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務痕累累,跪在地上號淘大哭的張琦,盯着手中”雲昭不滅,永不追究”的李慶遺書,蘇燦跌坐在椅子上,面色陰沉如水,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刀傷人了.現在他終於明白這一段時間裡發生在彬州的讓自己不解之事了.
在李慶走後,南部鎮軍突然開始了一些莫名的異動,有的是以換防的名義,有的是以拉練的名義,現在看起來,他們卻是在佈署李慶死後,徵北軍有可能發動的反擊,力圖將損失減到最小的舉動.
而自己這邊,原本十天一送的軍糧突然改爲了三天一送,昨天彬州府又發來公文,近期要一日一送,理由是秋糧未收,存糧將盡,十天一送的規模太大,彬州無力承擔,現在看來,哪裡是無力承擔,這根本就是在防範自己.自己這裡如此,鄂州權昌斌那裡自然也好不到那裡去.
“自毀長城,自掘墳墓啊!”蘇燦仰天長嘆,眼中禁不住淚水橫流.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朝廷好不容易在南方積攢起來的戰略優勢,隨着李慶的死亡而化作一江春水東流而去了,而爲此,皇帝陛下還付出了放蜀軍出蜀的代價.
黃宏大步走進了蘇燦的大帳,作爲蘇燦的副將,他此時亦是深悉內情了.”大將軍.”
“秦家那邊有什麼反應?”蘇燦沉聲問道.
“剛剛傳回消息,秦家一家人都進了山上的堡子.我們的斥候潛過去瞧了,那堡子就是一座軍事要塞,看來秦家也知道了消息.”黃宏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就算他們躲進了堡子裡,難道就能擋住我們嗎?殺過去,抄了他們的家,這事絕對與他們脫不了干係,更何況,來寶守將秦家衛便是他秦家子侄?只要殺進去,我相信一定能找到我們想要的證據.”
蘇燦沉重地搖着頭:”不行的,不行的.”
“爲什麼不行?”黃宏激動地道:”大將軍,我們虎衛身經百戰,難不成還收拾不了一個土財主麼?”
“秦家豈是土財主?”蘇燦沉痛地道:”只怕在山上的堡子裡,藏了數千甲士也說不定,我們一擊不能拿下,戰事一旦拖延下來,南方必然震動,那時候後果不是我們能承擔的.而且我們有什麼證據來進攻秦家?”
“這還不算證據?”黃宏指着張琦.
蘇燦將手中李慶的血書遞給黃宏.
“雲昭不滅,永不追究!”黃宏喃喃地道.
“是的,雲昭不滅,永不追究,他們再混蛋,在大目標上終於我們是一致的.”蘇燦站了起來,深深地吁了一口氣,”我們如果一動,高興的只會是樸德猛,他豈會放過這個天大的機會?而且我們一動,豈不是將他們推向北方麼?”
“哪就裝作不知道麼?”
“是的,裝作不知道.”蘇燦垂下了頭.”黃宏,調整軍事佈署,應對徵北軍有可能的進攻,只有迎頭給予他們痛擊,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是團結的,我們是強大的.”
黃宏憤憤不平,”大將軍,這件事就這樣算了?”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自然便見分曉.”從黃宏手中拿回血書,蘇燦重新坐了下來,”張琦,你不能留在我這裡了,我寫一封奏摺,連同王爺的這份血書,你帶着去上京.”
“張琦能順利回到上京嗎?”黃宏擔心地道.
“我會派親衛護送他回去,我就不信,那些人敢公然襲擊我的親衛,張琦,你們不要忙着趕路,儘管大張旗鼓,白日行軍,晚住驛站.”
“是,多謝大將軍!”張琦叩了一個頭,站了起來,”我要面見陛下,請陛下替王爺復仇.”
蘇燦苦笑一下,此時此刻,只怕皇帝陛下也得低頭了.
“黃宏,讓蔡勇派一部人馬靠近萍鄉.”蘇燦吩咐道.
“靠近萍鄉,那裡不是南部鎮軍駐紮的地方麼?”黃宏問道,”既然將軍不願意翻臉,這個時候派軍靠近會不會引起誤會?”
蘇燦搖頭,”只是靠近,以防不虞而已,萍鄉是我們與南部鎮軍防守的交叉區,也是一個薄弱的地方,李王爺統領南部鎮軍多年,現在突然戰死,不管他們如何去消除這個影響,士氣浮動也是必然的,樸德猛老於征戰,豈有看不出萍鄉這個弱點的道理?他一定會試探性地進攻,一旦發現漏洞,定然長驅直入,如果萍鄉失守,我們就更被動了,告訴蔡勇,如果南部鎮軍擋得住,他就不要動,如果擋不住,便立即支援.”
“末將明白了!”黃宏點點頭,轉身出了大帳.
彬州,南部鎮軍大營,相比起後來者蘇燦的虎衛只能駐紮於彬州下的府縣青河,南部鎮軍的行轅卻在在彬州城中,李慶戰死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回來之後,彬州行營的雄闊海立即召集所有在行轅的高級將領會議,以南部鎮軍副帥的名義宣佈接管所有南部鎮軍事宜,直到朝廷任命新的南部鎮軍大將軍,在爲數衆多的世家將領以及彬州知州萬長風的支持下,雄闊海順利接管南部鎮軍,李慶苦心經營,好不容易提拔起來的幾名將領被解除兵權,軟禁了起來.
雄闊海接管南部鎮軍後的第一條命令就是給刈陵大營的,責令刈陵大營主將衛子長馬上展開對來寶縣的反攻,以期收回來寶,將雙方的對峙線拉回到李慶死後的狀態.
第二條將領便是向萍鄉增兵.防止徵北軍選擇萍鄉爲突破口.
一系列的軍事命令下達到各部,南部鎮軍的將領們興奮地奔馳各部,從現在開始,這支軍隊真正屬於世家了,而雄闊海就有是有些鬱鬱不樂,皺着眉頭回到後院,在那裡,本應該在鄂州臨江園羅網總部的紫燕卻正呆在那裡.
看到雄闊海進來,紫燕微笑着站起來,伺候着雄闊海脫下沉重的甲冑,又爲他衝上香茶,這才坐在他的對面
“怎麼了,看你的樣子,有些不高興?”紫燕問道.
“李慶對我不錯!”雄闊海悶悶不樂地道:”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說實話,他與我有實實在在的半師之誼.”
紫燕點點頭,”闊海,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爲了大局,李慶不得不死,你也不必心中鬱結,李慶當初傾心結納於你,毫不藏私地向你傳授軍法,那是因爲他看中了你的身手以及聰慧好學,而且,你的身世很符合他改造南部鎮軍的構想,你不是世家子,甚至不喜歡他們,這纔得到他的青睞,但是一旦讓他知道了你的來歷,以及與我的關係,他不還象當初那般看重你麼?不是,他開始壓制你,疏遠你,你應當明白這是爲了什麼?”
“我當然明白,但是這樣殺了他,我心中終是愧疚.”雄闊海搖搖頭.
“他如不死,娘娘便勢若危卵,娘娘若危,我們會是怎樣的下場,你心中很清楚,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闊海,你不是跟我說過,婆婆臨死之前還念念不忘你沒有娶媳婦,雄家後繼無人麼?我們若死了,雄家可就斷了香火了.”紫燕站起來,走到雄闊海的身後,伸手替他輕輕地揉着太陽穴,”闊海,現在你可更要努力了,努力做更大的官,爲你雄家創造一個美好的未來.”
雄闊海嗯了一聲.
“我不是跟你隨便說說的!”紫燕突然停下了手,半彎着腰,將頭枕在雄闊海的肩上,”我腹中可是已經有了你的孩子.”
雄闊海一下子跳了起來,險些將身後的紫燕帶翻在地,”真得麼,真得麼,你真有了我的孩兒了麼?”他抓着紫燕的雙肩,狂喜地道.
“你弄疼我了!”紫燕叫了起來.”難不成我還騙你不成?就是不知是男是女?還只有兩個月呢,這段時間事太多了,我怕你分心,便沒有告訴你.”
雄闊海放聲大笑,一彎腰,便將紫燕打橫抱了起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將紫燕放在自己的大腿之上,”當然是兒子,當然是兒子.”他笑道.
“既然是兒子,你可得更努力,爲兒子打造一個好未來,我可不希望將來咱們的兒子還得打打殺殺,最好啊,你能掙個國公回來,等你兒子長大了,就是穩穩當當一個少國公.”紫燕揪着雄闊海硬茬茬的鬍子,道.
“當然,我得努力,我得更努力,紫燕,你瞧着吧,我會拿回來寶,我會擊敗樸德猛的.”雄闊海意氣風發地道.
貴州城,李慶被殺死的消息一經快馬傳回,早已等候多時的徵北軍南部集團大本營中一匹匹快馬立即奔向各處駐軍點,沙陽的第五營立即增援來寶,而廖大平,方翔,昭義等由原王相部改編而來的一支萬餘人的部隊迅速撲向了萍鄉.
湖口的石敢當的飛天營,薛臨風的第九營,以及白蓮營三部數萬人自湖口出發,向青河蘇燦所部發起強大進攻,樸德猛親率益州營爲他們押陣,而由原徵北軍將領高華強所率領的白蓮營則坐鎮後方,保持各軍的後勤補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