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零 火力密集,層層不斷
三五零火力密集,層層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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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士兵疼到了極點,在地上瘋狂的大聲叫喊着,抱着小腿滿地打滾兒。
一個女真士卒舉起盾牌抵擋,一個泥團正巧砸在了他的盾牌上,一聲悶響,泥團被震成了十幾塊落在地上,而他厚實的木盾也被砸的稀爛。巨大的反震力傳來,人類脆弱的骨骼根本無法抵擋這股力道,這士卒被震得雙臂一陣劇痛,手腕和肘部的骨骼都被震得粉碎,手一軟,再也握不住盾牌,跪在地上胳膊曲着一個勁兒的哀嚎。
泥團往往不是製造一起傷亡,因爲乾燥的地面會使他們彈射起來,然後攻擊第二個目標。
無數的泥團像是隕石流星雨一樣將成片成片的女真士卒撩倒在地,泥團落在哪裡,哪裡就是滿地捂着腦袋或者是什麼其他部位滾來滾去大聲哀嚎的女真士兵。
這一輪投石機攻擊完畢之後,女真士卒的陣列像是被狗啃過一樣,到處都是參差不齊的缺口,缺口中是一個個哀嚎慘叫的士兵。
城牆上到處都是歡呼聲,從士卒到軍官,人人臉上都是雀躍的表情,這輪投石機的攻擊給他們樹立了巨大的信心,對於喜申衛能否守住,心裡也更有底兒了。
連子寧站在城頭上,嘴角噙起一抹微笑。
這一輪攻擊,保守估計,造成了大約五六百人的死亡,而受傷的人數,則是這個數字的五倍以上!
事實上,受傷的士兵比戰死的更加麻煩,說句誅心的話,絕大部分合格的將領肯定是想對傷勢嚴重一些,失去戰鬥力的士兵說一句:“你要是死了該多好!”
說白了,對於一支軍隊而言,傷兵比起相同數量的陣亡士兵起碼要更麻煩一百倍!死人只需要就地掩埋,傷兵不一樣,損失了戰鬥力的傷兵不但沒法再打仗,還會反過來影響士氣,他們需要治療、需要有專人照顧,長途轉移時,傷兵還會大大拖累部隊的行進速度,給後勤系統造成巨大的負擔。
這也是爲何軍中屢屢有殺傷兵現象出現的原因,殺傷兵是迫不得已,但是真要是走到那一步,這支軍隊差不多也完蛋了,軍心士氣會降低到跡近於無的冰點。
可以想見,這些傷兵會給女真人帶來多大的麻煩,尤其是他們是攻城一方——沒有房子,沒有大夫,沒有合格的衛生環境,甚至連最起碼的藥物都沒有,因爲他們以爲自己這一次定然是長驅直入,無比的順利。
誰能想到,剛過了松花江,就咬到了一塊大鋼板,把他們咯的牙齒橫飛,一嘴的鮮血橫流。
阿敏只是滿臉的慘然,眼角的肌肉一個勁兒的抽抽着,當日自己在城牆上不斷下令射擊,肆意的屠殺明軍的時候,可沒想到會有今日這一幕,而且今日這一幕,比當初更加的慘烈,更加的讓人心頭滴血。
但是他還是咬着牙下達了命令:“後退一步者,斬!”
不得不說,這些剛剛從極爲艱苦的生活環境中掙扎出來的遊牧民族的士兵,比起漢人農耕民族來,確實是多了一股子狠勁兒,他們咬着牙,舉着盾牌,繼續向前進。
投石機投出去之後,需要一段時間來重新裝彈、填充、發射。
不幸的是,這個時間並不短。
連子寧顯然明白持續性火力有多麼重要,他又舉起了手:“牀子弩,發射!”
隨着連子寧的一聲命令,北征軍攜帶的一百多具牀子弩又是一起發射,上百支巨大的弩箭沖天而起,向着女真士兵的陣列狠狠的砸下去。
下一刻,嗡嗡嗡的巨大聲響響徹整個戰場,無數根粗長的弩箭飛上天空,形成了一片黑雲,由於箭頭是鐵球,因着箭頭的重量,這些弩箭在空中呈現出一個拋物線的形狀,重重的落了下去。
落在了女真士卒之中。
就在這裡,同一個地點,數日之前,同樣的武器,同樣的落在了一羣軍人的頭上。
不過那是大明的軍人,而現在,雙方轉換了角色。
巨弩落下,根本是避無可避,只得是佝僂着身子拼命的往前跑着,唯一的指望就是不要被擊中。
這些曲射炮一般的巨大弩箭只知道遵從於主人的意志,不管是誰在他們面前,都是一視同仁。
一輪射擊過後,明軍的陣型就像是被狗啃了一眼,少了一大塊兒。
這一輪射擊,至少是造成了三百人以上的死傷!
傷亡甚至更甚於當日的明軍,因爲此刻女真士兵的陣列更加的密集。
阿敏只覺得滿嘴滿心都是說不出來的苦澀,但是他不知道,這才僅僅是一個開始而已。
阿敏在喜申衛的時候沒少拿牀子弩試驗,知道這種巨弩射擊完畢之後想要再次射擊,需要一個相當長的過程——差不多是相當於後世一分半鐘的時間,阿敏對這個時間很清楚,而且他也更加明白,像是之前那種威力巨大的投石機,所需要的準備時間只能更長,所以他立刻敏銳的意識到了,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一分半鐘的時間,足夠教程快的女真士卒跑出去一百丈開外了。
他立刻下令道:“傳令,加速前進!”
如果是對付一般的軍隊的話,阿敏這樣想,並無任何錯處,但是當他對面是武毅軍,這個時代火器普及率最高的一支軍隊的時候,那就不管用了。
他話音剛落,連子寧便是斷然下令道:“第一隊列所有佛郎機炮,發射!”
在河岸狙擊的所有炮手和佛郎機炮回來之後,連子寧把二百門佛郎機炮分成了兩個隊列,放在城牆上。
隨着他的命令,第一隊列的一百門佛郎機炮操控的炮手立刻點燃了引信,引信嗤嗤的燒到了盡頭,然後,一百個五兩九錢重量的鉛子在巨大的動能的推動下,向着城下疾如流星一般砸過去。
耳邊聽到那劃破天際的淒厲的嘶鳴聲,阿敏瞬間面色如土。
這連子寧,真是太狠了!
這一輪炮擊,給女真士兵又是造成了不少於三百人的傷亡。
第一輪炮擊完畢之後,炮兵們趕緊退下子銃,重新裝填,而連子寧又是高高舉起了右臂:“第二陣列所有佛郎機炮,發射!”
又是一百門佛郎機炮的齊聲轟鳴。
而當女真士卒終於從佛郎機炮那撕破長空的轟鳴聲的噩夢中掙扎出來的時候,還沒來得及喘勻一口氣兒,就又是看到了那漫天飛來,似乎連視線都能遮蔽的泥團,想着他們惡狠狠的砸過來。
投石機,又是重新裝填好了。
遠遠的看着一切,剛毅眼皮子狠狠的一跳,臉上已經是難看之極。
額勒和澤一拳砸在了旁邊一匹戰馬上,那戰馬長長地悲鳴一聲,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眼見是不活了。
濟爾哈朗眼珠子不斷的轉悠着,嘴裡唸唸有詞,似乎在想着主意。
眼見三位大人如此,周圍守護的鐵浮屠和柺子馬衛士都是噤若寒蟬,抿着嘴兒一句話都不敢說。
經過了這一輪的打擊之後,女真士兵的傷亡已經是達到了六千人,傷亡超過了總人數的十分之一——歷來十分之一就是評判一支軍隊的標準線,一般的軍隊,傷亡超過十分之一就會不戰而潰。
毫無疑問,這個年代的女真人,這些剛剛從遊牧漁獵的社會形態轉化過來的女真士兵,是一支不折不扣的精銳,但那時這種幹捱打不能還手,己方傷亡慘重的戰鬥最是傷士氣,士兵們雖然還沒有停下腳步,但是心中已經是開始慢慢的被沮喪、恐懼給籠罩了。
終於,當距離護城河還有不到三百米之遙的時候,逃兵出現了。
一個女真士卒被呼嘯而下的泥團砸碎了腦袋,他的腦漿鮮血濺了身邊的另外一個士兵一身一頭一臉,這名女真兵渾身都被鮮血覆蓋了,他呆呆的在原地站了片刻,眼中露出極度的絕望和恐懼來。不斷的有袍澤在身邊死亡,生命不斷的被死神收割,所有人都變的如此的廉價,他的心絃也是繃得越來越緊,終於,這根弦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壓力,轟然斷裂了。
他發出一聲嘶喊,把手中的木盾和的麻袋一扔,便是快步朝着陣後跑去。受到他的影響,數十名女真士卒也是發一聲喊,把腰間抱着的布袋子一扔,朝後面狂奔。
阿敏眼皮子一跳,他早就料到了會有這種現象出現。
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也知道絕對不能婦人之仁,他一揮手,身後一隊百多人的輕騎兵便是快速奔出,迎向了那些逃跑的士卒。
這些輕騎兵迎上了那些逃跑的士卒之後,二話不說,直接便是揮刀狠狠的斬下去,鮮血飛濺。不過是幾個呼吸間,這些逃兵已經被斬殺殆盡。
這一幕,讓所有心中抱着相同想法的士兵頓住了腳步。
阿敏冷冷道:“所有逃跑者,家中奴隸財產充公,妻兒一律貶爲奴隸!”
這些年女真屢屢南侵,尤其是和大明接壤的海西女真,更是南侵的急先鋒,每次總能掠走幾千一萬的百姓,這些直接就成了女真士卒家中的戰利品,幾乎每個女真家庭幾乎都有漢人奴隸,這是他們相當重要的財產。而在女真內部,犯罪之人,戰場上的逃兵,也常常有貶爲奴隸的先例。在女真這樣一個還保存着部族系統,半奴隸半封建的社會體制下,奴隸是非常悲慘的存在。
主人可以隨意的殺死奴隸然後只要向部族的首領繳納一部分的錢財就可以了,而女奴更是主人隨意泄慾的對象。
阿敏的話被數十個大嗓門兒的軍士齊聲喊出,所有人都聽的真切。
就像是一盆冰水,女真士卒們被澆了一個透心兒涼,爲了自己的妻兒家人不被貶爲奴隸,他們重新邁着腳步,向着那明明近在咫尺,但是卻是偏偏遙不可及的護城河衝去。
這一幕,和當初明軍攻城的時候,是何等的相像?
不過是短短几日的功夫,雙方已經調換了一個角色,女真變得勢大,但是他們也極爲愕然的發現,自己面前,還擋了喜申衛這麼一個大骨頭。
死硬死硬的大骨頭。
一切又是重新上演了,不,這樣說還不太確切,女真的傷亡,所要遭受的打擊,比當日明軍面臨的還要慘烈十倍!
拋開連子寧和阿敏兩人的指揮才能不談,現在連子寧手中掌握的底牌就不是阿敏能比的,當日阿敏手頭上只有有限的牀子弩,因此只能用牀子弩來作爲遠程打擊的手段,但是在牀子弩發射的間隙,明軍依舊可以狠衝一段兒,所以那一日,明軍的傷亡雖大,死在這一段的卻不是極多。
而現在,連子寧用投石機、牀子弩和佛郎機炮構建了一個嚴密的、火力極其強勁的遠程防禦體系,至今爲止帶給女真的傷亡已經超過了當日同一時段的三倍以上!
時間推移,在城頭上武毅軍密集的火力打擊下,當第一個女真士卒到達距離護城河還有一百米的時候,攻城的五萬女真大軍,已經傷亡超過了一萬五了。
也就是攻城戰,雙方士卒沒有身體的接觸,要不然的話,就算是嚴苛的軍法在頭頂懸掛,這些女真士卒只怕也要崩潰了。
而這時候,在護城河後面三道城牆上的武毅軍,也在石大柱的命令下開槍了。
這時候,女真士卒們終於是找到了一絲安慰。
因爲一路上都是給他們帶來巨大負擔,幾乎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只是累贅的原木盾終於是有了那麼一些作用。
木盾幾乎能把整個身體都掩蓋住,隨着一聲聲清脆的槍響,槍彈打在木盾上,只是能把木盾打出幾道裂紋來,或者是在上面留下一個小小的坑洞,但是並不能對木盾後面的女真士卒有任何的影響,頂多是讓他們持盾的手感覺到震一下而已。
但是石大柱並沒有下令這種看似徒勞無功的行爲。
這些火槍手,本來就是作爲誘餌一般存在的。
三道土牆上的武毅軍們不斷的射擊,裝彈,射擊,清脆的槍聲不斷的響起,天空中泥團、巨弩、鉛子不斷的落下。
這時候,阿敏忽然醒悟,他咬牙切齒的死死的瞪了喜申衛城頭一眼:“連子寧,我一時不察,竟然上了你的惡當。等着,終有一日,我要讓你連本加利的償還!”
這時候他也發現自己落入了連子寧的圈套之中,爲了防備火槍的射擊而裝備了木盾,而木盾加重了士兵的負擔,使得士卒速度減慢,因爲減慢的速度而死在途中的士卒無數。早知如此,就算是以士卒輕裝上陣,加速跑到護城河邊,死傷都會比這個輕。
但是事已至此,現在想什麼都沒用了。
女真士卒不斷的接近,城頭上甚至已經看清楚他們黑紅色的臉膛。
軍官們本來因爲給對方造成巨大的傷亡而產生的興奮已經消失了,女真的頑強讓他們意識到了接下來的一仗會如何的慘烈,他們抿着嘴,沉默的盯着面前的這一切。士兵們不斷的重複着手上的動作,累的滿頭大汗。
而這時候,女真士卒也終於衝到了護城河邊。
這時候,由於射角的原因,投石機和牀子弩都已經超過了射程,無法對二百餘米外這種近距離上的敵人產生威脅。
投石機和巨弩都停止了,只有佛郎機炮的炮聲依舊響亮,不過聲音一下子稀疏下來。
感受到這種變化,女真士卒們也是振奮起來。
他們在軍官的吆喝下,快速的跑到河邊,準備把手頭上的麻袋扔進河裡。
他們死死的盯着對面那三道土牆上的明軍,眼中冒着嗜血和瘋狂的光芒,死死的攥緊了手中的木盾,咬着牙,渾身肌肉都崩了起來。他們在等着,等待着眼前的這一道河水被填滿,然後他們就會撲過去,狠狠的砸碎對面那些明國人的腦袋!
正在這時候。
一聲聲沉悶的轟響從不遠處傳來,然後這些女真士卒便驚恐的發現,就隔着一道護城河,對面的牆上,數十個黑沉沉的炮口冒着紅光,無數密密麻麻的黑點向着自己籠罩過來。
鋪天蓋地,無可抵擋!
這一瞬間,密集而炙熱的鋼鐵風暴覆蓋了前面的女真士卒門,就像是一堵厚厚的,由無數的通紅熾熱充斥着巨大能量的鉛彈組成的牆,狠狠的拍在了女真士卒的身上。女真人的陣列整個停滯了一下,再也不能前進半步。
虎蹲炮畢竟也是火炮,其動能不是一般的槍械鉛彈所能比擬的,小指頭大小的鉛彈狠狠的砸碎了的這些女真士卒們用來抵擋的木盾,然後砸在了他們的身上。
位於前面的女真士卒這一瞬間被密集的鉛彈打成了破麻袋,身體上面被開出來無數個血洞,而在鉛彈打進去的一瞬間,這些血洞周圍的肌肉皮膚便都是被高溫烤焦,甚至連鮮血都流不出來。
一股焦香瞬間在戰場上空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