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教士跑掉了。
這個傢伙被毀了容,還險些被開了膛,本來已經在那裡慘叫得聲嘶力竭,看起來似乎已經退化到不會走路了。但黑袍女子用平靜的語氣開始進行死亡倒計數之時,血流披臉的教士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只見他甩開兩條大長腿,推開酒吧門後,踉踉蹌蹌跑得無影無蹤。
龍嘯峰在心裡粗略評測了一下此人的速度後,暗中慶幸不已——還好這傢伙當了神棍,萬一他當了城管,小商小販們想跑都跑不了——這樣的人才,實在應該保送到奧運會去拿百米跑的金牌纔對啊!
正當龍嘯峰爲這個異世大陸沒有奧運會而遺憾不已的時候,他感到兩道冷厲的目光盯到了他身上。
龍嘯峰把目光從已經看不見影子的兔子教士那邊收了回來,轉頭迎上了黑袍女子的逼視。四目相交,如針尖對麥芒一般,血腥氣中無形的星花四下裡濺射。
“這位曾經自稱被嚇軟了腿的先生,你到底是什麼人?”黑袍女子雖然盯着龍嘯峰看了半天,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看不透他。當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儘管他默默無聞地混跡在傭兵堆裡,鋒芒內斂泯然於衆人,但天生的捕獵本能還是在她的心頭敲響了警鐘——這個人極不好惹!
教廷清場的時候,這個人又憑着軟了腿的藉口成功地留了下來,黑袍女子出手無情,平地血流涌起,而這個人卻坐在那裡不動如山,面不改色,似乎還很享受這種氛圍。這更印證了黑袍女子的想法——這個人極不好惹,最好是能避則避!大事當前,不宜四面樹敵。
但最詭異的是,儘管黑袍女子滿腦子打算着要避開這個人,可心中卻有親近之情油然而生,就好象這個人身上,有什麼東西在吸引着自己向他靠攏一樣。
這種感覺,令黑袍女子無比困惑,以至於茫然。
迎着她閃爍不定的目光,龍嘯峰攤開手笑了笑:“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肯定不是你的敵人,這就夠了!”
在龍嘯峰的靈魂識海里,焦急的塞維塔斯正鼓起如簧之舌慫恿着龍嘯峰:“閣下,你爲什麼不亮出你恐怖聖徒的身份呢?三萬年前的凡爾西諾一族就是偉大的恐怖騎士最忠實的追隨者,恐怖騎士就是凡爾西諾一族的圖騰!今天這個迷失了三萬年的種族突然出現了,實力又這樣厲害,只要您振臂一呼,這個種族必將攘臂而從——第二次亡靈天災就要來了,咱們是隻愁人少,不嫌人多,閣下,你還在等什麼?”
“事實並不象你說的那麼簡單,塞維塔斯。”龍嘯峰淡淡地潑着死靈法師的冷水,“這悍妞兒警惕心可大得很呢!剛纔她收拾這些雜魚的時候,出手間幾乎沒有給我留下任何進場插手的機會,這就證明,她在暗中提防着我!想想吧,如果一個你滿心戒備的傢伙突然對你說——我和你原來是本家,細細的排起來我比你長三輩呢——你是納頭便拜倒在他的大褲衩下,還是伸手在他的心口上戳出個血洞來?”
塞維塔斯不吭氣了。
在龍嘯峰和塞維塔斯暗中辯論的這段時間裡,黑袍女子一直是默默無聲,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但突然間,酒吧用細銅條絞成的網格門被推開了,幾個勾肩搭背的人影晃晃噹噹地走了進來,一邊往裡鑽還一邊大喊大叫:“今天這裡怎麼這麼安靜呀?”
現在月涌中天,正是酒吧這一類夜店上人的黃金時刻,酒吧裡濃郁的血腥氣終於被門戶開闔時漏進來的清風給沖淡了一些。
但再淡的血腥氣,對習慣了過太平日子的帝都酒鬼來說,還是顯得太嗆鼻子了。幾個酒鬼終於在詫異中停住了腳步,在聳動鼻子的同時,用慢慢適應了酒吧裡昏暗燈光的眼睛四下裡一看——
“媽媽呀!”酒鬼們再次大喊大叫着擠開細銅條絞成的網格門鑽了出去,這些落魂喪膽只知道逃跑的傢伙居然沒有卡在門框裡,倒也是一件奇蹟。
“不是敵人嗎?那麼——”黑袍女子終於有了動靜,她看着龍嘯峰點了點頭,“就這樣吧!”
話音剛落,她身形一晃,已經倒躍回表演臺上,起落之間法度嚴謹,還是沒給龍嘯峰留下任何進手攻擊的破綻。
黑袍女子開始整理自己的漠琴,收拾完畢,將琴匣重新隱入黑袍之下,黑袍女子走向酒吧的門。
就在她伸手去推那扇細銅條絞成的網格門時,龍嘯峰說話了:“等一下!”
黑袍女子“霍”地轉過身來,眼中有寒芒爍爍閃動。
龍嘯峰嚇了一跳,他急忙擺手道:“別誤會!我只是想請問你一聲,你有金幣嗎?我今天沒帶零錢,雖然有晶卡,可是……”
他指着屍橫遍地的酒吧繼續說道:“……可是沒人幫我刷卡了!”
黑袍女子盯着龍嘯峰,目光灼灼。
龍嘯峰露出了羞澀的笑容:“啊……這個……只借我這杯酒的酒錢就行了……我明天兌出金幣來,十倍奉還!”
黑袍女子又盯着龍嘯峰看了一會兒,然後從黑袍底下掏出一個小口袋來,一揮手正擲在龍嘯峰面前的桌子上,然後她推門揚長而去,很快就走得遠了。
龍嘯峰一邊用耳朵捕捉着黑袍女子的腳步聲,一邊嘀嘀咕咕:“奇怪了!她那黑袍底下又是裝琴的匣子又是裝錢的口袋,可怎麼看上去一點兒也不顯胖呢?”
塞維塔斯又撥了撥龍嘯峰的心絃:“閣下,你就這麼讓她走了?”
“啊!要不我還能怎麼樣?綁住她的腿?拜託,那要讓我老婆知道了非打斷我的腿不可!”龍嘯峰很自然的提起了奇薇,心裡覺得甜甜的,語氣就顯得很輕鬆,“放心啦!我不是跟她借錢了嗎?如果你想把敵人變成朋友,那你就向她借錢;如果你想把朋友變成敵人,那你也向她借錢……”
塞維塔斯喟嘆了一聲:“啊!我偉大的恐怖騎士啊!……我說閣下,你到底是想把凡爾西諾一族變成是朋友還是敵人啊?”
“廢話!朋友當然是越夥越好,敵人嘛!光明教廷一個就已經夠多了!”龍嘯峰一邊說着話一邊壞笑着把借來的金幣往桌子裡嵌,“這樣一來,如果來了小偷想偷我的酒錢,除非他連這張桌子都扛走!”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塞維塔斯已經被龍嘯峰繞得頭暈腦漲,只好無奈地敗下陣來。
龍嘯峰很敗家的用所有的金幣把桌子嵌成了麻子臉後,他心滿意足地從桌前站了起來,一個縱身跳進了吧檯裡面。
“嗯嗯嗯,那麼多金幣,夠我喝好多酒了!”龍嘯峰的目光在吧檯後面的酒架上逡巡着,然後一伸手拽出一瓶中意的美酒來,他心滿意足地嘆息着,“既然付足了代價,當然要喝個痛快!”
塞維塔斯有氣無力地說:“閣下,我們的時間很緊欸!既要解放獅鷲,還要前往烏爾第三王朝,更要到休達港去坐船出海,這麼長的路半年時間走完實在是捉襟見肘,我們浪費不起呀!”
“沒關係!”龍嘯峰象可以公款報銷的領導階級一樣,氣魄十足地一揮手,“時間和金幣一樣,都要花在刀刃上!塞維塔斯,這酒吧裡的血腥味兒很濃啊!做爲一個資深的死靈法師,你不出來香一筒?”
話音未落,“嘎咕”,他先對着酒瓶子吹了一口。
“我偉大的騎士啊!”塞維塔斯在龍嘯峰的靈魂識海里痛不欲生地敲着自己的頭,“您怎麼讓我攤上了這麼一個聖徒啊?!”
在塞維塔斯的哀嘆聲裡,龍嘯峰的耳朵動了動。他的身形再次飛縱而起,穿窗而出,足尖在窗臺上一點的同時,人已經借力翻身上了屋頂。
其時月光朗照,四下皆明,而隔了三條街的那個小廣場上,更是被燈籠照耀得亮如白晝。
“哇哇哇,打起來了!”龍嘯峰坐在高高的屋頂上,眯起破虛之眼,看着遠處亂作一團的小廣場,悠然說道。
塞維塔斯正在痛惜自己遇人不淑明珠暗投,想以此來反向激勵龍嘯峰知恥而後勇,卻聽到龍嘯峰的駁火宣言,他一下子精神起來:“哪裡哪裡?在哪裡打起來了?”
龍嘯峰沒好氣地噓了他一聲:“你是戰爭販子呀?聽到打起來就跟吸了五石散一樣精神!那裡,看那個廣場!”
塞維塔斯的精神力剛想外放,又猛地縮回來了。
“怎麼啦?”龍嘯峰明知故問。
塞維塔斯苦着臉:“閣下,這裡離光明教廷太近了,我一個死靈法師的精神力放出去,百分之百逃不過那些光明教廷走狗的眼睛,那時不是給你找不自在嗎?閣下,咱們湊近點兒好不好?”
“不好……”龍嘯峰正想拿拿架子,釣一釣塞維塔斯的性子,但眼睛往廣場上一掃,不由得大叫一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