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寺再一次醒來了。
這一次他掃了一眼四周的環境。
還是北川家。
他靠在沙發靠背上。
在北川寺右手邊,北川繪里正抱着西九條可憐看着當下熱播的偵探劇,中嶋実花則是在拿着一張紙正在反覆修改着。
在北川寺身後,神谷未來正在忙活泡茶。
神樂鈴則被掛在一邊的牆壁上。
北川寺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沙發底下。
一根又細又長的藤條被他抽出。
抽出這根藤條後,他轉而看向中嶋実花。
“北川!你想幹什麼?!”中嶋実花叫了一聲,急急忙忙地捂住自己的屁股:“我可什麼都沒做!”
她英氣凜然的臉上滿是惶恐。
很好...
中嶋実花的反應很真實,這一次應該是完全脫離夢境了。
這一次是真正脫離夢境了。
北川寺將藤條重新塞進坐墊下。
在他旁邊,中嶋実花與北川繪里都到另外一個沙發上去了。
兩人都生怕惹得北川寺一個不高興就捱打上身。
與兩人不同的是,見北川寺醒來,神谷未來則是急忙端着托盤過來,爲他奉上了熱茶與點心:“寺君,請用。”
“嗯。”北川寺點點頭,喝了一口茶水。
神谷未來將圍裙摘下,坐在北川寺旁邊,滿臉好奇地說道:“剛纔寺君是做什麼好夢了嗎?”
“我做好夢了?”北川寺偏了偏腦袋,神情不變:“爲什麼這麼問?”
“嗯...怎麼說呢?也不太想好夢的感覺。”神谷未來將食指放在脣邊,一副思考狀:“應該說...一開始是皺眉皺得很緊,可是到後面就舒展開來了,接着就露出了笑容。”
想到這裡,神谷未來嘿嘿地笑了起來:“這還是第一次見寺君的睡顏呢,而且還笑了,我剛纔拍了照片當手機桌面背景呢!”
“是嗎?”北川寺摸了摸自己的臉。
還是與往常一樣,沒有多大的變化。
這時,北川繪里的聲音從後面響了起來,她急急忙忙地說道:
“沒錯,雖然就是淺淺的笑臉,但寺哥還是笑了的!”
只不過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北川寺敲了腦袋。
“寺哥,你幹嘛啊?!”北川繪里捂住腦袋,委屈地叫了起來。
“呃,下意識動作。”北川寺道了歉,收回手指。
剛纔累女在夢境世界中僞裝成北川繪里的樣子,讓北川寺硬是壓住了揍它的想法。
可壓住歸壓住,他這一回到現實世界中,看見北川繪里那副樣子,手指下意識就動了起來。
他心裡面是這麼想的,但另一邊的北川繪里卻是臉色發白。
下意識動作?
意思是寺哥揍自己都快成下意識動作了?
不要這樣吧?!
那等到以後會不會變成見到她下意識就揍了?
北川繪里一想到自己長大了說不定還要活在北川寺的陰影之中,臉上就露出了哭喪之色。
她趴在北川寺的雙腿上撒潑: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下意識的動作!寺哥不要揍我!”
“......”北川寺。
嗯?
這鹹蛋妹妹又想到哪裡去了?
北川寺不太理解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可這種動作不僅沒有起到安撫作用,反而讓北川繪里更加掙扎了。
北川寺在心中深深地嘆息着。
自己的妹妹。
已經高一了,虛歲十六了,卻還是這副鹹蛋樣子。
北川寺也不知道她究竟受了誰的刺激了。
只能由着她暫時胡鬧了。
等到北川繪里總算有些想通了,時間也已經快十點鐘了。
“我、我去洗澡然後睡覺了!”一見鐘錶上面的時間,北川繪里臉色就漲紅,她竟然在北川寺身上生生賴了將近半個小時。
她留下這句話後,也沒有注意到一邊神谷未來有些羨慕的臉色,急急地走進浴室中。
另一邊的中嶋実花則是早早上樓,她怕留在這裡北川寺也會下意識地對她來那麼幾下,她可吃不住。
而在北川繪里離開後,客廳中就只剩下北川寺與神谷未來兩人。
北川寺也沒幹愣着。
他將掛在牆上的神樂鈴取下來,又把搖搖晃晃嚮往樓上走的西九條可憐撈回來,這纔開始詢問:
“剛纔你們兩個沒有感到累女的氣息嗎?”
北川寺的神色有些嚴肅。
這可是十分關鍵的問題,剛纔累女侵入了他的夢境中,但是西九條可憐與神駐蒔繪沒有半點的變化。
要是她們倆都無法感應到的話,那麼就得讓神谷未來打地鋪睡在他房間裡了。
畢竟無法感應也就等於無法及時做出預警,這無疑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可還沒等神駐蒔繪或者西九條可憐回答,另一邊的神谷未來卻是率先開口:“其實蒔繪姐姐與可憐妹妹是感應到了的。”
“感應到了?那爲什麼不提前叫醒我?”北川寺倒是有些詫異。
呃...
神谷未來忍不住摸了摸腦袋。
她也不知道怎麼說了。
難不成要她說‘我們看你睡得很香,就好像是做了美夢一樣,覺得是感應出錯了,就沒有叫你起牀了’這種話嗎?
“總之她們確實感應到了,而且還通知我了。”
“是嗎?”北川寺蹙眉。
神谷未來倒是沒有在這件事上撒謊的立場,畢竟累女找她麻煩的話,出事的人也是她自己。
總不可能是覺得他做了美夢,這一人兩鬼就不叫醒他吧?
那也太無厘頭了。
不過也幸好神谷未來她們沒有叫醒北川寺。
北川寺也由此粗略地估計到了累女的實力以及應對她的方法。
首先,累女並不是無解的存在,她對夢境的掌握力確實遠超常人,能夠隨心所欲地構建出它想要的場景。
但這同樣是她的闇弱之處。
因爲身處夢境,她能在別人的夢境構建出一切。
可同樣也是身處夢境,她只能改變夢境中的環境,真要做決定的還是做夢者自己的想法。
你在做夢的時候看見恐怖的東西,自然會往更恐怖的地方去想。
看見斷手,便想到碎屍。見到碎屍,就想到怪異恐怖的環境...
這就是人類思維的發散性。
而累女只要將對方的思想往那個方向誘導就可以了,就算你想要扼制自己的思考,那也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大腦總會在不經意間思考一些事情,有些時候不是人類能主動遏制得住的。
特別是在睡夢那種半夢半醒的狀態下,人的自制力也會大幅度降低。
像北川寺那樣,不管看見什麼場景都無動於衷,甚至沒有半點想法的人,是很難出現的。
而往更恐怖的地方去想,也剛好就如累女所願,她能夠逐漸靠自己構建的場景,一步一步誘導你踏入自己挖掘的深淵之中。
“不管怎麼樣,記得帶上巫毒娃娃。”北川寺將他見到的那些東西告訴神谷未來後,最後提醒了一句。
“我明白了。”神谷未來用力地點了點頭。
只要在夢中不往更恐怖的方向去思考,保持冷靜...
“呼...”
神谷未來輕輕地吐出了口氣將巫毒娃娃掛在脖子上。
“寺君,那我先去休息了。”神谷未來將神樂鈴與西九條可憐帶上,對北川寺打了聲招呼,就回到了她的房間。
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神谷未來緩慢地閉上雙眼。
每到夜晚這個時候,只感覺周圍的喧囂都被剝離了一般。
眼睛閉上後,剩餘的其他感知就敏銳許多。
能聽見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能聽見遠方男女之間叫罵的聲音...
能聽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神谷未來只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半分睡意。
她想要下牀了。
想要去喝口水。
唔?!
神谷未來動了動身子。
動不了!
完全動不了!
她的四肢沉重無比,連睜開眼皮似乎都需要無窮的力氣一樣。
神谷未來雙脣動了動,努力地呼吸着。
什麼情況?爲什麼會這樣?
神谷未來能夠感受到,她的神智能清楚,只是行動像是被封鎖住一樣,躺在牀上根本無法動彈。
難不成已經開始做夢了嗎?
一想到這裡,神谷未來下意識地心中一驚。
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睡着的?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掙扎着想要睜開雙眼,可拼盡全力也只能撐開一條細細縫隙。
透過這一條縫隙,神谷未來看見了...
那是一個全身青白色的無面女性。
對方光滑的腦袋對着神谷未來的臉,頎長的手臂死死地摁住她的四肢,不讓她挪動半分。
累女!
神谷未來心中悚然,無數恐懼的想法下一刻就要呼之欲出。
可她硬生生地忍住了。
強行地壓住了自己的想法。
但下一刻,神谷未來感受到了。
對方厚實的手掌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口鼻,並且還在逐漸用力!
神谷未來的身體僵硬了。
她本來就處於不能行動的狀態,這一被捂住,自然是連呼吸都無法做到。
神谷未來很快就感到了缺氧的症狀。
頭暈、頭痛、耳鳴、眼花、四肢軟弱無力!
她渾身上下都有着小小的抽搐。
下意識的,她想起了北川寺說出的話。
“這是自己的夢境,因而你也有操縱你自己夢境的能力,實際上不用害怕,也不能害怕,在你真覺得你‘死了’的那一刻,你在現實中的身體也會死亡。”
操控自己的夢境?
說的簡單做起來難啊!寺君!
神谷未來在心中大叫起來。
對方的力氣越來越大了,神谷未來的腦子也越轉越快,無數個解救的想法從腦中閃過——
“寺君!”
她心中一動,想到了那個面無表情的冷硬青年。
寺君在這個時候會做的事情...
他會怎麼辦。
他看見累女究竟是什麼表情...
神谷未來瘋狂在腦中豐滿北川寺的形象,下一刻——
嘭!!!!
有人一腳將房門踢開了。
一個漆黑的身影走進房間,直接跳起來對着死死捂住神谷未來口鼻的累女一腳踢去!
死氣森然之間,這一腳直接踢爛了累女的腦袋。
而累女離開的那個瞬間,神谷未來就感受到自己身上無形的束縛被揭開。
她一個翻身起牀,來到‘北川寺’身後。
“未來,你往後面站一點。”
或許是因爲夢境的原因,北川寺的表情也溫和了不少。
他伸手摸了摸神谷未來的小腦袋,接着一步一步地向累女走去。
而當累女看清楚北川寺的面貌後,居然驚恐的大喊了一聲,整個人嘭的一聲撞破窗戶,直接消散在夜色之中。
“...寺君...你究竟在你夢裡面...對累女做了什麼啊?”
神谷未來禁不住吐了吐舌頭。
對方只是看見北川寺的相貌就被嚇成這個樣子,這同樣也能看出北川寺在他的夢中究竟對累女做了怎麼樣慘絕鬼寰的事情。
北川寺在她面前從來都不炫耀這種事情,說出來的話也就是類似於‘我在XX遇見了XXX怨靈,然後我把它解決了。’這樣簡單的句式。
“不過這是在夢裡面吧...”神谷未來雙眼晶瑩地看着前面的北川寺。
既然是在夢裡面,北川寺應該會聽自己的話吧?
沒錯...
神谷未來果然不愧是古靈精怪的代名詞。
剛纔還遭遇到累女襲擊,結果下一秒就能夠異想天開到另外一件事情上面去——
“在夢裡面...應該也不算犯法吧...?”
神谷未來喃喃自語着,不由得往‘北川寺’那邊走去。
可是下一刻...
在一種莫名半夢半醒之間,她似乎聽見了聲音...
“未來!”
“未來!”
神谷未來睜開雙眼,剛好就看見站在她身邊的北川寺以及跳到她牀邊的西九條可憐。
“我回來了?!”她叫了一聲,翻身從牀上起來。
“嗯。剛纔我睡下不久可憐與神駐小姐就過來叫醒我了,你好像遭遇到了什麼東西。”北川寺看着她,繼續問道:“剛纔遇見累女了?後面發生了什麼?”
見他帶着些許疑問的眼神,神谷未來剛要回答——
她突然想起自己想在夢裡對北川寺做些什麼了。
接着神谷未來的臉色通紅地用力甩了甩腦袋,語氣結結巴巴地說道:“沒、沒什麼。累女已經離開了,今晚估計都不會出現了。”
“是嗎?”北川寺皺眉,可還是沒有多問:“那你繼續睡吧。時間不早了,我也要去休息了。”
留下這句話後,北川寺離開了神谷未來的房間。
只留下神谷未來一人,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滿面臊紅——
“我...剛纔究竟想幹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