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年間的內河航運十分發達,因需要上繳朝廷的實物都要經內河轉運。而最重要的糧食,更是主要靠運河的漕運。此時江南戶口衆多,爲國庫的重要來源,河運在國計民生中佔相當重要的地位。
相對於內河航運,貞觀年間海運並不繁榮,大多隻是和南洋諸國有來往。後來赫赫有名的廣州市舶司,此時尚未出現。
因不需要遠洋,沿海一帶的造船廠大多隻打造小的海船。而在揚州,蘇杭一帶的造船廠,則主要打造內河航運的船隻。所走的航線不同,船隻也不盡相同。黃河上有‘上門填闕船’,在黃河與長江之間有適宜於通濟渠的‘歇艎支江船’,在長江則有大型船舶‘俞大娘船’。
漕幫作爲最大的內河航運組織,也在揚州和餘杭一帶有自己的船廠。藉着給來躍祝壽的時機,張煥來到了漕幫在揚州的造船廠。這船廠和張煥印象中的船廠有很大的差異,說這兒是一個木材囤積地更爲恰當些。
“怎麼這麼多木材?”張煥有些驚奇。
計無智笑着道:“姑爺有所不知,我漕幫的船隻,大多用來漕運,因此打造的船隻幾乎都是內河船,只有在餘杭那邊纔打造少量海船。所以造船的木料,全都囤積在揚州船廠。”
張煥道:“最大的船有多大?”
苗影插嘴道:“我聽爹爹說,前朝的龍舟有百丈長呢!”
計無智道:“幫主說的沒錯。不過那麼大的船,我漕幫並不需要。最多隻是打造七八千石的船隻罷了。”
張煥接着問道:“更大的船打造的出來嗎?”
計無智道:“這個就要問船工了。來人,去叫老陳過來。”
不一會,一箇中年漢子就站在了張煥身前。這人皮膚黝黑髮亮,身材極爲高大健壯。
“屬下陳蝶蘭,拜見幫主,姑爺,計先生。”這漢子看上去又高又大,卻取了個女子般的名字,苗影忍不住就笑了下。
張煥忍笑道:“陳先生不必多禮,我有些問題,可否請陳先生相告?”
陳蝶蘭一臉不自然道:“姑爺太客氣了!屬下不敢妄稱先生,姑爺想知道什麼儘管問。”
陳蝶蘭雖然負責整個揚州船廠,不過此時的匠人地位低下,因此位置雖然重要,地位並不高。張煥對他十分客氣,陳蝶蘭反而有些誠惶誠恐。
張煥見他這般摸樣,也不再客氣,一連串問道:“船廠大約有多少人?每年能造出多少艘船?最大的船有多大?”
陳蝶蘭對揚州船廠瞭如指掌,不假思索就道:“船廠共有二千三百五十人,其中造船匠人有千餘人,其他都是些苦力。我揚州船廠,每年造出的新船大概五百餘艘,造出的最大的船就是俞大娘船,載重有九千餘石。”
張煥暗自計算了下,接着道:“依你看來,揚州船廠能造多大的海船?”
陳蝶蘭有些吃驚道:“姑爺準備出海嗎?”
張煥搖搖頭道:“目前沒那想法。”
陳蝶蘭想了想道:“若是揚州和餘杭船廠一起,估計半年能造出一艘二十丈的大海船來。”
張煥皺皺眉道:“半年才能造一艘?”
陳蝶蘭道:“海船的打造十分繁瑣,既要考慮木料,又要考慮加固方式。凡是經受強大壓力的構件或部位,都採用堅硬的樟木或者楠木。同時爲了增加船的強度,艙壁與殼板、隔板與隔板之間,都用鉚釘相連,使隔艙壁同船殼聯成整體。在釘合時還要把鐵釘砸進木板深處,再用桐油灰將釘頭密封防止鐵釘生鏽。種種程序都要做到,所以海船的建造週期是短不下來的。”
張煥見他長篇大論如數家珍,驚奇之餘也十分敬佩。又仔細詢問了他造船的詳細過程,這才和苗影等人離開船廠。
離開後,苗影就急着問道:“相公,你真的想出海嗎?”
張煥笑道:“要是有機會,你親自監督打造一艘大海船,我們一起出海怎麼樣?”
苗影一臉興奮道:“我只去過海邊,聽說海上很好玩呢。要是相公也想去,我一定親手打造一艘最大的海船出來,我們一起去海上玩!”
張煥笑道:“那就說定了!”
苗影抿嘴一笑,伸出小指來。張煥微微一笑,也伸出小指和苗影勾了一勾。
苗影道:“到時候讓妙玉姐姐也一起去,她肯定會喜歡。”
張煥道:“好啊!妙玉知道你事事牽掛着她,只怕會很開心的。只是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苗影上前挽住了張煥的胳膊,轉過頭看了看長安城的方向,小臉上一片笑容。
接到張煥的書信,妙玉就樂開了懷。因爲兕子的請求,李世民雖然將飛雲班放回了江都,妙玉卻一直留在皇宮陪伴兕子。雖然李世民有言在先,妙玉可以隨時出宮去,問題是即使出去也無事可做。如今小姨就要來長安,而且同行的還有錢蘭兒等人,以後就不怕無聊苦悶了。
妙玉正在開心時,卻被雯兒叫到了花園。
妙玉有些奇怪道:“公主有何事找我?”
雯兒道:“張公子在信中詢問我,是否想參股長安的淘寶分店。”
妙玉微微一愣,接着一笑:“公主是什麼意思呢?難道以公主身份之尊貴,竟然會答應不成?”
雯兒也微笑道:“我覺得這件事很好玩,難道妙玉姑娘覺得不合適嗎?”
妙玉搖搖頭:“既然公主覺得有趣,我自然不會反對。只是將來他知道了公主的身份,怕是會不高興呢。”
雯兒淡淡道:“我只是覺得好玩罷了,若是將來張公子不高興,我和他說清楚就是。”
妙玉笑了笑道:“只怕皇上知道了,也不會答應的。”
“對於我的事情,父皇很少管的。”
妙玉一邊在心裡埋怨張煥,一邊又道:“公主,經營店鋪要花很多時間的,而且很麻煩的。”
“我只是出資,偶爾去看看罷了!我也不怕什麼麻煩。”雯兒一臉微笑看着妙玉,似乎在等她的下一個理由。
妙玉卻轉移了話題道:“前天我陪着晉陽公主玩耍時,晉王告訴我們,公主一直沒有封號,皇上決定過幾天就要給公主封號。”
雯兒點頭:“此前我拒絕了好幾次,這次不好再拒絕,就答應了父皇。想必就這幾天,就會上封號。”
妙玉笑道:“恭喜公主了。不知道是什麼尊號?”
雯兒一臉平淡:“這也沒什麼可喜的。我的封號將會是‘高陽’。”
妙玉道:“晉王還說,高陽公主將會是最尊貴的公主,公主府也會按最高規格建造,據說皇上還會親自給公主選夫婿。”
此時的公主出嫁,很少有嫁到男方家中的,都是敕造公主府,然後公主居於府中。像長樂公主那樣,下嫁給長孫衝的並不多。駙馬想要時常見公到主,還必須走通公主府女官的門路才行。駙馬即使長期見不到公主,也是不許納妾的。所以這時的駙馬只是名頭好聽,實質上悲催得很。
妙玉這話,其實是在暗暗提醒雯兒,受封爲高陽公主後,只怕婚事是做不了主的。潛在的意思,那就不言而喻了,自然是希望雯兒放棄對張煥的情愫。
雯兒一聽就明白了,她心裡並不否認,隨着長期信件往來,對未見面的張煥已經生出了一份情感。只是她性子雖然十分冷淡,不過心底很倔強,不然的話也不會拒絕李世民幾次上封號。
如今雯兒聽到妙玉這句話,反而激起了好勝之心,淡淡道:“我孃親去世之時,曾對父皇說過,我的大小事情,儘量由我自己做主。”
妙玉心中無奈,只好笑道:“既然如此,尊敬的高陽公主殿下,小女子鄭重邀請你參股淘寶,公主可願意?”
雯兒還是第一次被她開玩笑,看看妙玉忍不住也笑出聲來。
杜枝娘幾人到了京城,和妙玉見面時,自然又是一番唏噓。選取開店地址時,妙玉經過一番考察,並沒有選取人最多的西市,而是在城東寸土寸金的地方,高價租賃了一間店鋪。
對於妙玉這個決定,杜枝娘並不理解。不過妙玉卻說了,這是張煥在信中的意思,說是走高端路線,接着又解釋了其中含義。杜枝娘恍然大悟,想想也是的,江都那家店裡,顧客可不都是有錢人。
金秋九月到來時,經過一番裝修籌備,京城淘寶店在鞭炮齊鳴中終於開業了。因店鋪就在皇城附近,已經獲得封號的高陽公主李雯兒,和兕子一起帶了幾個隨從出宮前來道賀。
房玄齡併爲前來,而是派人送了一份大禮,卻被杜枝娘扔在了角落裡。
開店的事情李世民也知道,認爲只是小兒女玩鬧,倒也沒怎麼反對。而且在開業前夕,李世民還應高陽公主的請求,欣然題寫了‘淘寶’二字作爲匾額。李世民的御筆,一直作爲淘寶的金子招牌,十幾年後幾乎在大唐各地都可以見到。
熱鬧了一天之後,又挑選了不少新穎的小玩意,高陽才帶着兕子準備回宮。
回宮之前,高陽將一個少女介紹給了杜枝娘和妙玉,言說這少女家中累代經商。自己見她聰明伶俐頗有商業頭腦,就從父皇身邊將她要了過來。高陽說這少女已經從宮中脫了籍,如今算是自己的貼身侍女,將她留在淘寶幫忙,有什麼事情聯繫也方便。
杜枝娘無可無不可,倒是妙玉見這少女姿色明媚,一雙大眼睛更是十分靈動,笑着問起了她的姓名。
這少女嫣然一笑,聲音清脆如黃鶯:“小女子姓武,名喚媚娘!”
第二卷 長安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