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完最後一口,嚥下肚子。安娜才站起身,繼續往前走。陸見森覺得自己都快成跟蹤狂了,可好奇心令他沒有停頓。安娜進了公共廁所,沒一會兒已經換下那身衣服,洗了臉,換了身自己原本的衣服出來。
白襯衫牛仔褲,揹着包,一如當年的清爽。
安娜換完衣服,看了眼手錶,似乎趕時間,折返回到商業街某個知名蛋糕店。在玻璃櫃前徘徊很久,店員暗自打量了幾眼她洗的發白破損的運動鞋,輕咳道:“小姐,您需要哪款呢?”
“這個。”她最後選定一款蛋糕。
店員掛着譏笑道:“這款450元。”
“不是260嗎?”她來過幾次,恰逢活動價格降了很多。店員有點尷尬被拆穿謊言,還是微笑道:“活動已經結束了,而且配方也不同呢。”
反正她肯定不買。
向安娜瞧出她的冷嘲熱諷,心裡苦笑聲,說:“那就這款吧,麻煩幫我包起來。”
店員一愣,換了嘴臉:“請問蠟燭需要幾歲的?”
“18歲。”
“好的。”店員令廚房新做一個拿出來,小心裝盒繫上巧克力色絲綢帶。覆上卡片,一朵玫瑰花。安娜要結賬時,才駭然發現信封不見了。她在包裡掏了很久,冷汗都冒出來了。
不會吧,難道掉在廁所了?
“小姐,一共450元,現金還是刷卡?”店員瞧她翻找揹包的樣子,原本掛着的笑容一點點冷下去,“小姐,我們這的蛋糕都是一對一現做的,你要是不買可不行的。”
安娜難堪道:“不好意思,我錢包掉了。”
“哈!”店員哈笑起來,一臉鄙夷,“這理由真夠不靠譜的,你說你在這裡溜達好半天,好不容易選了款蛋糕又沒錢付賬。小姐,尋開心也不能這麼尋的,沒錢就不要厚臉皮來這裡,三條街外的水果市場那有個小店,裡面的蛋糕肯定便宜。”
“我是真的錢包掉了,無緣無故的,怎麼會尋你開心。”
店員翻了白眼,“誰知道你們這種人怎麼想的。”
安娜被氣極反笑了,“什麼我們這種人,你難道是這裡老闆嗎?有什麼資格這麼指責顧客,你要有能耐,需要在這裡當個收銀員嗎?”
“你!”店員被氣得臉通紅。
向安娜瞪了她一眼,轉身要走,被店員跑出來攔住,“你不能走,這蛋糕都裱好裝好了,必須要買!”
“我錢包掉了,要不這樣我回去拿了錢再過來買?”
“不成!誰曉得你會不會溜走!”
她無奈,手腕被拉扯得發疼,“我不會溜走!”
兩個人之間矛盾激化,最後發生口角差點都要打起來。向安娜被猛地一撞,沒站穩連連倒退幾步要摔倒,被人扶住肩膀。只是很漂亮的手,骨節分明且修長。
她愣愣擡頭,見是個非常俊美的男人。
而且,有點眼熟。
“蛋糕錢,我付。”陸見森掏出卡遞給店員,“也請你向這位小姐道歉。”
店員扁嘴皺眉看了安娜一眼。
陸見森冷哼,“不願意?”
“先生,我可沒錯,這些都是店裡有的規矩。”店員死鴨子嘴硬,壓根就不想和她低頭認
錯。陸見森擺手,“你先結賬。”
店員悶悶不樂得去刷卡結賬。
將小票和卡遞交給他,還不忘嘟囔一句:“本來我就沒錯。”
陸見森淡淡睨了一眼,將包裝好的紙袋子遞給向安娜,替她開門出去。向安娜全程都處在發矇的狀態,出了店遇到冷風一吹纔回過神來,躬身道謝:“謝謝你,先生。”
“你……”
看她表情,似乎不記得他了?
安娜誠懇道:“錢我會還給你的。”
他壓根不在意這個零頭,想起她之前坐在路燈下吞嚥着冷饅頭,不禁好奇:“你喜歡吃這牌子的蛋糕?”
“哦,我妹妹愛吃,今天她生日。”
他眉頭皺起來。
安娜指了指公廁方向說,“我錢包可能掉那了,我得去找,找到了立刻還你錢。”
可惜,錢真掉了也早就被撿走了。
見她垂頭喪氣得走出來,陸見森就猜到結果了。
她說:“先生,要不你留個聯繫方式,我回家拿了錢就還給你。”
眸子一動,他說:“我喜歡留聯繫方式。”
“……那,你跟我回去,我直接還給你?”
他竟然沒拒絕,“好。”
向安娜本想帶他去坐地鐵,沒想到他打了通電話,沒一會兒一輛勞斯萊斯開了過來。她咯噔一下,擡頭看了眼身旁臉上冷冰冰沒什麼表情的男人。
司機下來開車門,男人還紳士得請她先上。
“我家不遠,要不我走回去吧。”雖然脫下了工作服,可自己衣服上也沾染到下水道的味道。
他皺眉,“爲什麼?”
安娜捏着衣角,不好意思道:“你車好,我衣服不乾淨,我……一個多小時前剛通完下水道。”
這話說完,就感覺頭頂有黑影欺壓下來,接着湊近她,沒什麼情緒道:“沒關係,我不介意。”
“……我介意。”
她微微往後退,拉遠距離。
他臉本就沒什麼表情,聽到這話後眯了下眼睛,露出不悅的神色,“坐不坐?”
她擺手。
“好,那我走了。”說罷坐入車後座,作勢要關門。安娜立刻衝過去扒住門,急切道:“我還沒還你錢呢。”
他冷哼,“我在意這點錢嗎?”
向安娜在這一方面挺耿直的,“不行,我不能無緣無故的借錢不還。”
“那就進來。”他還特意往裡動了動。
見她沒反應,又說:“我的耐心只有三秒。”
向安娜立刻坐進去。
“開車。”陸見森這才覺得滿意了,令司機開車。
車子停在一個破巷子外,車開不進去,安娜說:“我去去就來。”
說完拎着蛋糕下車飛奔回去,果真沒一會兒就拿着錢回來了,450元一分不少。還了錢,她才很輕鬆得微笑道:“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先生。”
“我叫陸見森。”他說。
告訴名字做什麼?向安娜愣了下,笑着問候:“謝謝你,陸先生。”
陸見森垂眸看着她,“你叫什麼?”
“向安娜。”
他輕哦了聲,“你不記得
我了?”
……啊?
安娜疑惑得看他,帥,真帥。是有點眼熟,但腦子裡卻沒反應出來這個人。許是她表情又茫然又糾結,陸見森的眸子愈來愈陰沉,接着不發一言坐進車裡,嘭得關上門。
跟賭氣似的。
安娜怔了下,笑着揮手,“陸先生,再見。”
他倒好,冷眸戾轉變臉比翻書還快,一下子和她有仇似得。安娜一頭霧水,還是揚着微笑,送車出去。等車沒影了,才聳聳肩轉身回家。走了幾步驀地頓住,腦子一激靈。
哦!
她想起來了,是一年前漢堡店對街迷路的觀光客。
果然沒幫錯人,有福報了。
她笑眯眯得回家,安陽這才從房裡出來,視線落在桌上的蛋糕盒上,有些怯怯道:“姐,你回來啦。”
“臨時接了個活,回來晚了。我給你買了你最愛的蛋糕,快插蠟燭許願,一起吃蛋糕。”向安娜笑着解開絲綢帶,拿出蠟燭插上,火柴劃亮點燃。
屋子裡的燈關上了,唯一的光點就在蛋糕上,溫暖一點火苗。
也就是在昏暗時,向安陽纔有點勇氣,哭腔道:“姐,我錯了。”
“怎麼哭了?”
安娜上去替她擦眼淚,安陽一把抱住她,連連抽泣,“我今天不該裝作不認識你,我不該只想到自己,對不起姐!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罵我打我吧,姐姐。”
原來是爲了這件事。
向安娜無奈,輕拍她背脊,“沒事,姐姐理解,不要覺得愧疚。”
“姐……”
“好了,誰會在生日哭啊,一點不吉利。快點許願吹蠟燭、切蛋糕,可饞死我啦!”向安娜做了個要流口水的表情,惹得安陽破涕爲笑,連連點頭雙手合十得許願,切蛋糕,分了最大一塊給她。
安陽說:“姐姐最好了,幸好我有你。”
“乖。”
這句話無疑是最好的糖果,能甜到向安娜的心窩子裡去。其實七歲之前,安娜並沒有這麼疼惜這個妹妹,反而覺得父母的愛全部給妹妹搶走了。小孩子嫉妒心重,大人前裝得和藹,父母一離開就變相得欺負妹妹。
有次大冬天,安娜使壞不小心將安陽擠兌到河水裡。幸好水淺,只餘個腦袋在水面上,整個身子在水裡。安陽哭着喊:“姐姐救我……”
她冷罵:“不許爬上來,就這麼站着!”
“我冷!”
安娜笑着說:“不冷幹嘛讓你站着。”
就因爲這次,安陽凍得差點半條命沒了,凍出毛病來。母親得知後,氣得拿起藤條就往安娜身上抽,邊抽邊哭,血都出來了。安陽也在哭,撲上去抱住安娜,尖叫着:“不要打姐姐,不要大姐姐,姐姐疼!”
母親的藤條沒收住,一下子刮到安陽的額頭,至今還留着一條傷疤。
所以,向安娜覺得,自己有權、也必須要好好撫養妹妹。
若然不是她,妹妹也不至於常年病成這樣。吃完蛋糕、晚餐,今年的生日也算過了。安陽要幫忙洗碗,安娜沒反對,去掃地擦桌子。正要進屋疊衣服,就聽到瓷碗落地傳來的哐當碎裂聲。
一轉頭,發現安陽弓着背,渾身哆嗦着往地上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