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家三個長輩對池尤的拒絕顯然不是很高興。
“這就是你們嫡系應該做的事, 幫助家族處理陰物是你們的責任!”
“你才十八,怕什麼鬼紋反噬,再反噬現在也不會死, 還不快點動手?”
“你、你這是什麼眼神!”
有長輩驚懼地道。
池尤收回眼睛, 緩步走到了紅衣厲鬼的身邊。江落探頭看去, 就見到池尤將手放在了紅衣女鬼的身上。鬼紋從他的脖頸蔓延到手臂, 再從手背延伸到指尖。
鬼紋離女鬼越近, 女鬼的叫聲越發淒厲。黑色的鬼紋竟然脫離了池尤的身體,像黏稠的黑色液體一般從頭開始吞噬紅衣女鬼。
紅衣女鬼驚聲尖叫,叫聲快要刺破江落的耳膜。她整個人被鬼紋掐着騰空而起, 從上身到腹部,一點點消失在了鬼紋之中。
池家長輩們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頷首道:“這樣纔對。”
但他們話音剛落, 紅衣女鬼肚子中的鬼嬰突然從女鬼肚子中擠了出去, 血肉模糊的一團東西掉在了地上,在池家長輩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 突然彈跳起來狠狠咬住了一個人的脖頸!
被咬住要害的池家長輩痛叫出聲,“啊啊啊!”
他用力地去拽開脖子間的鬼嬰,臉色在窒息間發青,鬼嬰難纏地用雙手雙腿攀在他的脖頸上,像是長在他脖子上一樣。池家長輩驚懼交加地看着另外兩個人, “你們快來救我!”
但另兩個人早就已經躲起來瑟瑟發抖了。
池家長輩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在死亡的威脅下, 他用力拽下了脖子上的鬼胎, 卻連自己脖子上的一塊肉也給拽了下來, 他又疼得“嗬嗬”兩聲,聲帶被損傷, 連話都說不出來,最後被疼得雙眼一翻,重重摔在了地上。
池尤古怪地笑了笑。
在一個人遇害後,鬼嬰空洞的兩隻眼睛又盯上了另外兩個人。另外兩個人心肝一顫,就見鬼嬰跳在了天花板上,衝着他們衝來。
鬼嬰的彈跳力極強,它在牆壁和天花板上四處跳躍,不時衝下來撕咬攻擊,不一會兒,剩下的兩個長輩都已被鬼嬰咬得傷痕累累,滿身流淌着鮮血抽搐着軟倒在地。
眼看着他們快要死了,池尤纔將女鬼吞噬完全,上前將攻擊他們的鬼嬰也吞噬在了鬼紋中。做完這一切,池尤臉色蒼白地咳嗽了一聲,“既然沒有事情要做,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躺在地上年過半百的長輩用被血矇住的眼睛死死看着他,手指不斷抖着,催促着他快點救他們。
池尤看着他們,眼中微閃,溫柔地道:“放心吧,我會叫人來救你們,絕對不會讓你們死的。”
“你們怎麼能死呢?”他轉過身,走出了祠堂,愉悅地道,“怎麼能死在其他人手裡呢。”
池尤的背影消失不見後,江落悄無聲息地溜入了祠堂之中。
三個長輩已經快要沒氣了,鮮血在他們身下積成了一個水窪。昏過去了兩個,就剩下一個人清醒着。江落走到他的身邊時,這位白髮蒼蒼的池家長輩才注意到有人過來。他眼睛裡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但下一瞬,來人卻在他身前蹲下身,精準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閉上你的眼睛,”來人聲音冷漠,“要是被我發現你睜開眼,我會挖下來你的眼睛。”
池家長輩驚恐地道:“你是誰?!”
來人並沒有說話,手指卻不斷用力,甚至一隻手戳進了他被鬼嬰咬掉一塊肉的腹部,幾乎快要碰到了他的腸子。
池家長輩慌張道:“別殺我,別殺我!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別殺我!”
“我問你幾個問題,如果你回答得好了,我可以饒了你一命,”脖子上的手倏地用力,讓池家長輩控制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聽懂了嗎?”
“我說、我什麼都能說!”
“嫡系的鬼紋是什麼?”
池家長輩牙齒磕碰片刻,“鬼紋、鬼紋是每一個嫡系都有的東西,沒使用時會被封印在三顆痣裡,使用的時候就會從痣裡爬出去,是嫡系最強的底牌!”
江落問道:“鬼紋有什麼優點和弱點?”
“鬼紋可以吞噬一切東西!每吞噬一個強大的怨靈,鬼紋的力量都會變得更強。但是鬼紋會反噬人類的身體,越使用鬼紋,鬼紋反噬得越厲害,直到有一天,鬼紋會將所附身的主人也吞吃殆盡。嫡系每次使用完鬼紋後,鬼紋反噬都會帶來劇痛,等鬼紋反噬結束,他們也會迎來一陣虛弱期。”
江落恍然大悟。
怪不得曾經在練習生宿舍幫他殺了無臉怪物後,池尤再次出現卻變弱了許多。
這不正是使用了鬼紋之後的虛弱期嗎?
“你們爲什麼要喂池尤吃厲鬼?”
池家長輩神情瑟縮一下,“我們池家靠的就是徹底清除怨靈成的名,池尤既然是嫡系,就得承擔起振興家族的責任。我們抓來的怨靈都會讓他給解決,之前每一代嫡系都是這麼做的,大不了、大不了死之前再生一個後代,反正鬼紋永遠都會寄宿在池家嫡系的身體裡……”
江落了然地道:“原來是把嫡系當成了垃圾桶,你們可真是人渣啊。”
他們將厲鬼餵給嫡系,嫡系的鬼紋不斷反噬,逼迫嫡系的死亡,不是垃圾桶又是什麼?
他單手點燃了一根菸,索性坐在地上繼續問道:“嫡系的鬼紋是怎麼來的?”
“幾、幾百年前,”池家長輩戰戰兢兢地道,“池家嫡系救了、救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將鬼紋送給了嫡系當做回報,當初嫡系的祖宗和鬼紋合二爲一,實力大增,帶着池家走上了巔峰。鬼紋一代代地在嫡系身上轉生,讓每一個嫡系的資質都是萬里無一的天才,靈體出衆!也只有他們能學習傀儡煉魂之術……”
“這個男人是誰?”
“是——”
池家長輩張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他嘴巴翕張數次卻沒有說出一個字,最後腦子一歪,突然死了。
江落皺眉,伸出手放在他的鼻息處,已經沒有了呼吸。
那個男人是誰,也是不能說的秘密嗎?
其實從這個人嘴裡問出來的東西,江落並不會全部相信。因爲這是鏡中世界,而鏡中世界的背後還有一個幕後人。
這個世界中的秘密,並不一定全部準確。誰知道這是不是幕後人故意說給他聽,用來攪合他注意力的?
江落起身,從祠堂中離開。
但一出門,他就看到了站在門前的池尤。
池尤與他不過三米距離,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又聽了多久。樹影籠罩住他,他興致盎然地對江落道:“你有什麼問題,大可以來問我。”
江落心裡猛得一跳,穩住了面不改色的神情,順着他的話道:“好吧,那你告訴我,嫁給你們池家嫡系的女人爲什麼都會在三十歲之前死亡?”
“因爲她們會受孕,會生下嫡系的子孫,”池尤上前一步,陰影從他身上褪去,江落站在原地,直至池尤逼到他的面前,“嫡系的子孫生下來便是人鬼之身,鬼紋的力量強大,母體在懷孕過程中就會被鬼紋一點點吸走生命力。等孩子誕生,孕育者就會喪命死亡。”
“嫡系不想讓後輩被鬼紋折磨,旁系卻不願意。在旁系眼裡,嫡系可是他們穩住地位的最強武器。爲了隱瞞他們的惡毒心思,每次爲嫡系娶妻的時候,他們都會占卜八字,娶來心甘情願爲嫡系誕下後代的短命女人,再將這個‘三十歲會死’的詛咒推倒了嫡系身上,讓嫡系的名聲變得臭不可聞。”
池尤低着頭,和江落近距離對視,眼睛像厲鬼一般森然,但他卻笑着,態度很好地道:“江少爺,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江落的鼻息之間有香菸味道來回吐息,他鎮定地道:“那還有很多。”
暗中的波濤針鋒相對着,誰也不退讓一步。正在這時,有小廝從遠處匆匆跑來,“少爺,有人來調查咱們府裡死人的事了!”
池尤直起身後退一步,似笑非笑道:“江少爺,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江落聳聳肩,跟着他快步往大門處走去。
池家大門處,遠遠站着兩個身穿軍裝的人。
站在最前頭的那一個,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暗灰色軍裝,披着擋着沙塵的披風,皮革腰帶束在腰間,上方還掛着佈滿倒刺的馬鞭。他正低頭看着報紙,褲腿筆直,長筒馬靴裹住有力結實的小腿,高大的身形阻隔了整個大門的通行,整個人瞧起來像是一把鋒利無情的匕首,氣勢強大。
江落和池尤一直走到跟前,站在這人身後的副官看了他們一眼,才低聲提醒道:“大少,人來了。”
軍裝大少從報紙上擡起頭,他的軍帽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了這人弧度利落的下頷,還有勾起來的意味不明的薄脣。
他帶着白手套,輕輕將報紙合上,“池家的主子,就是兩個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