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華裀坐在牀邊,一邊喝着茶,一邊同商少言滔滔不絕地講着自己穿越來三年的事情。
“……你也知道,北周和南陳的交界處有個小鎮,叫綠水鎮,那個地方山清水秀,我在那兒住了一年,往後有機會帶你去看看。”謝華裀撐着下巴,“對了,你這是準備去哪裡啊?怎麼不在盛京待着?”
商少言靠在牀頭,笑着說:“陛下派遣我去蜀州找食鐵獸——你知道的,就是大熊貓。”
謝華裀瞠目結舌:“陳皇叫你去四川找大熊貓?他想幹什麼啊?”
商少言敏銳地捕捉到了“陳皇”這兩個字,心下一動,但面上仍然掛着無懈可擊的微笑:“陛下想養一隻食鐵獸,食鐵獸憨態可掬、沒有人不喜歡,想養一隻也是正常的。”
兩人又閒話幾句,謝華裀見商少言似乎有些睏倦,便知趣地離開了。
她剛離開房間,商少言就睜開了眼,一雙漂亮的鳳眼裡沒有半分睡意。
她想了想,輕手輕腳地下樓。
程楚剛從陳恕、李軒那邊兒趕回來,正好要同商少言彙報情況,兩人便先後去了知州的府內,在無人的花園裡坐了下來。
“縣主心思縝密,屬下佩服。”程楚讚歎,“二位丞相的反應同縣主所料一致,陳大人是個直爽的人,比較好說話;但李大人就是隻老狐狸,不好周旋。”
商少言笑了:“這也並不是什麼秘密——你只看他們二人在朝堂上的表現就知道。陳大人是因爲勸諫被流放,而李大人純粹是遭受了無妄之災,但在朝堂上卻什麼都沒說,只是回家後暗自安排妥當。”
頓了頓,她道:“不過……他們二位都是好官。”
程楚認同地點點頭,而後問:“縣主是有什麼任務要交給屬下麼?”
商少言在黑暗中勾了勾脣角,漫不經心地開口:“是有一件事……我從前與一位女郎有過幾分交情,今日在客棧遇見了,我卻覺得她不大對勁,還請程將軍多看着一二。”
這聲“程將軍”倒也沒叫錯,現在的程楚是宮廷禁軍的首領,當得起一聲“將軍”。
程楚頷首應下:“那女郎的身份可是有什麼問題?”
商少言想起謝華裀的一言一行,沒忍住笑了笑:“恐怕問題不小呢。”
……
商少言前腳出發,商雲嵐立馬就去了皇宮求見陳皇,求了五百精兵撥給商少言。
商雲嵐離開皇宮時,在宮門口碰上了失魂落魄的喬修玉,後者披散着頭髮,儀容不整,翻身下馬的時候還險些摔了一跤。
商雲嵐扭過頭,想裝作沒看見喬修玉,但喬修玉卻無意間看到了商雲嵐那張和商少言有幾分相似的臉,當即眼睛一亮:“阿兄!”
商雲嵐:“……”
他額頭青筋一跳,當即又一次想要裝病碰瓷,卻生生忍住了——裝病裝暈這事兒不宜多幹,不然後面就沒有了威懾力,他得在衆目睽睽下“暈倒”才能打倒喬琢!
商雲嵐都想好了,若是哪天喬琢來鎮國公府提親,他就直接暈厥,暈他個三天三夜!看他還有沒有臉提親!
商雲嵐還在美滋滋地想象着這個美好的場面,喬修玉見他不說話,以爲是在擔心商少言,當即湊過去好言好語地安慰:“阿兄如果實在是擔心縣主的話,我現在就跟過去,一路保護縣主!”
商雲嵐回過神來,心裡已經開始罵罵咧咧,見喬修玉一臉期待,當即皮笑肉不笑道:“當不得殿下厚愛,舍妹不需要旁人的保護。”
喬修玉愣了愣,而後有些納悶地開口:“可我不是旁的人啊,阿兄別跟我見外,也無需叫我殿下,我字修玉,你喚我修玉就好。”
商雲嵐:“……”
不是他說,這北周七皇子看着人模人樣的,怎麼盡做些舔狗的事兒呢?
他不理解。
商雲嵐當即就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強撐着笑臉,總算明白商少言最開始的心累了。
他想起自己曾經在心裡暗暗決定“要替妹妹盯着這個扮豬吃老虎的北周皇子”……
笑死,根本沒必要。
這傻氣兒太沖了,也不知道商少言怎麼喜歡這種人,這還不如上輩子她天天在網絡上喊“老公”的男女明星呢。
他一邊這麼想着,一邊不動聲色地往前走,假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假裝沒有聽見喬修玉說的話。
喬修玉雖然不太懂明爭暗鬥那些東西,但一個人基本的情緒他還是會分辨的,當即看出了商雲嵐對自己的不喜。
他還想說幾句什麼,忽然想起來李琅軒同自己說過,凡事過猶不及,要學會以退爲進。
於是,喬修玉垂眸,有些落寞地嘆氣:“我看您似乎有些急事,要不您先回去吧……我,我一個人可以的。”
商雲嵐聞言看過去,只見那在前世應該只是個大學生的北周皇子一臉難過,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當即有些不忍心了。
他還只是個孩子呢——時年二十二的商雲嵐看着二十歲的喬修玉感慨不已。
而且他隻身在一個陌生的環境,父母不在身邊,寄人籬下的滋味兒也不好受——兩輩子沒爹沒孃的商雲嵐看着父母雙全的喬修玉心生憐憫。
雖然他覬覦自己的寶貝妹妹,但他也是個可憐的人啊!
於是那離開的步子怎麼也邁不動了。
若是商少言在此,定要高呼一聲“好濃的一壺碧螺春”,還要暗歎一句“原來商雲嵐竟吃這一套”。
但商少言不在,於是商雲嵐嘆了口氣,有些無奈:“你既然擔心她,那就隨我回府,我正好要給安安寄信,你也可以寫幾句話。”
喬修玉聽見這個消息,本來還想繼續裝可憐,但一想到能給商少言寫情書(?),當即道:“多謝阿兄!”
見商雲嵐震驚地盯着自己,他又連忙斂了笑容,扯了扯嘴角,似是自嘲:“公爺見諒,是我失禮了。”
商雲嵐本來覺得自己可能被騙了,但聽見這句話,當即收回了這一想法,並暗暗唾棄自己——他怎麼能把揣測商少言那一套來揣測喬琢這個可憐的孩子呢!
實在是太不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