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當雲明月脫口而出“你怎知風雨必有爭奪天下的野心”時,頓時感悟到了自己的愚蠢,還有心緒的紛亂,以及一陣陣痛。
怎麼了?
自己是怎麼了?
雲明月很不喜歡自己眼下的狀態。
風雨當然有爭奪天下的野心,否則也就不是擁兵數十萬、坐鎮涼州的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了!
自己卻爲什麼還要惦念他,還要爲他辯護?
原本那個遊戲紅塵,從容周旋於衆多仰慕者之間的雲明月,究竟到哪裡去了?
雲明月困惑。
身旁的令狐智卻絲毫沒有感受到伊人的煩惱,談論到天下大勢的時候,令狐家族的七公子,頓時產生了萬丈的豪情,憑欄遠眺之際,仿若將那天下河山俯覽無遺: “天下人皆以爲定涼侯收巴蜀之後便罷兵休戰,乃是出於大義不忍山河破碎、神州烽火,令狐卻不以爲然!風雨此舉,非不爲,實不能!風雨起於刀兵之中,連年累月戰呼蘭、徵印月,又於當今天下最強大的藩鎮燕字世家、皇甫世家生死相搏,三年以來恐怕早就將西北積存的家底消耗殆盡,縱然屢戰屢勝,卻也不過是窮兵黷武!故,風雨此次停戰,不過是審時度勢、休養生息罷了!”
“哼,強詞奪理!”
令狐智話音未落,原本希望引起注意的佳人尚未開口,一心崇拜英雄的妹妹卻已經跳出來打抱不平了。很顯然,兩兄妹應該是時常爭論時政,因此此刻道來,竟然是滔滔不絕,十分的流利: “別忘了,風雨軍如今大獲全勝,天下誰人能擋?若東出,不外乎聖京、荊州二處。聖京不過是彈丸之地,燕家軍殘部無心戀戰,各路諸侯各有算盤觀望尚且不及,天子親軍則正待建立,實在不堪一擊,一旦得手則足以號令天下;荊州如今爲燕家軍殘部於皇甫世家滅亡之際乘虛盤踞,立足未穩人心浮動,加上日前偷襲風雨軍未果再次損兵折將,根本無力抗衡,一旦攻取則盡佔神州腹地!風侯卻不計個人榮辱,毅然放棄如此良機,親自進京支持當今聖上的憲政,力保神州安寧,如此高風亮節、襟懷遠大,方纔是大英雄真本色,豈容小人妄測?”
“不盡然吧?”
令狐智對妹妹的話很不以爲然的說道: “聖京乃神州的中樞、朝廷的京畿、天子的居處,豈容權臣亂法?如燕南天之流的倒行逆施,終於天人共棄,前車之鑑尤未遠矣,風雨怎敢輕舉妄動?
“至於荊州,雖然乃是產糧重地、神州心腹,如今又兵力空虛人心不穩,似乎容易收復。然而佔領容易統治難!風雨軍既要北抗呼蘭,又要西征印月,還要威懾剛剛平定的巴蜀,再加上根本重地涼州也是大戰之後損失慘重、百廢待興,內憂外患之際,如何有多餘的兵馬進軍荊州?
“故而,無論聖京還是荊州對於風雨軍來說實在是一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若兵多則其他各地危險,兵少則外有羣雄虎視、內有民心浮動,根本無濟於事,倒不如守巴蜀之險,擁倫玉、玉門兩關之固,挾西北之廣,休生養息以圖長久!”
“說得好!”
令狐智言猶在耳,卻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叫好,舉目望去,只見一個少年正在兩名隨從的擁簇之下,緩緩的從樓梯走上來。
那少年一身青衫,手中拿着一把閉合的扇子,雖然看上去未及弱冠,俊秀的面容和幼小的年紀多少讓人有些稚嫩的感覺,但是雙目中放射出的堅毅和果決,以及舉手投足間的從容與穩重,都給人一種領袖絕倫的氣質。而他身邊兩名隨從無形中所表現出來氣定神閒的高手風範,還有對於少年發自內心的服從、恭敬,都無不進一步佐證了少年的不凡。
“公孫飛揚?閣下莫非是齊魯公孫的飛揚公子!”
令狐智一驚,脫口而出,雖然當日諸侯北伐幽燕的時候,代表令狐家族的令狐智和代表公孫家族的公孫飛揚算是同一陣營,但是一個隸屬西路一個隸屬中路,因此只是有所耳聞,卻從未謀面,今日一見卻發現對方比自己意料的還要年輕。
令狐之卻不知同樣震驚的,還有當場的幾乎所有人。
少年身邊的兩個護衛,顯然沒有想到自己公子這麼容易被人認出,頓時產生了警惕戒備的神情,如臨大敵;而這一邊令狐智身邊的所有人也都動容,尤其令狐飄雪更是誇張,不由自主“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纖纖的玉手掩住了櫻紅的小嘴脣,臉上流露出驚喜莫名的神色,甚至於原本自顧自想着心事的雲明月此刻也流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唯一沒有改變,或者說滿不在乎的,恐怕只有那個又圓又黑的老頭。
這一切,都只因爲飛揚公子,公孫飛揚的名頭實在太過於響亮了。
“燕家鐵騎公孫客,令狐水師皇甫險。”
這是在最近二十年內聖龍人盡皆知的一句傳言。
隨着一心銳意改革的聖龍第十一代皇帝聖神宗駕崩,以及忠心扶植、同樣堅定主張改革的風雲世家遭到政敵的聯手鏟除之後,擁有幽燕聖龍最強大騎兵部隊的燕字世家、盤踞天府之國巴蜀險要的皇甫世家、門客三千五行術獨步聖龍的公孫世家和擁有天下第一水師以及敵國鉅富的令狐世家,可以說在聖龍帝國風光無限,達到了榮耀的巔峰,一時之間即便是天子的威儀、皇家的權力都要相形遜色。
只可惜,這樣極度的風光和榮耀只持續了二十年,伴隨着聖龍帝國第十三代皇帝蕭濟敗亡於北方遊牧民族的呼蘭帝國之手,一階布衣的風雨縱橫西北以及亂匪龐勳的造反,這赫赫有名的四大家族便如同聖龍帝國一般,暮氣沉沉的步入衰亡。
曾經席捲神州、裹挾天子的燕字世家,在對涼州的進攻中損兵折將,甚至起家根基的幽燕十六州如今也已經失去,雖然剩餘的兵馬依舊遍佈河北諸州乃至中原兩湖,但是四分五裂、分崩離析,早就不復昔日的強盛了。
作爲燕家軍進攻涼州的盟友皇甫世家,更是在風雨軍的反擊中屈膝投降,曾經華衣錦食的公子,成爲了獻城惜命的階下之囚,別說是爭霸天下,便是要想過一個平凡人的日子也是不可求的事情了,雖然風雨爲了穩定人心而沒有大開殺戒,但是在風雨軍情報系統的血衣衛監視之下猶如無根的浮萍一般惶惶不可終日,那滋味絕對不好受。
江南的令狐家族則是四大家族中最爲奇怪的一家,當造反的龐勳席捲江南的時候,令狐家族沒有動,當島國安宇的盜賊肆虐神州的時候,令狐家族也同樣沒有動,那傳說中足以敵國的財富和天下無敵的艦隊,就彷彿空氣一般的蒸發,所有家族的子弟都蜷縮在了防守森嚴的城池之中,縱然實力無損,然而民心士氣盡喪,不足道哉,這樣一個豪門世家甚至幾乎被人完全的遺忘。
相對而言,公孫家族雖然好一些,但是習慣於經營情報、培植門客的齊魯豪門,並不擅長亂世之中最爲緊要的沙場征伐,居然聯合了十多家諸侯依然被燕家軍打得大敗,甚至在燕家主力盡數遠征涼州之後仍舊無可奈何、毫無進展,這同西北定涼侯風雨、宣武帝蕭劍秋的談笑用兵、去除強虜比起來,實在是遜色了太多。
不過,相對於這四個龐大、悠久、累積了數百年的根基、門生故舊遍佈天下的豪門世家於亂世中總體極其糟糕的表現,年未弱冠公孫飛揚卻無疑是一個異數,成爲了最爲奪目的亮點,也爲這四大家族多少增添了不少光彩。
十六歲從軍,便獻策兵出天陽谷,殲滅龐勳的十萬大軍,救下後來的宣武帝蕭劍秋,更力主夜襲龐勳,和風雨、梅文俊這兩位業已名揚天下的軍事奇才在不謀而合的默契配合中,擊敗了亂軍的主力,平息了聖龍帝國的內亂。
其後,又曾經統率七千精銳一舉擊潰燕家軍十萬雄師,化解了齊魯北部的威脅,緊接着更是長驅直入逼向燕家軍的老巢,竟然也是連戰連捷,乘虛殺入了燕家軍的根本重地幽州,連燕字世家家主燕南天的正室夫人也差點被俘虜,令當時連續擊敗風雨軍和公孫世家聯軍,把持京畿挾持天子、氣焰不可一世的燕字世家首次嚐到了戰敗的滋味。
因此名揚天下的公孫飛揚,註定了光芒四射難以掩蓋,在今年年初又一次飛揚於神州。三萬精銳自齊魯渡海,深入被呼蘭帝國乘燕字世家兵力空虛之際而奪佔的幽燕十六州,聯合幽燕奮起反抗的軍民,十三戰十三勝,大大牽制了呼蘭大軍的南下,之後北伐失敗又承擔了掩護中路的重任,爲宣武帝聯合天下各路諸侯聯軍鞏固河北三關的防線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從而消彌了這場帝國有史以來最爲嚴重的一場危機,可謂立功甚偉。
戰場之外的飛揚公子,也同樣倜儻不凡,曾經孤身一人力於驚濤駭浪中的舟楫之上縱情高歌,不辭艱辛的拜訪故交,卻又止步於友人的門前興盡而歸,一派王孫公子的名士風liu;也曾經會同宣武帝帳下第一謀士傅中舒舌戰聖龍清談名流,駁倒了反對宣武帝憲政的保守派,因此被天下驚爲少年奇才,風頭之勁僅次於當今天子和西北定涼侯,遠在同爲豪門貴族的令狐智之上,而文采風liu卻遠在絕足風月的定涼侯、宣武帝之上,而且豪邁脫俗之情也比令狐智的江南柔順之氣更爲陽剛。
令人驚奇的是,這位齊魯公孫世家的少年,如今還不到十八歲。
和九五至尊的宣武帝還有坐鎮西北的定涼侯不同,年輕的飛揚公子太年輕了,又是世出豪門,以至於如今並沒有正式的官職,也沒有自己的領地和軍隊,更不必象宣武帝和定涼侯那樣出入兵馬雲集,旌旗飄舞,手握天下重權肩負江山社稷,一舉一動都會載入史冊,一喜一怒都將是牽涉萬千生靈影響千秋國脈。
飛揚公子只是一個貴族少年,一個實現了無數少年人金戈鐵馬、殺敵封侯夢想的少年,一個出身高貴衣食無缺又才情橫溢的少年,他曾率領親信的勇士縱橫沙場,也曾獨自輕騎遊俠神州中原,還有明月扁舟縱情山水,做着所有少年們希望做的一切快意恩仇的事情。
可以說,雖然年紀相比飛揚公子也大不了幾歲的宣武帝和定涼侯,由於代表着神州的權威,成爲了決策着天下軍國大事的社稷柱石,處處給人一種威嚴的感覺,令人敬畏;而飛揚公子卻是代表着中原的流行,是千百年來如平原君、孟嘗君之類超然豪情的偶像,讓人崇拜並且希望模仿,尤其被那些同齡的少年們喜愛。
這,就是飛揚公子。
雲明月沒有想到,大名鼎鼎的飛揚公子此來,居然是找自己,更沒有想到飛揚公子一開口的要求便是和自己單獨會談。
“雲明月?風雲世家的雲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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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揚公子對雲明月的重視,讓令狐飄雪微微感覺到了一種酸酸的滋味,不過隨即卻因爲聯想到了風雲世家,頓時生出了敵意。
“不錯,我就是風雲世家的雲明月!”
雲明月苦笑。她對於令狐飄雪有着一種說不出的好感,不僅是因爲少女的美麗和可愛,也不僅是少女與兄長之間的感情讓她非常懷念起自己的哥哥,前任麥堅特使、如今定涼侯麾下第一謀士雲濟,更重要的是在少女的身上她看到了她的影子——活潑、開朗、任性、敢愛敢恨、崇拜英雄、迷戀偶像,還有就是以一種陽光而且美好的心情看待着這個紛繁喧囂的大千世界。
可惜,她是風雲世家的雲明月,在遙遠的過去,因爲政見和利益的糾葛,風雲世家和包括令狐家族在內的聖龍各大豪門有着太多的鮮血和恩怨;而在不遠的曾經,令狐家族家主的愛子令狐玄,更因爲追求從海外初到中原的雲明月,最終倒在了聖京郊外的逍遙山莊(詳見第一部第十二集)。
太多太多的過去,無形中成爲了雲明月和令狐兄妹之間的鴻溝,當兄妹倆轉身離開的時候,已經全然沒有了剛纔其融洽洽的氛圍。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公孫飛揚望着雲明月,突然念出了聖龍的一句廣爲流傳的名句,這是當年聖龍帝國的一個王子,面對着剛剛繼承父親皇位、卻藉機想要除去手足的兄長,在斧鉞的威脅下七步之內完成的詩作,即滿足了兄長的故意刁難,又借豆箕爲喻,提醒了骨肉之情和手足之意,以及被親人逼迫的悲痛和彷徨,終於保全了性命。
如今在飛揚公子的口中吟來,卻也非常切合雲明月的心情。畢竟本來都是神州手足,卻因爲權力的鬥爭,導致了家族之間無法平和的恩怨,恩怨的鴻溝唯有用鮮血和生命來填補,而鮮血和生命卻又讓這恩怨的鴻溝更加擴大。
不過,雲明月卻很奇怪,素味平生的公孫飛揚爲何會找上自己。
“飛揚公子此來,不是爲了和明月共同悲嘆的吧?”
說着,雲明月注視着少年。
十八歲的年紀,原本正是少年青衫忘憂時,不過雲明月分明從少年尚存稚嫩的臉龐,讀到了風霜和世故。
這,是豪門世家的子弟,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爲了家族的興盛,兵法謀略代替了童年的歡樂,心機算計填滿了心靈的空隙,公孫飛揚如此,自己的哥哥雲濟又何嘗不是如此?還有他,那個宣稱要爲神州開拓前所未有疆土的男人,心中除了野心與權謀之外,還剩下什麼?
以家族或者天下的興盛作爲人生全部的目標,這就是男人們引以爲豪的事業和志向?還是喪失了自我的悲哀與可憐?
雲明月的眼神中,已經失去了對於英雄的崇拜與憧憬,有的卻是一種厭倦和漠然。
“飛揚此來,只是受人之託,爲一位故人向姑娘致歉!”
公孫飛揚有些受不了雲明月的眼神,因爲那眼神裡沒有他看慣了的崇拜,也沒有尊敬,當然也不是敵意或者輕視,而是一種超然,這讓習慣了或者投入戰鬥或者接受臣服的他有些很不適應,因此打消了原本預定的盤算,決定直截了當的說出來意。
“請恕明月無法明白!”
美麗的眉毛微微皺起,雲明月很詫異公孫飛揚的話。
“最近在下和風雪兄一見如故,得聞風兄對於當日得罪姑娘之處,始終惴惴不安,滿腹愁緒,因此飛揚不自量力,希望能夠從中斡旋!”
公孫飛揚淡淡的笑道, “風雪!”
雲明月訝然。
這是一個很熟悉的名字,因爲他和自己是青梅竹馬二十年的同伴,而且還因爲他是那個人的弟弟。
同時這也是一個很陌生的名字,因爲那一天雪夜的故事。
只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成爲過去,雲明月並沒有因爲二十年的相識而對風雪有什麼特別的感情,也沒有因爲那一晚上年輕人的莽撞和無禮而產生什麼怨恨。
畢竟,哈桑大師的到來,將所有可能發生的錯誤都阻止在了發生之前,雲明月的心中,對於這個人的印象已經很淡很淡,僅僅是一個認識了很多年,又曾經因爲血氣方剛差點侵犯她但最終被阻止的親戚和朋友。
沒有太多的憤怒,也談不上有什麼原諒,一切都很平常,而且早已塵封於往事之中,甚至都勾不起什麼回憶——直到公孫飛揚提起。
風雪和公孫飛揚,如果僅僅是這兩個單純的名字,並不奇怪;但是風雲世家的風雪和公孫世家的公孫飛揚,這兩個名字聯繫在一起,卻絕對不是一件平常的事情。
雲明月迷惑。
有着糾纏不清恩怨風雲世家和公孫世家的子弟,什麼時候竟然有如此的交情?
“因爲神州,爲了神州的安寧!”
這是公孫飛揚的解釋。
來自麥堅的風雪,風雲世家的嫡系子弟,西北定涼侯風雨的弟弟,竟然投靠了聖龍帝國的皇帝蕭劍秋,甚至一手主持瞭如今沸沸揚揚的憲政,因此也就和同樣支持宣武帝的公孫飛揚成爲了一殿之臣。
事情的發生和變化,超出了雲明月的想象。
“兄弟鬩於牆,乃是人倫之悲劇,也是國家之大害!飛揚此來,便是想請雲姑娘原諒風雪兄當初一念之差下的無禮,也希望姑娘能夠從中斡旋定涼侯兄弟的和好,還聖龍帝國一個安寧!”
還沒有等雲明月來得及消化,雲飛揚繼續說了下去,他的眉宇之間人如其名般的飛揚,洋溢着一種自信與親和的神采,外帶着凜然的大義和正氣,讓人無法抗拒。
果然是一個能夠辯倒聖龍老頑固們的出色說客!
雲明月苦笑,她理解了爲什麼宣武帝居然會讓這樣一個年輕的少年和最信任的重臣一起主持對於憲政的辯論,只因爲眼前的少年遊說的本領恐怕一點都不比傳說中他的用兵與謀略遜色。
不過雲明月沒有回答。
之所以沒有回答,是因爲如今的她對於捲入政治的風雲非常厭倦,有一種逃避的下意識,實在不願意就此纏住——即便是關係神州和平的大義——這樣的大義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只會讓雲明月感到可笑而非感動。
更何況,公孫飛揚此刻並不知道,看似平靜超脫的雲明月內心,卻正在被一件揪心的事情煩惱。
一件非常非常揪心的事情。
從容不迫的外表,只是多年來家族訓練的使然,雲明月很清楚自己的內心幾乎已經到達了快要瘋狂的邊緣。
熱衷於瞭解大佛寺,也是爲了尋找解決問題的蛛絲馬跡,雲明月恨不得立刻離開聖龍這個混濁的地方,永遠擺脫所有的一切。
總之,什麼天下黎民,什麼江山社稷,什麼風雪,什麼宣武帝,什麼憲政,甚至是曾經愛慕過的風雨,在如今的雲明月心中,根本就什麼都不是,自然也就更談不上將自己牽扯進去爲國爲民了。
然而公孫飛揚和雲明月的交談沒有繼續下去,卻完全是因爲此刻的大佛寺突然產生了一陣嘈雜的喧囂,或者確切的說,喧囂來自於觀佛塔的各個樓層。
所有的人都被喧囂所吸引,而喧囂的由來則是人們從觀佛塔向下俯覽,看到的是一支旌旗雲簇、戰甲鮮明的軍隊正自山下的道路經過。
“進京了!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進京了!”
聖龍帝國聖龍歷七五七年三月二十五日,挾着擊敗燕家軍、征服皇甫世家的威勢,定涼侯風雨在近衛軍和秋風軍、黑狼軍總計六萬兵馬的擁簇下,在天下人的矚目之下朝聖龍帝國的京畿中樞聖京行去。
誰也不知道,這一次風侯所帶來的,究竟是天下和平的契機,還是風雲變幻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