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郊外,左相陳恕一家老小在官兵的押送下即將啓程。
陳皇只下令流放嫡支,也說不上來是好是壞;在他旁邊是右相李軒,兩家加起來有三十多人,俱在寒風中面如死灰。
李軒和陳恕並肩站在最前面,前者試探道:“陳大人,聽說陛下此番還想叫咱們去尋找食鐵獸……”
陳恕和李軒性格完全不一樣,李軒圓滑謹慎,陳恕剛直衝動,但兩人都是極有才幹的官員。
陳恕聽見這話,當即氣得差點仰倒:“食、食鐵獸?陛下叫我們去找食鐵獸?”
李軒聽陳恕音量擡高,已經引得好幾位官兵看了過來,連忙拉了拉陳恕的袖子,示意他小聲一些。
這時候,一位小兵跑向了負責押送的將士,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爲首的那位將士點點頭,走向兩位丞相,李軒和陳恕面面相覷,都有些摸不着頭腦。
“二位大人,和陽縣主奉陛下之命前往蜀州尋找食鐵獸,陛下憐惜縣主孤身一人,特命她與我們同行。”
說罷,那將士壓低了聲音,補充道:“二位放心,和陽縣主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一路上她託了咱們照顧你們。”
陳恕和李軒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不解——爲什麼陛下要讓一個女子去蜀州尋找食鐵獸?爲什麼和陽縣主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等等,和陽縣主不是鎮國公的妹妹嗎?難道說,這一舉措是鎮國公示意?
且不提這兩位人精如何在腦海中陰謀論,商少言很快就到了兩家駐紮的地方。
陳恕和李軒都戒備地盯着那輛低調但奢華的馬車,一名綠衣侍女首先下了車,而後扶下一名明豔萬端的女郎,那女郎梳着雙刀髻,發間點綴着兩三珍珠,身上着了一件青梅色的襦裙,並上白色半臂、藕色披帛,身段纖細,一雙凌厲的鳳眼漫不經心看過來,裡頭散發的威嚴竟叫二人不敢多看。
女郎正是商少言,她三兩步走上前去,衝着陳恕、李軒行了禮:“二位大人,去往蜀州山高路遠遠,你們缺什麼、需要什麼,只管同和陽說,和陽自有準備。”
兩人面面相覷,說句老實話,就算他們覺得其中有詐,面對這樣謙和有禮、落落大方、同家中孫女兒差不多年紀的女郎,也沒辦法生氣。
李軒反應最快,連忙向商少言道謝:“多謝鎮國公府照拂。”
商少言心裡嗤笑一聲“老狐狸”,這是當自己傻呢?但她面上還是溫婉笑着:“李大人說笑了,和陽此舉卻是爲了私心……二位大人許是不知,從前和陽被承恩公府退婚,兩位家中的晚輩都曾幫過我和阿兄,叫我們沒能被欺負了去。我去蜀州除了尋找食鐵獸,亦是爲了替阿兄求醫,一路上理應照拂一二。”
陳恕向來心直口快,但也不是魯莽之輩,聞言勉強壓下詢問的心思,只是試探道:“不知是在下家中哪位晚輩?”
商少言也爽快:“正是您的嫡孫陳五郎和李大人家中的李六郎。”
陳恕和李軒恍然大悟——這兩人是愛圍着商雲嵐轉悠,他們還曾告誡過,說南安王恐怕要對鎮國公府下手,叫他們莫要淌渾水……那時候誰能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思及此處,兩人不禁老臉一紅,他們倆只管着自己明哲保身,卻不成想人家是大度、知恩圖報的,這叫他們不禁十分慚愧。
商少言見狀頓時明白了他們在想什麼,頓時覺得有些好笑,但到底也不點破,只是微微頷首道:“天色不早了,再不出發恐怕天黑前到不了驛站,待二位大人休息好,咱們便出發吧。”
……
與此同時,南安郡王府。
南安王趙明陰沉着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下人,聲音陰冷,宛如一條毒蛇:“你將你剛纔說的,再好好說一遍。”
那人磕了一個頭,有些戰戰兢兢:“回郡王爺,和陽縣主已經離開了盛京,鎮國公方纔進宮不知說了什麼,陛下又撥了五百精兵護送和陽縣主。”
趙明簡直快被氣死了,怒極反笑:“好啊,好一個鎮國公府,好一個鎮國公!”
他面色有些扭曲,陰鷙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下人,好半晌才眯起眼:“你還聽見了什麼?”
那下人又磕了一個頭,害怕得快要暈厥過去:“奴才、奴才沒聽見別的了。”
趙明怒極,當即將那人踢得遠遠的:“沒用的廢物!”
待其他人將半死不活的下人拖下去後,趙明坐回了躺椅,陰柔冷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狠戾。
他想了想,回到了書房,書房裡早已有人在等着他,是個看上去仙風道骨、精神矍鑠的老人,此刻正閉着眼,靠着椅子老神在在地思考。
趙明眼裡閃過一絲嘲諷,但很快他就低下了頭,聲音恭謹:“葉先生,方纔陛下撥了五百精兵護送和陽縣主,可有大礙?”
葉先生睜開眼,看了一眼趙明,開口道:“王爺不用擔心,那和陽縣主不過一介女子,別說五百精兵,就是五十精兵她也管不好,場面只會越發混亂,您大可以放心下手,斬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