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倒退幾步,待看清面前的人,露出驚愕。不過這神色只是維持了半秒不到就轉變爲甜膩可人的微笑,繼而上來挽安娜的手臂,“我還擔心你不來了呢。”
雖然是在笑,舉止也親暱,可安娜十足能看清她眼裡浮現的光芒,如同細碎的浮冰。安娜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做,向安陽看着站在原地不動的喬辰一,溫柔道:“辰一,大伯父剛還在找你,你先出去吧,我正好和姐姐敘敘舊。”
他點點頭,卻有些擔憂得看着她。
安娜不禁好笑,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還會對自己妹妹不軌嗎!
貴賓室的門一關,安陽臉上的笑容頃刻垮下,挽着她的手也瞬間鬆開,“你爲什麼不肯放過他,他今天就要和我結婚了,你昨天才答應我的事,這麼快就忘了?”
“我沒有不肯放過他,今天也是因爲……”
安陽直接打斷,“那你和他在這裡,孤男寡女偷偷摸摸的在幹什麼!你分明就是不願意成全,不願意我幸福!”
“你冷靜點,我今天只是陪朋友來參加酒會,沒想到是你們的婚禮。我答應過你的事不會食言,我怎麼可能不希望你幸福,你是我最親的人,我一直以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幸福!倒是你,安陽,我問你;你是不是答應徐玲善什麼要求了?”
想起徐玲善方纔那句話,她覺得非常不安。
安陽露出些許驚慌,驀地拔高音量注視她,“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能被喬家接受就一定是答應了什麼齷蹉要求嗎!你不能被喬家接受,我就一定也會被嫌棄嗎!向安娜你未免也太自我!”
沒想到這句話會這麼激怒她,安娜有些無措,“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知道!從小到大我都生活在你的光環下,你漂亮、學習好、會跳舞只要想學什麼都能學會。大家都喜歡圍着你,讚揚你。可是我呢?平凡、學習不好、什麼都學不會。要不是因爲身體不好,爸媽興許也不會將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你說過,我身體這麼不好都是因爲你;對!全都是因爲你!所以,現在的這些都是你應該還給我的!不是慷慨,是你欠我的!”向安陽歇斯底里的朝她吼,眼眶發紅,每次怒吼完都忍不住要劇烈咳嗽,削弱的身子搖搖欲墜卻始終堅持着狠狠瞪着她。
安娜怔住,目不轉睛看着她。
這麼久以來,沒想到安陽都是這麼看待她的。她一下子覺得身體裡有什麼被抽離抽光,像是魂魄都要離開軀體一樣。輕飄飄的,眩暈又虛無。安陽跟瘋了一樣,邊哭邊衝上來,捶打她。歇斯底里的吼、怒吼,身子虛弱每一發泄一次臉色就更白一寸。安娜扳住她肩膀,說:“你冷靜點,你這樣會病發的,安陽,我沒有想破壞你的幸福,你信我。”
她甚至都帶着哭腔。
“我不信!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你一直想要和辰一說真相,你想奪走他!”安陽尖聲抓狂,妝容都哭花了。若非隔音效果好,興許這會兒早就有人衝進來了。爲了制止她,安娜猛地甩了一個耳光過去。
清脆的巴掌聲,令兩人都僵住。
“……安陽。”她有些無
措看着妹妹不敢置信的表情,哽聲喚。
wWW ¸tt kan ¸c o 向安陽像是沒了魂魄一樣,反而冷靜下來,踉蹌着往化妝桌邊走。屋子裡迴歸寂靜沒半會兒,就再度傳來尖叫。這一次向安陽竟然握住化妝桌上修剪花枝的剪刀衝了過來,紅着眼面如惡鬼。
安娜嚇得往旁躲,撞碎花瓶。
哐當巨響在貴賓室裡迴盪,安娜驚駭看她,“你瘋了!想殺我?”
“我早該殺了你!”她笑着尖叫,怎麼都沒法忘懷,昨晚和喬辰一的纏綿,那麼恩愛。可情到濃時、包括睡夢中,他叫的全是向安娜的名字,一聲比一聲急切。
仿若,失去她,令喬辰一無比窒息。
可她也痛得窒息。
兩個人一個傷害、一個躲避,貴賓室裡的擺件早就落地狼狽不堪。那把剪刀尖就快要刺到安娜,她猛地用力將安陽推開,這一推令向安陽連連倒退,被自己的婚紗裙襬絆倒,摔在一堆碎瓷上。剪刀落地,割破手臂,鮮血頃刻如注濺散雪白婚紗。
向安陽痛得哭出聲,不讓她靠近,“你滾開。”
她驚嚇順從不上去,打算去找人來幫忙。轉身還沒走到門口,就有化妝師進來,笑着說:“向小姐,準備出……啊!”
話才說到一半,被屋子裡的情景嚇壞,捂嘴尖叫着往後退。
沒一會兒,很多人過來了,爲首的是喬辰一。他疾步跑上去,抱住流血不止的向安陽,“怎麼會這樣,發生什麼事了!”
安陽額角冒出冷汗,擡起手指了指站在不遠處的安娜,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喬辰一不能相信得擡頭看着僵在原地的向安娜,目光裡都是失望和疼痛。光是這眼神,足以化身利刃,將她剮得遍體鱗傷。而安陽還不忘添一把火上去,虛軟得歪倒在喬辰一懷裡,氣若游絲地說:“辰一,她變了。不要讓她……傷害我。”
徐玲善撥開人羣衝過來,驚訝得捂住嘴,指着安娜呵斥:“又是你,你怎麼敢這麼對待自己的親妹妹!就算你不滿小辰不要你和她結婚,你也不能做出這麼畜生不如的事來!比起你,安陽當年可是多麼艱辛才能挽留住小辰的命!你簡直……”
這撥話,如汽油澆在喬辰一本就怒火中燒的心上,越燒越旺。
幾個人將安陽送出去,去醫院治療。喬辰一步步緩慢卻非常沉重地走到安娜面前,滿面的怒意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一樣可怕。這樣的喬辰一是她從來沒見過的,她不禁有些恐懼,往後倒退幾步,“不是的,我沒有傷害她……”
喬辰一隻是紅着眼眶看她,字字淬冰,“她是你妹妹,你有什麼好和她爭的,放棄我的人是你,你爲什麼要傷害她!”
“我沒有!”
安娜高喝,話才說完就被猛地甩了一記耳光。男人的力度本就大,憤怒之中更大。這一巴掌委實厲害,扇得安娜沒站穩,跌倒在地好久都沒能擡起頭來。
脣角磕碰到牙齒,有淡淡的腥血味道。
“從今往後,我不想再見到你。”怨毒的誓言,字字如針。安娜只覺得如鯁在喉,想哭哭不出來,只覺得身體裡有什麼驟然崩裂,碎地幹
乾淨淨的。她稍稍一動,脖子裡的珍珠項鍊也斷了,雪白的珠子掉了一地。
滾在腳邊、手邊,明晃晃的。
像是鮫人的眼淚,可她怎麼都哭不出來,這才發現原來痛到不能再痛,哭不出來的纔是真正絕望的。她真是瘋了,才一直被這個男人踐踏自尊。
“快把這個女人趕出去!”徐玲善心裡暗爽,指着外面的保安過來。
幾個保安衝進來,將一動不動得向安娜拽起來,她站穩看着面前冷冷麪容的喬辰一,赫然擺手:“放開!”
“還愣着幹什麼,趕出去!”
徐玲善不住在那高喝。
向安娜死活不動,只是死死注視着面前的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她以性命相博,不惜入獄。沒想到竟然能這樣對待自己,真是真是全天下最愚蠢的人,愚蠢到自己都覺得噁心!保安上來挾住她的雙臂,絲毫不顧及女性,生拉硬拽着往外拖。她奮力反抗,讓他們撒手能自己走,可保安完全當她是恐怖分子,拽得死死,恨不得將她撕碎成兩半拖出去。
她稍稍掙扎,就有保安抽出手裡的長棍,高舉落下。
安娜來不及躲避,以爲會被這一棍打得昏厥,沒想到餘光裡有道黑影瞬間跑來,千鈞一髮之際將她摟緊在懷,免受皮肉之苦。棍子最終還是落下,只是落在他的背脊。
安娜能聽到他的悶哼,抱着她更緊一分。
“陸先生!”徐玲善震驚得看着這一幕,不知該怎麼收場。
陸見森全沒搭理她,只是輕輕拍了拍安娜的背,說:“沒事了。”
“你、你怎麼在這?”
本以爲陸見森不會來參加喬氏婚禮的,沒想到他竟然出現在這裡,還這麼保護着她。陸見森沒回話,只是擡眸滿滿戾色得看着身旁的喬辰一,後者也不甘示弱,兩者之間無聲勝有聲,仿若有電火交雜。喬辰一最後還是敗下陣,莫名覺得陸見森令他覺得陰森可怕,他眸峰一轉涼涼瞥了向安娜一眼,轉身推開人羣往外走。
人羣裡傳來議論,徐玲善笑着上來,“陸先生,沒傷着你吧?真是非常抱歉。”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陸見森淡笑着開口,彎腰將向安娜抱起,往外走。衆人自動給他讓出道來,眼見着他一步步消失在宴會上。聶路宇隱沒在人羣裡,望着漸漸走遠的兩人,脣角揚起詭異弧度,指腹摩挲着脣線,“有趣。”
安娜被他一路抱着,一直到坐在車裡,他單膝蹲下查看她的腳,“剛纔崴到,疼不疼?去醫院吧。”
“沒關係,只是扭到一下。”向安娜曉得沒傷到骨頭,並不是非常疼痛,繼而咧嘴微笑:“謝謝。”
陸見森看着她,好像她臉上有花一樣,看得她都不好意思的,只能嘴巴越咧越大,笑得實在誇張。良久陸見森說:“笑不出就不要笑,爲什麼不哭?”
她垂眸,搖頭:“不哭,再也不會爲他哭。他既然不再喜歡我,甚至不願意相信我,我爲什麼還要捧着自己的心去任由他糟蹋?這樣不值得,對嗎?”
他點點頭,稍站起來將她拉攏,脣淺淺烙在她眉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