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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生心尖一涼:“她死了?”
“我害怕,連地上的衣裳都沒有撿起來,就一口氣逃走了……”拾兒的聲音愈發低了下去,“不知道她是活是死。”她不敢說,她當時因爲害怕,未及雀奴話音落地,便已然先鬆了自己的手,眼睜睜看着雀奴掉了下去。
那井裡的水很深,當時又正值隆冬臘月,井水冰一樣的冷,她的手泡在盆中浣衣,凍得通紅通紅,就像是廚房角落裡那爛了的蘿蔔似的,一按就是一個小小的坑,半天才能恢復如常。
這人,整個兒落進了深井裡,凍也能凍死了,更何況一冷,身子一麻,那用不了一會就能像塊石頭似的沉下去,溺斃了。
但看着若生的眼睛,她只搖頭道:“但那以後我就再沒見過她。”
所以雀奴,興許是死了,興許又還活着。
她沒有親眼目睹,自然也就沒有辦法明確。
若生的一顆心亦像是落入幽深古井的石頭一樣,“撲通”一聲,在刺骨的水裡不斷地下沉,再下沉,彷彿深不見底。
良久,她終於緩緩道:“你說,他們叫她什麼?”
拾兒愣了下:“似乎是叫如霜。”
“如霜?”若生的眉頭倏忽皺緊,將這兩個字在脣齒間來回咀嚼。她同雀奴住在一道相依爲命的日子裡。雀奴並不曾提及過“如霜”這個名字,但雀奴的確曾經說過,她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用的都不是屬於她的名字。
雀奴,其實只是她的乳名。
吳亮不是個東西,有了雀奴後,就連見也沒見過她幾面,更不必說爲她親自取名。因着雀奴的生母去世前喚她作“雀奴”,衆人後來也就都這般喊她。
她娘是東夷人,東夷崇尚的圖騰。據聞便是隻模樣古怪的大鳥。
是以。她的乳名裡,也帶了個雀字,想來她那背井離鄉多年苦苦求生的母親心中,至死也都是懷念故鄉的。
雀奴同她娘其實也不親近。她娘去世的時候。她年歲尚小。並不知事。但待她長大,見慣了嫡母兄長等人的醜陋嘴臉後,就不免對死去的生母多了幾分想念。這想念到最後越來越濃,也就全變作了那個乳名。
若生和她在一塊過了很長一段日子,二人身上流着的血雖是截然不同,但心裡頭,卻是比嫡親的姐妹還要更加親近的存在。
如果沒有雀奴,就不會有如今的她。
如果沒有她,世上大抵也就在那時便沒有雀奴這個人了。
她初遇雀奴的時候,恰逢大年三十。
天上飄着白茫茫的鵝毛大雪,四野寂寂裡不時傳來幾聲炮竹聲,那原本應當喜慶的喧鬧,不管是落在她身上,還是落在雀奴身上,都沒有一星半點的喜氣。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心底裡卻是不想死的,於是苦苦掙扎,妄圖活下去。
而雀奴當時,卻正在準備赴死。
懷抱着沒有一絲相同信念的兩個人,在那個深冬的夜裡,相遇了。
她像是在暴風雨來襲的大海上胡亂掙扎求生的人,拼了命的抱住了雀奴的腿,抱得那樣緊,哪怕已經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她也死死不肯鬆手。
許久以後,當她們一道坐在窗下,迎着明媚的日光,做針線活的時候,雀奴憶起往事來,難得笑了笑,說她當時那模樣,活像是剛從地裡頭爬出來的惡鬼一般,好容易抓住了個人當替身,就怎麼也不肯撒手了。
若生聽得哭笑不得,但仔細想想卻也是那麼一回事。
她差點,將雀奴的褲管都給抓破了……
指甲許久不剪,蓄得頗長,平素沒有用處,那會倒是極有用。
但雀奴說完,斂了笑,卻鄭重同她道了謝。
明明是雀奴救下了她,照料着她,明明是她虧欠了雀奴無數,可雀奴卻來向她鄭重其事地道謝。
若生也是直到那一日才知道,遇見她的時候,雀奴心裡頭的打算。
那孩子當時,已覺世上了無生趣,想去九泉之下見母親了。即便她當年好不容易纔從惡人手中脫身,好不容易纔活了下來,過得兩年,她自己卻不願意再活了。
如果不是遇到若生,她一定死在了那個除夕之夜。
一個人孤身在外,沒有任何一個能夠依靠的人,又生了一雙人人覬覦的眸子,雀奴的日子,一直過得都不好。
若生看着她的那雙異眸,心裡的酸澀幾乎要滿得溢出來。
雀奴在日光下微笑,碧藍色的那隻眼睛,清澈得湖水一般,她說,你能活着,我也一定能。
這世上,再沒有比活下去更難的事了……
她們的出身迥然,經歷亦是大不相同,但老天爺既將她們送作一塊,那就必然有他的道理。所以若生醒來,發現自己回到了宣明十七年時,她便知道,這一次是時候由她來回報雀奴的恩情了。
她依靠昔年從雀奴口中零星得來的信息,找到了雀奴的生父嫡母,又一路找到了劉刺史,而今更是從拾兒口中驗證了當時鄭氏說過的話,可見雀奴離她已是咫尺之遠而已。
所以不管說什麼,她都不相信雀奴會死在那口水井裡。
只是一口水井而已……
不過區區一口水井而已!
雀奴一定還活着!
若生將心中紛雜的念頭一收,正色問拾兒:“可還記得當初找她的那些人都是誰?”
拾兒搖搖頭:“這哪能記得住,而且我當時也只是聽見了聲音。並沒有看到人……”
若生蹙一蹙眉,站起身來轉過臉向扈秋娘道:“天馬上就要亮了。”
外頭昏暗的天色,已經慢慢見了白,即便隔着窗子,屋子裡的人也能感覺到外邊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陽,會有多燦爛。
“奴婢立馬就將來龍去脈給問出來。”扈秋娘笑了下,一面當着拾兒的面將袖子往上撩了撩,她生得人高馬大,若非一張臉尚算清秀,乍然看去就不像是女兒家。而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
拾兒盯着她的手。打了個激靈。
扈秋娘往前邁了一步,而後擡手。
拾兒嘴裡“哎”一聲,身子下意識往邊上躲了躲。
若生便適時出言道:“暫且等一等。”
“姑娘?”扈秋娘聲帶困惑。
若生對拾兒道:“再加五百兩,你把梅姨娘吩咐你做的事情說與我聽。”
拾兒霍然擡起頭來。一張臉上滿是震驚:“再加五百兩?”那就是一千兩了!足足一千兩白花花的銀子!
若生見狀。朝扈秋娘擺一擺手。財大氣粗地道:“去取一兩千的銀票來。”而後她看着拾兒輕笑了聲,“寶通錢莊,你自去兌了就是。”
寶通錢莊。也是連家的,只是知道的人並不多。
少頃,扈秋娘從綠蕉那領了銀票來交給若生,若生便直接將銀票塞進了拾兒手裡,口氣泰然自若地道:“你點一點。”
拾兒顯然被她這闊綽的做派給驚着了,哆嗦得比先前更厲害,一雙手捧着銀票,顫得像是大雨中被打得歪下腰去的花,抖啊抖,抖個不休。過了好一會,她才哆哆嗦嗦地將銀票給點了一遍。
——不多不少,正是一千兩。
拾兒咽口唾沫,又舔了舔乾燥的嘴脣:“當真給我?”
“你說了自然就給你,這是交易,銀子是你應得的。”若生眉眼彎彎,“我說話,也從來都算話。”
拾兒攥緊了銀票:“我什麼時候能離開劉家?”
她說這話時的語氣,急切得很,劉家在她口中就像是個龍潭虎穴。
若生聽出了幾分意思,面上笑得愈甜:“你何時想走,我就讓你何時走。”
拾兒低下頭去:“姨娘讓我到了時辰就來搬花。”
“什麼花?”若生問。
“奴婢不知道那是什麼花。”她話中已從先前的“我”變作了“奴婢”,聲音聽着也恭敬得很,“姨娘只說那花的莖先紫後綠,花開爲白,十分容易辨認,一看就知。”
“將花搬去哪裡?”
“梅姨娘只讓奴婢將花送去她院中。”
若生挑眉:“還有呢?”
拾兒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又將腦袋低下去:“她讓奴婢不管在這屋子裡看到了什麼,都不許聲張。”
“先前花園,也是她支使你去的?”若生笑吟吟。
拾兒說到這裡,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了,便點了點頭。
若生話鋒一轉:“說一說梅姨娘的事,她的孩子,是怎麼沒的。”
拾兒頓了頓:“那事,奴婢也不清楚,府裡的下人私下都傳,說是夫人給弄沒的。”說着說着,她的膽子似乎大了些,“可奴婢看着卻不像是夫人做的,夫人平素真的是連只螞蟻也捨不得踩死……”
至於梅姨娘,那就不同了,雖然她面上看着也是溫溫柔柔的,可沒人的時候,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陰翳,總能叫無意間撞見的拾兒渾身一冷。
那眼神,忒嚇人。
拾兒抓着銀票,輕飄飄的幾張,卻像是山一樣重,又像是烙鐵,握在掌心裡,滾燙的。
她被這熱意一激,嘴裡的話也越發流利起來,很快就將梅姨娘的事說了個七七八八,外頭的天色也逐漸亮了許多。
最後,她十分肯定地說了一句:“梅姨娘,於栽培花木一事上極擅長。”
若生皺了下眉頭,微微頷首,轉身要走。
拾兒在後頭追着問:“姑娘,眼下是否就能讓奴婢離開?”
她迫不及待就要離開了。
“眼下,恐怕是不能。”若生轉過身去看了她一眼。
拾兒張皇:“您說您說話算話的!”
若生笑:“眼下這情形,正好能打一詞。”
“什麼?”拾兒有些傻眼。
“出爾反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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