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霧嫋嫋。
府衙門外,行伍已經彙集完畢。各自都帶着學徒,攜帶器械;另有精銳兵甲二十名,他們負責安全守護事宜;又有數名隨從伴當,揹負着包裹等物。包裹裡頭,裝着金銀禮品。
所謂“禮賢”,這個禮字頗有講究,不單指禮儀,還得有禮物,否則兩手空空而來,不吃閉門羹纔怪。
陳三郎騎在馬上,揮手與送行的許珺等人作別。
這次許珺沒有同行,皆因陳王氏跟她說了,當下局面穩定,她與陳三郎耽誤了的親事應當重新提上日程,擇定吉日,早些拜堂成親。
許珺當然沒有意見,所以留在嶗山府內幫忙籌備。
策馬動身,馬蹄在地面上輕敲,發出頗有節奏的聲響。到了城門處,一道人影立在那裡,正是全身道袍的逍遙富道。
“開門!”
陳三郎一聲令下,自有把守城門的人員趕緊動手,緩緩把大門打開來,放下吊橋。
在清涼的晨風中,行伍魚貫而出,出到城外,朝着嶗山進發。
嶗山距離府城並不算遠,當初把目標定在嶗山府,便是有這方面的考慮。畢竟路途太遙遠的話,礦藏運輸成本倍增,不便開發利用。
有人騎馬,有人步行,速度自然得兼顧住。到了城外,登時有數騎發散開來,率先進發,負責巡邏和戒備。
陳三郎早吩咐人給逍遙富道備了匹馬,兩人並肩而行,間或說着些話。言談中,自然說到了修羅魔教。
“那修羅魔女被我們斬殺,魔教定然不肯善罷甘休。”
陳三郎問:“依你看,他們會如何作法?”
逍遙富道臉色有些凝重:“只怕會出動魔騎來。”
“魔騎?”
逍遙富道慢慢介紹起來,他先抵達嶗山府,在街頭行走,又是修道中人,對於修羅魔教的結構情況頗有了解。
陳三郎聽完,不禁點頭,恍然過來。
修羅魔教,亦爲宗門,不過修煉邪祟,行事詭異,一向不被正統道釋所容,一直以來,只能偏居一隅,盤踞在偏遠之地的蠻州。這次天下動亂,龍氣崩裂,散發入野。魔教中人有入主中原之心,與石破軍一拍即合,當即起兵發難。
魔教等級,最高當爲教主,下面有護教大士,有修羅魔女等。其中的修羅魔騎乃是被煉製的行屍走肉,挑選信念最爲虔誠的教衆轉化而成,刀槍不入,道法不侵,極爲兇悍。
從另一個角度上看,這魔騎,就是道門的道兵,釋教的護法僧。只是魔騎非人非魔,亦非妖魅,數量不多,可個個精銳,厲害非凡。
逍遙富道嘆了口氣:“若有魔騎來,只怕來一個,本道都夠嗆。”
魔騎魂魄都被秘法煉化,不畏道法,軀幹又被無數藥水浸泡過,足足九九八十一日,堅硬若鋼鐵,尋常刀槍箭矢擊打上來,連痕跡都留不下,真是難以對付。
陳三郎疑問:“真得那麼厲害?”
逍遙富道回答:“那是當然,本道何曾做過這等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事來?委實是技不如人。不過他們數量絕不會多,即使出動,最多也不過十多騎而已。”
十多騎?
陳三郎鬆了口氣,這個數量對於現在的府衙來說,實在不算什麼。哪怕再兇悍,在數千兵甲的絞殺之下,也註定要灰飛煙滅。
逍遙富道又道:“其實本道最擔心的是魔騎出動,定然不會直接攻城,而是遊擊而戰,那樣就麻煩。”
陳三郎知曉其中的道理,對方若來去如風,自然讓人頭疼,難以圍剿。那樣的話,好不容易平定下來的府城局勢就會再度掀起波瀾,民心動亂,再要安撫下來,不知要有耗費多少工夫了。
民心如水,最易反覆,也最怕反覆。
現在時候固然早,晨光熹微,但城外阡陌之上,影影綽綽,已經有不少農人來到,手拿鋤具開始勞作。自從各項利民政令發佈下來,城內城外,基本上家家戶戶都分到了屬於自己的田地,又得了許多耕種福利發放,衆人熱情高漲,積極性高的很,根本閒不住,每天都是起早貪黑的下田來,爭取趕上好季節耕耘播種,還能趕上一波好收成。
有了收成,有了糧食,這心才真正踏實。自從蠻軍入境,許多人家已經很久沒有收成過了。饑荒遍野,不得不流離失所,到外地去乞討。
看着一幅幅辛勞耕種的畫面,陳三郎心有喜憂。喜者,隨着政令施行,民生漸漸開始恢復過來;憂者,卻是剛聽到魔騎可能出動的消息,若是他們在野外肆虐,馬蹄踐踏,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切又將付之東流……
想着,他不禁捏住了拳頭:決不能讓那樣的事發生!
逍遙富道道:“修羅魔騎出動,必是從邊界調回,需要些時日。”
他的意思便是提醒陳三郎,要他早做準備。
陳三郎點點頭,想了想,叫過身邊一名甲士,細細說了起來。
那甲士聽畢,立刻道:“公子放心,我會一字不漏地轉告周先生。”勒轉馬頭,疾馳回城了。
眼下江草齊還沒有回城,他率領部衆起碼會在明天下午才能回到。陳三郎先交代周分曹,讓他與江草齊商討,先制定些防禦措施,防患於未然,以爲必要。
至於自己一行,去往嶗山,順利的話三天便可返回,並不會耽誤事。
陳三郎又問起逍遙富道迴轉嶗山的目的計劃,道士笑道:“本道當下也算衣錦,便該還鄉,制定宗門重開的事宜。”
陳三郎深以爲然,又問:“那不得招收門徒弟子了?”
“不錯,在城中,我已經收了兩個童子。至於弟子,卻得講究機緣資質。”
其實他年齡還小得很,在修道層面來說,屬於後輩,換別的教派,也就一介後生子弟。然而宗門衰落,只得硬着頭皮上,化身師傅了。其在嶗山府已經建立起一定的名望,加上觀中衣食無憂,因而尋些性格伶俐的童子並不難。
只是衣鉢相傳,尋找傳人卻不是件簡單的事,得慎之又慎,逍遙富道並不着急。
嶗山一脈,根基淵源盡在嶗山中,而不是嶗山府的道觀。道士是覺得時機差不多了,這纔再返山門。上一次,他與陳三郎回山,是爲了拿東西,但這一次,卻是要尋思着搬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