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螺絲灘中部往下游走,彭水虎帶人沿着河道兩邊的找着.
一離開螺絲灘的範圍,還沒發現彭子清等人的身影,彭水虎急了,不顧達叔的勸告,命令兩邊的人和小船都打起火把,大張旗鼓的一直往下游找……在這種環境下,無論是呼喚聲還是火把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的三盞明燈,對於搜尋都是極爲有利的。當然,也容易被人發覺。
終於,在理螺絲灘三裡左右的下方,發現了第一個失蹤人員。
聽到前方傳來的興奮叫聲,彭水虎大喜的跑過去,結果,卻不是彭子清。
被救人員已經筋疲力盡到了極限,只是下意識的抱緊了一捆竹節,靜靜地躺在岸邊,任憑水流移動而無力掙扎,哪怕他只要用力往前爬兩三下,就能上岸放心的休息,卻無法做到。近乎昏厥與清醒之間,要不是搜救人員的呼喚聲驚醒了他,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昏迷過去。
狂喜之下,拼着最後一口氣,叫了聲,然後,就只能硬撐着,急切的看着……一等獲救,心頭一鬆,昏厥過去。
等他再次醒過來時,發現彭水虎正在搖晃他,耳朵裡隱約傳來彭水虎的叫聲。
“水虎哥,用酒,快用酒讓他保持一下清醒。”
手下的提醒讓彭水虎立即接過酒壺,親自在獲救人員的人中穴和太陽穴還有眉心幾處地方,用酒反覆揉着……這是讓即將昏厥之人能在短時間內保持清醒的一種土辦法。
果然,那人精神好了些,彭水虎再次大叫:“人了?你們船上的人了?我阿爹了?”
“水虎哥,我們船翻之前,營長叫我們各自抱着一捆竹節跳河,然後他首先跳了下去……我也被捲入到河底,失去了知覺,等醒過來時,就到了這兒。”
彭水虎忍着失望,耐心的安慰對方几句後,讓後面的人趕快把獲救者從路上送到大船上,他繼續帶人往下搜尋。
“水虎哥,您放寬心,這小子水性不行都能活下來,營長的水性比他好的多,一定吉人自有天相。講不定現在就在岸邊休息,等着我們去找他了。”彭子清很看重如今的營長身份,也明白王世華對於他在飛鯊寨的威望有些忌諱,便下令,不許任何人再叫他老寨主,只能叫營長。時間一長,大家對他的稱呼也慢慢糾正過來了。
聽到心腹的寬慰話,彭水虎覺得確實有這種可能,立即帶頭讓大家都喊起來,快步向前而去。
走了不到百米,又發現了兩個。
這兩人相距不到十米,卻都已昏迷,正隨着水流而晃動。一位的腰部被暗礁撞了一下,另一位則是左臂股則,兩人的衣服被刮亂,皮膚也有多出刮傷。
等就醒這兩人,得到的答覆跟先前那位一樣。想想也是,在那樣的情況下,能活下來就很不容易了,誰還能有閒心四處亂看水下風景?
彭水虎更爲着急了,帶頭向下搜尋。
越走越急,眼看着再往前走個百十米就要到一處懸崖邊,得翻山過去,那將極大的耽誤搜尋的速度。彭水虎掏出槍,對天就要放幾槍,希望彭子清能聽到槍聲而給個迴應。
就在這時,見前方十來米的草叢裡,有個黑影猛地坐起,嚇得彭水虎直接把槍口對準了它,厲聲喝道:“誰?給老子滾出來!”
“你小子亂吼亂叫個屁,居然還敢打火把找人,老子就是這麼教你的?要是讓他們發現了,壞了家主的大事,家主怪罪下來,老子第一個揍死你……別碰我,千萬別碰我!”
一聽是久不見人影的彭子清的聲音,彭水虎就愣了一下,隨即驚喜若狂的跑過去就要一把抱住彭子清,嚇的彭子清趕緊大叫着制止。
藉着衆人圍過來的火把光,彭水虎往阿爹身上仔細瞧去,卻見彭子清身上到處都是刮痕,此時已經不流血了,尤其是右胸口上那條十來釐米長的傷口,如同被大刀狠狠砍過一刀,皮肉不僅向外反捲,還被河水泡的毫無血色,格外的觸目驚心。而彭子清身上真正讓人擔憂的傷勢卻是他的左腿,浮腫的明顯右腿要大了些,小腿有明顯的彎曲,顯然是骨頭斷了。
一見彭水虎面色大變的愣愣地看着,彭子清笑罵道:“看麼子?還不快叫大夫來給老子接好骨頭,你難道真想看到老子變成瘸子?”
彭水虎趕緊大叫:“大夫?大夫?”
“來了!”
一把將大夫拉過來,指着彭子清,厲聲叫道:“你他媽的還等麼子?快把老子的阿爹治好,要不然老子活颳了你。”
大夫給彭子清檢查了一下,對彭水虎說:“水虎,營長流血過多,能支撐到現在還得益於營長的身體強壯。不僅營長的小腿斷需要立即接正,他身上的這些傷口恐怕也得立即放血施藥,再拖下去,引起傷口發炎,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你搞麼子?還不快給老子放手?”一見彭水虎又要抓向大夫,彭子清大叫着制止。還很不滿意的埋怨道:“要是把大夫打傷了,你來救老子?真是的,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不懂事?”
又對大夫抱拳笑道:“大夫,你不要聽他亂放屁,你只管動手,不管老子能不能活,都記住你這份恩情。”說着,對彭水虎叫道:“你小子聽好,不管老子能不能活,你都不許找這位大夫的麻煩。”
“哦~!”
大夫準備的真豐富,連夾板和繃帶都齊全。打開箱子,取出一粒藥丸遞給彭子清,道:“營長,我先給您接骨,這是麻散湯熬製的麻藥,您先吃下去……”
“火裡來,水裡去了不曉得多少次,這點疼算個屁!”彭子清看看周圍,覺得吃麻藥有失營長的威望,邊說邊推開藥丸,對周圍的人笑道:“哪個帶了酒?給老子來一壺。”
結果彭水虎遞來的酒壺,猛灌了幾大口後,感覺身體有了些溫度,大爲舒坦的吐了口酒氣,豪邁的笑道:“大夫,來吧!”
大夫收起藥丸,欽佩的看了眼彭子清,正要動手,彭子清卻叫道:“等一下。”
“差點把正事忘了。”擡頭看向彭水虎,正色問道:“電臺帶來了麼?”
“帶來了。”
“落水的弟兄可都找到了?”
“始終的另外三個都找到了。都只是受了點輕傷,有些虛脫而已,都沒事。”說着,彭水虎笑了下,道:“您老的水性最好,卻屬您老受傷最重。”
彭子清得意的嘿嘿一笑,卻想到了什麼,面色一愣,道:“老達肯定會派人來搜尋,你趕緊給老達發封電報過去報個平安,也讓他快把搜索的人都帶回去,趕快開船,要不然,不管是天亮了,還是咱們被人發現了,可都是件麻煩事。”
聽到滴滴答答地發報聲響起,彭子清鬆了口氣,將酒壺裡的酒一飲而盡後,把酒壺遞給彭水虎,往後一躺,極爲硬氣的叫了聲:“來吧!”
彭子清好漢,大夫可不敢賭:萬一在接骨的過程中,彭子清受不了疼痛,只需左腳一抖動,得!那就真瘸了。彭水虎還不得當場活埋了自己?
給彭水虎打了個眼色,彭水虎點點頭,對身邊的幾個人掃了眼,隨即,四五個人很有默契的同時同手,按手的按手,抱腰的抱腰……彭子清沒有掙扎,只是不屑的笑了笑。
大夫一手抓着彭子清的左腳底板,左手摸着他的小腿,確定了接骨的位子後,陡然向後一拉,飛速向前稍稍一送。在“咔!咔!”兩聲脆響中,完事,上夾板就要輕鬆得多了。
“恩!”彭子清疼的立即咬緊牙關,依然忍不住輕哼了聲。好在被人死死按住,否則,說不定還真就亂動一下。
接骨完畢後,大家鬆開,彭子清卻忍着痛,牙關打顫的叫了聲:“真……真他媽……媽的痛!”
別看就這麼一下,可大夫所承受的心裡壓力巨大。彭子清的汗水還沒流出來,他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用衣袖擦了下汗珠,掏出那粒藥丸,對彭子清苦笑道:“營長,您受得了,可我看着都心裡打顫,您就當做做好事,把這藥丸吃了,要不然,接下來給您剔除傷口上的腐肉,我恐怕就下不了刀子。”
“你啊你?”彭子清豪邁的對他搖搖頭,心裡卻想着:這小子不錯,看出老子受不了了,再下刀子的話,非得疼死過去,便說是他自己膽小,多會說話的機靈鬼。回頭得跟家主說說,把這小子要到營裡來當個軍醫。
接過藥丸,一口吞下,見那大夫又掏出一粒藥丸遞過來,也不問,接過來一口吞下後才問道:“這粒藥丸是甜的,味道跟先前那個不一樣,是搞麼子的?”
“營長,這粒藥丸是保命用的,很金貴。您失血過多,要不吃它,等下再流血的話,可就難講了。有了它,您的命最少不會因流血而沒了。”大夫邊囉囉嗦嗦地說着邊打開藥箱取出手術刀,可見,他內心的壓力也不小。
彭子清則趁着還沒昏睡過去,對彭水虎道:“水虎,趕快派人去通知船隊,一等老達他們離開,立即開始打撈,一定要在天亮前把所有東西都打撈上來,尤其是家主親自交代一定要弄到手的三門大炮和炮彈,要重點對待……打撈完後,按計劃先往飛鯊寨去裝點糧食充當門面,然後……然後……”
沒說完,昏睡過去。
老達接到平安的電報後,長長地鬆了口氣:只要人沒事,受了點傷算個屁!作爲戰將,身上要沒幾道讓人看着就害怕的傷口,也有臉出來混?
至此,搶奪大炮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要好辦得多……這只是衆人的想法——想法是好的,可現實卻是要命的。
當夜,太平無事。
第二天早上八點左右,當船隊行至離沉刀鎮約五十里水路,一處叫踏虎灘的大彎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