說:“王掌櫃這麼說可有證據?要知道在座的都是此中高手,大家都看過了,沒有誰看出來這是拼接的瓷器,你怎麼能夠斷定這件瓷器就是拼接的?就算是拼接的話,那也是太天衣無縫了吧?”
賈文化趁勢在一旁怒氣衝衝地說:“現在的年輕人簡直太不像話了,口出狂言,世風日下啊。”這其中最爲生氣的就是賈文化了,威脅了王海東一下還不說,關鍵的時候還倚老賣老將了一軍。這種做法讓江流市的同行很是鄙視。王海東再猖狂也是江流市的人,這個時候大家的心當然是一致對外了。
王海東當然不會把這小插曲放在心上,他拿起這件甜白釉,指着那顆怒目圓睜,似欲一飛沖天的龍頭下面兩寸的地方說:“這件瓷器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就是從這裡開始拼接的。這種拼接手法使用的是一種特殊的激光,讓高仿的甜白釉和真正的明代甜白釉的釉色互相融合,做到天衣無縫。因此,這不是國內的手法,我們現在還沒有這樣的技術,只有美國或者日本會有。我推斷沒錯的話,張公子的這件瓷器是從日本人的手中買到的吧?”
激光融合?這顯然是頂級的作假手法。賈文化哼了一聲說:“激光融合,可能嗎?我只聽說過激光切割,沒聽過激光融合。年輕人不要信口雌黃啊!”
王海東笑呵呵地說:“賈大師,時代在進步,技術也在不斷更新,所以你不知道的手法未必沒有。”
王海東的話也有你不要倚老賣老的意思,加上激光融合這事賈文化不怎麼熟悉,王海東說的又信誓旦旦的,沒準外國真的有這種技術。金胖子看到場面有些尷尬,連忙說:“這事情找張公子一問就成了,大家不要爲這點小事破壞了氣氛。”
張小飛和一個身穿米白色西裝,有點禿頂,但是一對小眼睛卻十分精明的中年人走了過來。金胖子立刻走過去跟在後面,不用別人介紹王海東也知道這位就是瀚海拍賣公司的經理夏廣山。
夏廣山笑呵呵地說:“今天大家是來玩的,都是我瀚海拍賣公司的貴客,不要彼此傷了和氣。小飛,剛纔王掌櫃的話你也聽到了。這瓷器你從什麼人手中買到手的?”
張小飛遲疑了一下,臉上閃現出一絲怒色,但他很快就平靜地說:“是在香港買的,我還以爲撿漏了呢。不過,總不能王掌櫃說這件瓷器是拼接的那就是拼接的吧,得拿出來證據來。”
張小飛看王海東那麼年輕,不認爲王海東真的能鑑定出來。王海東十分肯定地說:“就算在香港買的,那也是在日本人的手中買到的。這種瓷器,日本人只是針對我們設計的,絕不會轉手給別人。他們的用心十分險惡。如果想要證明的話,那只有請張公子割愛,把這件瓷器給砸了,從內部就能看出來拼接的痕跡,橫豎這日本人不可能把內部的痕跡也抹去。如果不是拼接的話,我願意雙倍賠給張公子。”
張小飛對王海東可是恨得牙根直癢癢啊,他裝作十分大方地說:“既然王掌櫃這麼有把握,那我也不好駁了大家的面子。”話音剛落,張小飛拿起那件甜白釉的瓷器啪的一聲摔了個粉碎。王海東挑選出來幾件碎片遞給衆人說:“大家可以看看這些碎片,上面拼接的痕跡還是很明顯的。”
幾個接過瓷器碎片的人都是行裡的高手,此刻就算是張小飛這個半吊子的臉色都變了,其他人當然一眼就看出這件瓷器果然是拼接的。張小飛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他真的高興不起來了。在座的都是古董界的行家,這一次張小飛算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金胖子拿着那件破損的瓷器說:“王掌櫃,有件事情我不明白,你是怎麼在第一時間就看出來這東西是贗品的啊?”大家都看過了卻沒有一個看出來這玩意是贗品,難道一屋子的人都比不上王海東這個新手嗎?
這也只是古董市場講故事的手段而已,沒有人會真正告訴你這之中的門道。因此,王海東遲疑了一下才說:“這個其實很簡單,聚寶閣就有一件,明代甜白釉盤龍瓶不可能像是大白菜吧。再說了,我看多了真的,這假的自然是看着不順眼。再加上我有不少同學都在國外工作,像激光融合這樣的事情當然瞞不過我了。”
聚寶閣竟然有甜白釉?這個消息可是讓人相當震撼啊!本來以爲聚寶閣不過是一個空架子了,沒想到寶貝還那麼多。且不說王海東說的這事情是真是假,但至少他一眼能看出張小飛帶來的這件甜白釉是贗品就足夠了。
李子敬嘆息了一聲說:“我們國家號稱是瓷器發源地,但現在我們國家的瓷器倒是讓日本人和印度人搶走了不少的市場,尤其是高檔瓷器方面,更是難以招架啊。現在連作假他們也超過了我們,慚愧啊!”
夏廣山看到這樣的局面,出來打圓場說:“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行裡的人誰沒打眼過呢?怪只怪他們作假手段高明。拍賣會繼續進行,老金,上第三件古董。”
古董行裡面打眼吃仙丹確實是很正常的事情,遇到這種情況一般都是打掉了牙往肚子裡咽,很少有人知道打眼這回事的。但張小飛這次可是在大庭廣衆之下被王海東狠狠地打臉了,他自然是沒有臉面再待在這裡了,只好轉身離開,倒是賈文化,輸在一個後輩手中,是不甘心就這樣離開的。
金胖子拿出一張照片說:“接下來的這件瓷器是金絲描線粉彩瓷,世所罕見。這可是聚寶閣壓堂的東西。不過,現在東西不在我們公司,在王掌櫃那裡,到了拍賣的那一天,王掌櫃會帶着東西過來。而且,這件金絲描線如若有任何的不妥,一經查實,王掌櫃願意付雙倍的賠償。”
頓時下面就像炸開了鍋一般,大家都紛紛議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除了張好古、李子敬等少數的知情人之外,剩下的不管是鋪子的掌櫃還是玩古董的收藏家,都很吃驚聚寶閣居然能鹹魚翻身。
賈文化哼了一聲說:“王掌櫃,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寶貝,我想和你賭鬥一番,不知道你敢不敢應戰。”
賈文化這是在想辦法挽回自己的面子。王海東沒有上當,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說:“賈大師,你沒搞錯吧,您老人家這等資歷和我賭鬥,這不是欺負人嗎?”
王海東表現的雖然讓人比較震驚,但怎麼也是一個新人。這個時候賈文化提出來要和王海東賭鬥,確實有點欺負人的意思。就連夏廣山也是尷尬地笑了笑說:“賈大師,今天是我們瀚海拍賣公司請大家來看貨的,你看,賭鬥的事情是不是改天再說?”
賈文化揮揮手說:“我當然不會欺負一個晚輩了,今天我們就賭一下瓷器的基本功,看誰能夠從二十片碎瓷片中找到最多的真品。我讓你一片,而且,如果是平局的話,那也算是我輸了。這樣一來就沒有人說我欺負你了。”
王海東現在終於發現自己在瓷器方面的努力是沒有白費的,心中一陣感慨,他站起來朝着諸位同行抱拳說:“如此那就請諸位做個見證,我在此多謝了。”說完之後,王海東整個人變得鬥志昂揚,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給人一種大鵬展翅恨天低的氣勢。王海東轉過身來說:“賈大師,如果我用金絲描線做賭注的話,不知道你老拿什麼做賭注啊?”
金絲描線粉彩瓷當然不是一般的古董比得了的。賈文化也不甘示弱,拿出來一方白玉印章,晶瑩剔透,如同陽春白雪一般散發出一種別樣的光輝。這可是真正的羊脂白玉,現在單單是這樣大小的羊脂白玉就百萬難買。在行家的眼中,羊脂白玉永遠是投資的熱點。
賈文化非常驕傲地說:“這件印章是乾隆皇帝的私人印章,印章有‘花甲’兩個篆字,乃是乾隆皇帝在六十大壽的時候命人用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這是我在二十年前的鬼市上淘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