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嬰並沒有反對鍾無豔的提議,當務之急,救人要緊。至於那戶人家回來之後,再道歉便是,總不能見死不救。
鍾無豔彎腰將那女子抱了起來,並沒有一點吃力的跡象,步伐無比輕盈穩健。
“好大力氣啊!”馮婆婆見狀,有些驚愕地問身邊的晏嬰,“你們桃花山的人,力氣都這麼大嗎?”
晏嬰聽了,冷笑道:“未必。”
的確,孫臏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還有蘇秦,全憑着一張嘴皮子縱橫天下,哪裡有什麼力氣呢?
藉着跳躍的燭光,鍾無豔替那女子拭去臉上的污垢,露出了一張如玉的面龐。那女子極美,宛若黑夜裡怒放的一朵曇花,美麗的讓人忘而卻步。
“好漂亮!”鍾無豔看了,心中暗暗地想,“只不過如此佳人,怎麼會弄的這般狼狽呢?”
她的手輕輕地放到了那女子的玉腕上,眉頭不禁微微皺了起來。
“怎麼了?”晏嬰端着燒好的水走了進來,見鍾無豔柳眉緊鎖,不禁問,“莫非這女子身患重病?”
“沒有。”鍾無豔輕輕地搖了搖頭,“她並沒有什麼病,只不過是有些虛脫,而且懷孕了。”
一個懷孕的女人,一個如此漂亮的女人,她怎麼會突然間出現在這荒山野嶺呢?難道,她遇到了劫匪?可是這裡是京城附近,在天子腳下,又怎麼會有劫匪存在呢?
“懷孕了?”晏嬰聽了,不禁淡淡一笑,“只要身體沒事就行了。”
這時,馮婆婆也端着水走了進來,對晏嬰說:“男人快出去,我們要替這姑娘擦洗一下呢!”
晏嬰聽了,只能退下,繼續燒水。
終於,鍾無豔和馮婆婆替那女子擦洗乾淨了,只見她黑髮如雲,眉目如畫,是難得一見的絕色佳人。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王美人。她半夜悄悄溜到了往宮外運夜香的車邊,鑽了進去,乘機逃了出來。她不想就這樣死,不想死的稀裡糊塗。可是她卻不曾想過,自己沒有死在夏迎春手中,卻差點被這夜香給薰死了。
鍾無豔替她施了針,良久,王美人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雙如水的眸子,在微弱的燭光下,散發着美麗的光芒。
她的目光落在了鍾無豔的身上,又看了一眼馮婆婆,臉上頓時露出了驚駭的神情。
“我不是鬼,別怕!”馮婆婆這段日子裡早已經習慣了被人當成鬼怪,冷笑道,“是我們救了你的性命!剛纔若不是我們發現,你早就死了。”
王美人聽了,這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多謝二位相救。”她的聲音非常微弱,如同狂風中一縷繫着風箏的細線,隨時都有可能會斷。
“三位!”馮婆婆提醒道,“外面還有個燒水的!”
她並沒有剝奪晏嬰的功勞,提醒道。
王美人淡淡一笑,感激地說:“不管幾位,本……本來我是將死之人,如今還能留在陽間,都仰仗幾位恩人的大恩大德了!”
她本來想說“本宮”,可是還是迅速改了過來。
“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呢?”鍾無豔關切地問。
王美人想了想,說:“小女子姓王,因家貧,又是個女孩,父母並沒有給取名字。”
鍾無豔並不相信她的話,這王美人生的極美,皮膚極爲細膩,言談舉止間隱隱流露着一股貴氣,又怎麼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又怎麼會沒有名字?不過,她並沒有細問,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像自己,也不可能將所有的事情告訴一個陌生人的。
“本來是到京城探親的,誰曾料到半路遇到了惡人。”王美人信口胡扯道,雖然這話連她自己都有些懷疑,“後來我被迫跳到了一運夜香的車裡,這才勉強逃過一劫。”
最後一句話,那可是千真萬確的。一想到那車裡難聞的氣味,王美人不禁一陣噁心,華麗麗的大吐不己。
“又害喜了?”馮婆婆不知道王美人是想到了那些夜香才噁心的,還以爲她是害喜,“外面有醋,我給你倒點!”
雖然馮婆婆剛纔還在猶豫要不要進這茅草屋,可是此時已經開始主動找東西了。這茅草屋極小,沒有多長時間,她已經對這裡瞭如指掌了。
“你們怎麼知道我懷孕了?”王美人有些驚恐地看着鍾無豔和馮婆婆。
她的手下意識地護着小腹,好像鍾無豔是洪水猛獸,會傷害到她腹中的孩子一樣。
鍾無豔看着她眸子裡的驚恐,淡淡一笑:“我粗學過一點醫術,所以才知道姑娘已經懷孕了。”
王美人聽了,連忙問:“那麼我腹中的孩子可平安?”
她自己被薰的七葷八素的,不知道那個孩子是否也能承受得住如此難聞的氣味。
“沒事的。”鍾無豔笑道,“孩子一切正常。你放心,我的醫術雖然並不高明,可是外面我那師兄,他的醫術不錯呢!”
晏嬰的醫術的確不錯,他在桃花山多年,學的東西非常雜,不過卻不太精。王美人只不過是受了點驚嚇,又虛弱了一點,晏嬰根本就不用動手,鍾無豔一人也完全應付的來。
“你還有親人嗎?”鍾無豔問,“等你身體好一點,我就把你送回家。”
王美人自然有親人,可是她並不敢回去。一個被廢的美人,沒有得到大王的旨意而私自出宮,這可是死罪,她又怎麼能回去呢?弄不好的話,還會連累家人的。田闢疆也算是她的親人,可王宮分明是龍潭虎穴,她剛逃出來,又怎麼會傻到再回去送死?
於是,她想了想說:“沒了。”
看着王美人那複雜的目光,鍾無豔知道,這個女人的心裡,一定有着無數的苦楚,只不過不願意說罷了。
“那你也別想太多,等養好了身子再做打算。”鍾無豔安慰道,“不管怎麼樣,身子最爲重要。就算你不爲自己,也要爲腹中的孩子着想啊!”
看着王美人那蒼白的面龐,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那個尚未看一眼人世間便撒手而去的孩子。有時候,鍾無豔覺得自己是世上最殘忍的人,爲了田闢疆的歡顏,她居然犧牲掉了自己的孩子!這件事情,她終生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同是天涯薄命人。
看着眼前的王美人,鍾無豔不禁心生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