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於他的選擇, 其他人卻理解不了。
他們不是不想讓江落離開天師府,畢竟馮厲對江落的管控嚴格到了讓他們也咂舌的地步。他們只是沒想到江落竟然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準備脫離天師府。
馮厲可是有史以來以來最年輕的天師,如今玄學界的第一人。旁人想見馮厲一眼都困難, 更別說和馮厲扯上關係了。“馮天師的親傳弟子”, 這個名頭在業內響噹噹, 輕而易舉就能用這個名頭獲得潑天富貴。
結果江落就這麼輕而易舉選擇離開。
江落沒有多說他離開的原因, 但不知道林警官腦補了什麼, 握着江落的手感動得快要哭了,哽咽道:“江同學,你放心, 國家一定會成爲你的新依靠,你儘管放手去幹, 國家絕對不會讓你有後顧之憂。”
對於國家建立的機構, 江落是信任的。一個機構在誕生之初時就是生機最勃發的時候, 玄學界的上層腐敗已經到了最後的瘋狂時刻,猶如黎明之前的黑暗。
比玄學界讓池尤毀滅的更好的結果, 就是國家接手管理權。
江落都有些忍俊不禁。
他和池尤真是天生的仇敵。
哪怕有着一樣毀掉玄學界的目的,他們也是站在對立的兩面。他選擇用新的規則取代舊的制度,池尤是用毀滅湮滅一切。
挺有趣的。
江落真心實意地這麼想,這樣摻和着欺騙、互坑但卻有着最爲親密一面的關係,像是毒藥一般令人上癮。
和林警官約定下大概章程後, 林警官就匆匆忙忙地準備走了, 他道:“我們還要去抓捕祁家和池家的族人, 祁袁和池中業自爆的每一條信息都已經記錄了下來, 我們還要一個個覈實。哦, 還有你們的那位同班同學祁野,他也被我們帶走了, 畢竟他也是祁家人,我們不知道他是否無辜。等到仔細調查完他後,確定他的清白,我們會很快把他放出去,你們不用擔心。”
祁野自從看着自己的父親死在自己面前後就變得渾渾噩噩。葛祝輕輕嘆了口氣,“他也是一個可憐人。”
江落卻想到了被祁袁奪走靈體的池尤祖父。
可憐嗎?
或許吧。
但江落卻知道,誰又沒有經歷過幾件痛苦的事情呢。
庭審一結束,再過十幾天就是過年。爲了慶祝,當天晚上陸有一請客,帶着他們下了趟館子。
喝着小酒,吃着小菜。江落被熱氣薰得懶洋洋,這時沒了祁家和池家的威脅,他的精神已然微醺了一部分。
回到住處,大傢伙好好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八點,一夥人一同上街去買年貨。
陸有一的父母常年在外頭做生意,今年將過年的地點定在了國外,打電話通知陸有一出國時卻被陸有一給拒絕了,他當時正大口咬着麪包,理所當然地道:“我要和我的朋友們過年。”
還好陸有一的父母對年味也沒多大的追求,劃給了陸有一一筆大錢祝他新年快樂,就萬事沒管了。
看得葛祝羨慕得流下了兩行淚。
八個人裡頭,葛祝和聞人連、葉尋以及江落無處可去,都會留下來和陸有一過年。匡正要回家吃個團圓飯,吃過飯後可以過來陪他們。塞廖爾已經在國外過完了聖誕,新年時也會和他們一起,算來算去,就卓仲秋一個大家族的繼承人會忙得□□乏力,要投身各種交際之中。
卓仲秋也因爲忙碌,對國家遞出來的橄欖枝越來越心動。
年前的時光一晃而過,江落躲在臥室裡熟練了字靈的使用。漢字從甲骨文發展至今,歷史漫長而悠久,從漢字中誕生的字靈更是威力強大。江落無法形容它的模樣、形狀,卻可以感受到它如海一般寬容浩瀚的力量,以及足夠成熟又強大的平和力。
難以想象,這麼強大的字靈竟然和江落互相選擇了。
不過和字靈的接觸加深之後,江落就明白字靈爲什麼會選擇他了。因爲他體內的炁是學習通靈術這門術法以來的人中數一數二的強,也是罕見地想到漢字中存靈的人。字靈存在了千年卻不爲人所感知,它同樣寂寞孤獨,所以當江落稍微一試,字靈就立刻迴應了他。
用了十幾天熟悉字靈之後,江落必須得承認萬事萬物都有兩面性的這句話。
字靈威力強大,但正是因爲它的強大,江落想要使用它就必須付出超出尋常的炁,威力越強的字江落使用起來要付出的炁也越多。並且使用字靈,還要看字靈所應對的對象。
像祁袁和池中業,江落雖然輕鬆地給他們用了“誠實”兩個字,也不過是因爲祁袁和池中業實力不強,而“誠實”兩個字又危害不大而已。
如果他想要使用更強的字,例如剝奪別人生命的“死”字,恐怕會更加費力。剝奪一根草的生命比剝奪一個動物的生命容易,剝奪一個動物的生命又比剝奪人的生命輕鬆。通靈術雖然強,但也沒有強到逆天,到隨意濫殺的地步。江落由此可以推斷出那個獲得言靈的人,絕對也有限制。
這其實是一件好事,因爲江落隱隱約約地覺得獲得言靈的正是宿命人。
隨着新年越近,大街小巷都是煙火炮竹的味道。江落和葛祝約好了年後去大昭寺的時間,悠閒地等來了新年的這一天。
年輕人的過年方式和長輩們截然不同。陸有一公寓裡買的最多的是大瓶飲料和各式各樣的零食,冰箱也被各種食材填滿了,陸有一不知道用了什麼路子,竟然弄到了幾條活蹦亂跳的蛇,江落準備大露一手,給他們做個蛇肉。
作爲手藝絕佳的大廚,江落指使着幾個人忙來忙去地給他打雜,等到食材處理得差不多了後,就帶着人來客廳看電視包餃子。
陸有一把電視調成了互聯網遊戲模式,拉着葛祝在打遊戲。江落拍拍手上的麪粉過來找他們倆幹活,就看到他們正在分配隊友,馬上就要開始一局遊戲。
對手裡有兩個人的id很引人注目,一個是“我恁爹”,一個是“順着網線要你命”。
聽起來就很小學生。
陸有一自信滿滿地跟葛祝道:“我帶你起飛,絕對把對面一羣小學生給打得跪地求饒。”
葛祝是遊戲新手,他緊張地握住手柄,嚴肅地點了點頭。
遊戲開始後,陸有一徹底放飛了,他完全忘了要帶葛祝起飛的話,自己嗨到爆炸地輕鬆解決掉了對面叫做“順着網線要你命”的小學生,回頭一看,葛祝正在被“我恁爹”一遍遍地暴打。
葛祝再一次被打死回到了復活點後,再好的脾氣也要抓狂了,他咬牙切齒地道:“陸有一,先打死這個‘我恁爹’!我懷疑這個人有毛病,他就盯準我打了。”
陸有一壓力很大地點了點頭。
他其實都不好意思再欺負對面的小學生了,但看着自己兄弟被殺的可憐模樣,陸有一還是擼起袖子上了,但他在上之前特地溫柔地給“順着網線要你命”發了一個貼心提醒的消息:【小同學,你別和哥哥硬碰硬了,哥哥不想要欺負小學生,我先去打你的隊友,你先躲起來吧。】
一間無人的網吧中。
看到這句話,一直被陸有一暴打的“順着網線要你命”徹底忍不住怒火了。
“咔嚓”一聲,鼠標在他的手裡碾成了碎末。
花狸面無表情着,呼吸因爲怒火而微微急促,他的手指咯吱作響,鋒利尖銳的利爪在電腦桌上劃下幾道野獸抓撓過的深深痕跡。
“我要殺、了、他,”他牙齒磕碰的聲音陰沉作響,花狸一字一頓道,“我一定要殺了這個叫‘有一但沒一’的人類!”
正專注看着電腦屏幕的葛無塵懶聲道:“花狸,你何必和人類計較?我已經殺了‘清風道人’好幾次,算是幫你報復回去了。”
他冷笑一聲,自言自語地道:“清風道人?我這個人最討厭道家的人了,不要怪我殺你,要怪就怪你取了一個讓人火大的名字。”
花狸看了一眼“清風道人”死亡的次數,看到一個足足和他不相上下的次數後,他才覺得舒服了一些。但還是忍不住殺心,花狸不甚熟練地敲擊着鍵盤,打了一行字。
【順着網線要你命:有一但沒一,告訴我你的地址在哪裡。】
打怪途中抽空看了一眼消息的陸有一:“?”
他百思不解,“這個小學生不會真的打算問出我的地址然後順着網線爬過來殺了我吧?”
站着看戲的江落樂了,“估計還是中二期的小朋友。”
陸有一讚同地點了點頭。
陸有一直接沒搭理這句話,徑自朝着“我恁爹”輸出。葛祝則艱難地攔着“順着網線要你命”,防止這個人去協助“我恁爹”,打擾到陸有一。
索性他和對方的遊戲水平相差不多,他們兩個人竟然打出了一種旗鼓相當的水平。
花狸眉頭皺得越來越深,眼中卻閃過暢快。他正在緩慢又認真地控制着遊戲人物笨拙的躲避、回擊,正和“清風道人”打得難捨難分時,身邊卻突然響起一個聲音,“花狸,這麼久不見,你的水平怎麼還是這麼垃圾啊?”
花狸手指一抖,就這麼一下,他就被“清風道人”殺死了。花狸看着屏幕上暗下來的畫面,雙手氣得發抖,氣壓低得嚇人。
廖斯摸了摸鼻子,幸災樂禍道:“哦,對不起,我打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