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幫成身形半轉,藉助腰力又是咣地一腳踹中對方的腹部,踹得對方倒飛出去,他呀的一聲怒吼,飛身躍起來,落下的時候,一條腿蜷曲摺疊,嗵的一聲,跪在對方胸脯上,對方登時鼻子嘴巴噴出稠血,腦袋一歪,當場斃命。
陳寧寧正被兩個敵兵按倒在地上,撕打成一團,忽然,徐幫成從背後出現,左右手各甩出一把匕首,噗噗地扎進兩個敵兵的背心,兩個傢伙面孔痛苦地抽動着,哀嚎着,歪倒在陳寧寧身旁。
陳寧寧翻爬起身,用手擦着鼻血,感激地望着替他解圍的徐幫成,“謝謝徐班長,你又幫了我一次。”
武文濤和來自軍區戰鷹大隊和A師偵察連的戰友們一起消滅了高地下方那些沒有來得及逃走的敵軍潰兵後,騎着摩托車返回高地上,看到高地上的戰友們已結束了剿滅戰,胡大偉用一支AK-47衝鋒槍當柺杖用,左手握着92式手槍,見着還在抽搐的敵人不管死沒死,對着腦袋就是一槍,打得腦血飛濺方纔解他窩在心裡的火氣。
武文濤在胡大偉跟前嘎的一聲剎住車輪子,沒有將引擎熄火,翻身摩托車上跳下來,指着車子,笑呵呵地對胡大偉道:“完璧歸趙。”
胡大偉瞄了一眼輪子上,車體上濺的泥土,血漿和碎肉,看了看一臉釋然的武文濤,陡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副連長,李平那小子呢?怎麼不見他人呢?”
武文濤臉色陡然變得黯然無光,他低垂着臉,沉思一下,悲痛地咬咬嘴脣,瞅了一眼正用焦慮的目光注視着他的胡大偉,把手裡的05式微衝往胡大偉懷裡一塞,低沉着聲音說了句:“去問徐幫成吧!”
說完,他轉身而去,身後的胡大偉望着他那瘦削的背影,陡然意識到事情很不妙,轉向身旁經過的戰友喊道:“小徐,誰看徐幫成了?”
此刻,徐幫成正跪在李平的遺體跟前,耷拉着臉,傷心的抽泣着。
當地政府召集組織的民兵擔架隊,武警中隊,和師裡派來的野戰醫療隊,已經上了無名高地,立馬投入到搶救轉運重傷員,收集犧牲烈士遺體,處理敵軍屍體等後續的工作中。
武文濤徑直向一架直-9B直升機走去,楊從海迎面跑過來,啪地一拍他肩膀,嘿嘿笑道:“老弟,你真行啦!想不到你們一連的兵力,能跟又是武裝直升機,又是坦克加大炮,兵力超過一個團的白眼狼,硬碰硬地對抗了四個多小時,敵人不但沒有討到多少便宜,還傷亡慘重,你真神啦。”
“不是我很神,是兄弟們很給力。”武文濤聽着楊從海這麼誇讚他,心裡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因爲他今天看到了太多年輕的戰士在他面前慘烈地死去,這是他軍事生涯以來,從未有過的事情,這一仗,幹得是很漂亮,但付出的代價也是相當大的,起碼犧牲掉了李平這個優秀的特戰兵。
“老楊,回頭替我謝謝團屬迫擊炮營的弟兄們,這一仗消滅了這麼多的白眼狼,他們也是功不可沒的。”武文濤
一把抱住楊從海,躺在楊從海的肩膀上,聲音低沉地道:“老楊,雖然我們這一次給了白眼狼一個慘痛的教訓,但是我們也付出了血的代價。”
他很想告訴楊從海,李平已經犧牲,但是忍不住說出口,怕楊從海現在就傷心難過,他知道李平是楊從海的表弟,楊從海比他更賞識李平。
“要室邊疆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總要有人犧牲的。“楊從海用手拍拍武文濤的後背,長嘆一聲,“誰讓我們是共和國的軍人,人民的防線呢?”
“是啊!人民子弟兵這個光榮稱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擔當得起的。”武文濤感慨地說完,用力捏了捏楊從海的肩膀,然後挪身從楊從海身上分開,大踏步地朝直升機走去。
“文濤,你現在去哪兒?”楊從海從後面追上來問道。
“我想馬上離開這兒。”武文濤停住腳步,回過身,嚓嚓咔咔幾下脫掉戰術背心和腿掛戰術槍套,丟給楊從海,嘆口氣,說道:“今天在這裡我殺了很多的敵人,也看到了太多的小兄弟在我眼前死去,我心裡十分難過,身心也異常疲憊,想馬上找個安靜又幹淨的地方,安安穩穩地休息兩天。”
楊從海接過武文濤那沾附着泥垢和血污的戰鬥裝具,瞅了瞅,點頭道:“好吧!你先去軍區招待所休息吧!回頭我忙完了再來看你。”
“好,這裡的事就交給了。”武文濤說完轉身大步走向直升機,背後又有人在叫他,“副連長,你去哪?”
林青松突然跑了上來,一臉污垢,一身泥污血跡,氣咻咻地問武文濤,“你要走了嗎?”
“對,我的事情已做完了,該走了。”武文濤一把推開擋在跟前的林青松,邁步走向直升機,身後的林青松問他,“那我們怎麼辦?還留在邊防三連嗎?”
“你去問楊連長吧!”武文濤頭也不回地走到直升機跟前,一個飛步利索地跨進機艙內,古上尉正坐在駕駛艙內抽着煙,見他上來了,轉頭望着他笑道:“教訓白眼狼很過癮,很解氣吧?大英雄。”
“還行吧!”武文濤沒心情跟古上尉打趣,往座位上一坐,身子靠着艙門框內側艙壁,有氣無力氣地道:“我只想馬上離開這裡。”
“你想去哪兒兜兜風啊!”古上尉嘴角叼着煙,呵呵地笑着,雙手撥撥這兒,按按那兒,腳踩踩踏踏幾下,直升機的引擎開始運轉起來,旋翼呼呼地摩擦着空氣,攪起大股強勁的風暴,吹起一片片沙塵。
“麻煩你,古上尉,去軍區招待所吧!”武文濤很客氣地說道。
“樂意效勞。”古上尉嘿嘿一笑,拉了拉操縱桿,直升機猛地一抖,從地下彈了起來,呼呼轟轟地向空中躍升,漫天的風沙卷得附近幾個擡着擔架的民兵和武警戰士身形晃晃蕩蕩,有的人忍不住把頭偏向背風的一側。
直升機顫顫巍巍,徐徐的,越升越高,武文濤朝艙外張望,見林青松正算着右手朝他敬禮,陳寧寧,小江,陸有軍等幾個邊防三連的指
戰員也從地下站了起來,各自一靠雙腳跟,站直身體,向空中直升機內的他敬禮,表示道別,他可能沒有看清,陳寧寧,小江兩個小列兵正眼淚汪汪,戀戀不捨地望着徐徐上升的直升機。
躍升到一定高度後,古上尉駕着直升機轉向北邊的山峰飛去,武文濤凌空俯瞰着一個小時以前還炮火震天,彈雨共血花肢肉齊飛,血腥,死亡和殺戮充斥着各個角落的彈丸之地。
一個星期以前,他來這裡的時候,山青樹綠,寧靜怡人,充滿原生態的美,短短的幾天後,再看看這裡,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簡直令人難以置信,這是同一個地方。
原先高地上幾座迷彩牆壁,綠色機瓦的營房,連同幾塊戰士們精心耕耘的花圃,戰士們平時訓練用的高低槓,高板矮板,獨木橋,繩網,鐵架橋等設施全都不知去向,只看得見殘磚爛磚散落得到處都是,只看得見縱橫交錯的壕溝,被炮火耕犁後翻起來的暗紅泥土,像垃圾一樣隨處拋丟的彈殼,彈匣,手榴彈導火環,彈藥箱,槍支,工兵鍬啥的。
負責善後工作的民兵,武警官兵,醫護人員,以及馳援無名高地的特戰兵們,此刻正忙得熱火朝天,他們三人一組,五人一組,有的擡擔架轉運傷員,有的給傷員拿吊針藥瓶,有的小心翼翼地搬運犧牲烈士的遺體,有的把白布蓋在烈士遺體上,有的單人用手抱着,或者肩膀扛着,甚至很粗野地拖着敵軍的屍體,有的兩個擡着兩三具重疊碼放在一起的敵軍屍體,在一個角落裡,像小丘一樣堆疊着好幾堆敵軍的屍體,以及成捆成捆染着血跡的槍支。
高地下方的山坡上蔥蔥翠翠的松林竹林也不見了,彷彿被墾荒的農民全部開闢了一樣,只不過,不是滿山遍野的農植物,而是被炮火反覆耕犁後又薰成焦黑的泥土,密密麻麻的彈坑,土堆,橫倒豎歪有如秋收後的麥田裡的谷垛一般的敵軍屍體,垃圾似的隨處拋棄的殘肢斷臂,槍支和炸爛的武器零部件。
而那幾輛T-34/85坦克和幾架米-24雌鹿武裝直升機的殘骸,此刻還在冒着滾滾黑煙,活像一座座鋼鐵墳墓。
混合着硝煙,血腥味,焦臭味的風不停地拂過武文濤的臉龐,他望着艙外山坡上縱橫枕藉,有的渾身血肉糊糊,活脫脫血刺蝟,有的衣服剝光了,一身的焦黑,如同薰好的四川臘肉,目光掃過那麼多死狀千奇百怪的敵軍屍體,他忍不住咋了咋舌頭,皺起了眉頭。
渾身充斥的殺氣和怒憤已全部消散了,神智和心緒已恢復正常和平靜,陡然一看到成百上千的,他生平從未看到的這麼多的死屍和殘肢斷臂,心裡不期然地感到有些發悚。
在這短暫又漫長的幾個小時裡,他殺了不知道多少的敵人,也目睹了七十餘名與他相處了一個周的戰友兄弟在他面前壯烈,或者說慘烈地死去。
很多人的音容笑貌彷彿又浮現在他的眼前,蒲兵,牛志勇,於章海,黃濤……還有他一手鍛造出來的優秀戰鬥骨幹李平…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