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爲可以這樣勢均力敵下去,誰知風雨竟來得這樣快。
那日晨起對鏡梳妝,忽然覺得小腹隱隱酸脹,腰間也是痠軟不堪,回望鏡中見自己臉色青白難看,不覺大大一怔。
浣碧有些着慌,忙過來扶我躺下,道:“小姐這是怎麼了?”
我怕她擔心,雖然心裡也頗爲慌張,仍是勉強笑着道:“也不妨事,大概是連着幾日要應付皙華夫人,用心太過了纔會這樣吧。”
浣碧到底年輕不經事,神色發慌,槿汐忙過來道:“娘娘這幾日總道身上痠軟疲累,不如先喝口熱水歇着,奴婢馬上就去請章太醫來。”
我勉力點一點頭。
槿汐前腳剛出門,後腳皙華夫人身邊的一個執事內監已經過來通傳,他禮數周到,臉上卻無半分表情,木然道:“傳皙華夫人的話,請莞貴嬪去宓秀宮共聽事宜。”
我驚詫轉眸:“什麼共聽事宜?”
他皮笑肉不笑一般:“如今皙華夫人替皇后代管六宮大小事宜,有什麼吩咐,各位娘娘小主都得去聽的。”
流朱在一旁怒目道:“沒見我家小姐身子不適麼?!前些日子皇后娘娘還說了,我家小姐有孕在身,連每日的請安都能免則免,這會子皙華夫人的什麼事宜想來更不用去聽了!”
流朱話音未落,外頭又轉進一個人來,正是皙華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內監周寧海。他一個安請到底,再起來時口中已經在低聲呵斥剛纔來的那個小內監:“糊塗東西!讓你來請莞貴嬪也那麼磨蹭,只會耽誤工夫,還不去慎刑司自己領三十個嘴巴!”
我何嘗不明白,他明着罵的是小內監,暗裡卻是在對我指桑罵槐。不由蓄了一把怒火在胸口,只礙着胸口氣悶難言,不由瞟一眼流朱。
流朱正要開口,周寧海卻滿臉堆笑對着我畢恭畢敬道:“咱們夫人知道貴嬪娘娘您貴人體虛,特別讓奴才來請您,免得那些不懂事的奴才衝撞了您。再說您不去也不成哪,雖然按着位份您只排在欣貴嬪後頭,可是隻怕幾位妃子娘娘都沒有您尊貴,您不去,那皙華夫人怎樣整頓後宮之事呢?皙華夫人代管六宮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您可不能違了皇后娘娘啊!”
他雖然油腔滑調,話卻在理。我一時也反駁不得,正躊躇間,他很快又補充:“恬嬪小主和端妃娘娘身子壞成那樣自然去不了,其他妃嬪都已到了,連安美人都在,只等着娘娘您一個呢。”
如此,我自然不能再推脫,明知少不了要受她一番排揎,但禮亦不能廢。何況皇后臨走亦說過,叫我這幾日無論如何也要擔待。掙扎起身更衣完畢,又整了妝容撐出好氣色,自然不能讓病態流露在她面前半分,我怎肯示弱呢?
這樣去了,終究還是遲了。
皙華夫人的宓秀宮富麗,一重重金色的獸脊,樑柱皆繪成青鸞翔天的吉慶圖案,那青鸞繪製得栩栩如生,彩秀輝煌,氣勢姿容並不在鳳凰之下。
我在槿汐的攙扶下拾階而上,依禮跪拜在皙華夫人的面前。
殿中供着極大的冰雕,清涼如水。正殿一旁的紫金百合大鼎裡焚着不知名的香料,香氣甜滑綿軟,中人慾醉,只叫人骨子裡軟酥酥的,說不出的舒服。
皙華夫人端坐座上,長長的珠絡垂在面頰兩側,手中泥金芍藥五彩紈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着,一雙眼睛似睜非睜,那精心描繪的遠山眉卻異常耀目。我的來遲使原本有些凝滯的氣氛更加僵硬,聽我陳述完緣由,她也並不爲難我,讓我按位坐下。這樣輕易放過,我竟是有些疑心不定。
說了幾句,到了點心的時候,衆人也鬆弛一點,陵容忽然出聲問道:“夫人宮中好香,不知用的是什麼香料?”
皙華夫人眉梢眼角皆是飛揚的得意,道:“安美人的鼻子倒好!這是皇上命人爲本宮精心調製的香料,叫做‘歡宜香’,後宮中惟有本宮一人在用,想來你們是沒有見過的。”
這樣的話當衆說來,衆人多少是有點尷尬和嫉妒的,然而地位尊貴如她,自然是不會理會的。
陵容微微輕笑,低頭道:“嬪妾見識淺薄,不如夫人見多識廣。”
於是閒話幾句,六宮妃嬪重又肅然無聲,靜靜聽她詳述宮中事宜。
我身體的痠軟逐漸好轉,她的話也講到了整治宮闈一事:“恬嬪小月的事愨妃已經畏罪自裁,本宮也不願舊事重提。但是由此事可見,這宮裡心術不正的人有的是。而且近日宮女內監拌嘴鬥毆的不少,一個個無法無天了。宮裡也該好好整治整治了。”
雖然敬妃亦有協理六宮之權,可是皙華夫人一人滔滔不絕地說下來,她竟插不上半句嘴。衆人這樣喏喏聽着,皙華夫人也只是撫摩着自己水蔥樣光滑修長的指甲,淡淡轉了話鋒道:“有孕在身果然可以恃寵而驕些。”說着斜斜瞟我一眼,聲音陡地拔高,變得銳利而尖刻:“莞貴嬪你可知罪?!”
我本也無心聽她說話,忽然這樣一聲疾言厲色,不免錯愕。起身垂首道:“夫人這樣生氣,嬪妾不知錯在何處?但請夫人告知。”
她的眉眼間陰戾之色頓現,喝道:“今日宮嬪妃子集聚於宓秀宮聽事,莞貴嬪甄氏無故來遲,目無本宮,還不跪下!”
這樣說,不過是要給我一個下馬威,以便震懾六宮。其實又何必,皇后在與不在,衆人都知道眼下誰是最得寵的,她又有豐厚家世,實在無需多此一舉,反而失了人心。
我不過是有身孕而已,短時之內都不能經常服侍玄凌,她何必爭這朝夕長短。
然而皇后和玄凌的叮囑我都記得,少不得忍這一時之氣,徐徐跪下。
她的怒氣並未消去,愈發嚴厲:“如今就這樣目無尊卑,如果真生下皇嗣又要怎樣呢?豈非後宮都要跟着你姓甄!”
我也並不是不能啞忍,而是一味忍讓,只會讓她更加驕狂,何況還有淳兒,她實在死得不白。一念及此,我又如何能退避三舍?
我微微垂頭,保持謙遜的姿勢:“夫人雖然生氣,但嬪妾卻不得不說。愨妃有孕時想必皇上和皇后都加以照拂,這不是爲了愨妃,而是爲了宗廟社稷。嬪妾今日也並非無故來此,就算嬪妾今日有所冒犯,但上有太后和皇上,皇后爲皇嗣嫡母,夫人所說的後宮隨甄姓實在叫嬪妾惶恐。”
雲鬢高髻下她精心修飾的容顏緊繃,眉毛如遠山含黛,越發襯得一雙鳳眼盛勢凌人,不怒自威。她的呼吸微微一促,手中紈扇“啪嗒”一聲重重敲在座椅的扶手上,嚇得衆人面面相覷,趕緊端正身子坐好。
敬妃趕忙打圓場:“夫人說了半日也渴了,不如喝一盞茶歇歇再說。莞貴嬪呢,也讓她起來說話吧。”
眉莊極力注目於我,回視皙華夫人的目光暗藏幽藍的恨意,隱如刀鋒。皙華夫人只是絲毫未覺,一味逼視着我,終於一字一頓道:“女子以婦德爲上,莞貴嬪甄氏巧言令色、以下犯上、不敬本宮……”她微薄豔紅的雙脣緊緊一抿,怒道:“罰於宓秀宮外跪誦《女誡》,以示教訓。”
敬妃忙道:“夫人,外頭烈日甚大,花崗岩堅硬,怎能讓貴嬪跪在那呢?”
遠遠身後陵容亦求情道:“夫人息怒,請看在貴嬪姐姐身懷皇嗣的份上饒過姐姐吧,若有什麼閃失的話皇上與皇后歸來只怕會要怪責夫人的。”陵容嗓子損毀,這樣哀哀乞求更是顯得悽苦哀憐,然而皙華夫人勃然大怒:“宮規不嚴自然要加以整頓,哪怕皇上皇后在也是一樣,愨妃就是最好的例子,難不成你是拿皇上和皇后來要挾本宮麼?”
陵容嚇得滿臉是淚,不敢再開口,只得“砰砰”叩首不已。
皙華夫人盯着我道:“你是自己走出去還是我讓人扶你一把?”
小腹有間歇的輕微痠痛,我蹙眉,昂然道:“不須勞動娘娘。”
周寧海微微一笑,垂下眼皮朝我道:“貴嬪請吧!”
我端然走至宓秀宮門外,直直跪下,道:“嬪妾領罰,是因爲娘娘是從一品夫人,位分僅在皇后之下,奉帝后之命代執六宮事。”我不顧敬妃使勁向我使眼色,也不願顧及周圍那些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目光,微微擡頭,“並非嬪妾對娘娘的斥責心悅誠服,公道自在人心,而非刑罰可定。”
她怒極反笑:“很好,本宮就讓你知道,公道是在我慕容世蘭手裡,還是在你所謂的人心!”她把書拋到我膝前,“自己慢慢誦讀吧!讀到本宮滿意爲止。”
眉莊再顧不得避諱與尊嚴,膝行至皙華夫人面前,道:“莞貴嬪有身孕,實在不適宜——”
皙華夫人雙眉一挑,打斷眉莊的話:“本宮看你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既然你要爲她求情,去跪在旁邊,一同聽訓。”
我不想此事搭上眉莊,她身子纔好,又怎能在日頭下陪我長跪,不由看一眼眉莊示意她不要再說,向皙華夫人軟言道:“沈容華並非爲嬪妾求情,請夫人不要遷怒於她。”
她妝容濃豔的笑,滿是戲謔之色:“如果本宮一定要遷怒於她,你又能怎樣?!”她忽地收斂笑容,對眉莊道:“不是情同姐妹麼?你就捧着書跪在莞貴嬪對面,讓她好好誦讀,長點兒規矩吧!”
眉莊已知求情無望,再求只會有更羞辱的境遇。她一言不發拾起書,極快極輕聲地在我耳邊道:“我陪你。”
我滿心說不出的感激與感動,飛快點點頭,頭輕輕一揚,再一揚,生生把眼眶中的淚水逼回去。
時近正午,日光灼烈逼人,驟然從清涼宜人的宓秀宮中出來,只覺熱浪滾滾一掃,向全身所有的毛孔裹襲而來。
我這才明白皙華夫人一早爲什麼沒有發作非要捱到這個時候,清早天涼,在她眼中,可不是太便宜我了。
輕薄綿軟的裙子貼在腿上,透着地磚滾燙的熱氣傳上心頭,只覺得膝下至腳尖一片又硬又燙十分難受。
皙華夫人自己安坐在殿口,座椅旁置滿了冰雕,她猶覺得熱,命了四個侍女在身後爲她扇風,卻對身邊的內監道:“把娘娘小主們的座椅挪到廊前去,讓她們好好瞧着,不守宮規、藐視本宮是個什麼好處!”
宮中女子最愛惜皮膚,怎肯讓烈日曬到一星半點保養得雪白嬌嫩的肌膚,直如要了她們的性命一般。況且她們又最是養尊處優,怎能坐於烈日下陪我曝曬。然而皙華夫人的嚴命又怎麼敢違,只怕就要和我跪在一起。如此一來,衆人皆是哭喪着臉困苦不堪,敢怒不敢言。
我不覺內心苦笑,皙華夫人也算得上用心良苦。如此得寵還嫌不夠,讓那些嬌滴滴的美人曬得烏黑,惟獨自己嬌養得雪白。玄凌回來,眼中自然只有她一個白如玉的美人了。
四處漸漸靜下來,太陽白花花的照着殿前的花崗岩地面,那地磚本來烏黑鋥亮,光可鑑人,猶如一板板凝固的烏墨,烈日下曬得泛起一層剌眼的白光。
已知是無法,我和眉莊面對面跪在那一團白光裡。她把書舉到我面前讓我一字一字誦讀。反光強烈,書又殘舊,一字一字讀得十分吃力。
敬妃不忍還想再勸,皙華夫人回頭狠狠瞥她一眼:“跪半個時辰誦讀《女誡》是死不了人的!你再多嘴,本宮就讓你也去跪着。”敬妃無奈,只得不再做聲。
一遍誦完,皙華夫人還是不肯罷休,陰惻惻吐出兩字:“再念。”
我只好從頭再讀,擔心眉莊的身子和腹中孩兒的安危,我幾度想快些念過去,然而皙華夫人怎麼肯呢,我略略念快一兩字,眉莊身上便捱了重重一下戒尺——那原是西席先生責打頑童的,到了皙華夫人宮裡,竟已成爲刑具。那擊打的“劈啪”聲敲落在皮肉上格外清脆利落,便是一條深紅的印記。眉莊死死忍住,一言不發地捱住那痛楚,她的汗沉沉下來。我知道,一出汗,那傷口會更疼。
皙華夫人到底是不敢動手打我的,但是看着眉莊這樣代我受過,心中焦苦難言,更比我自己受責還要難過。我只能這樣眼睜睜看着,只能一字一字慢慢讀着,熬着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腿已經麻木了,只覺得刺刺的汗水涔涔地從臉龐流下,膩住了鬢髮。背心和袖口的衣裳溼了又幹,有白花花的印子出來。
我一遍又一遍誦讀:
“鄙人愚闇,受性不敏,蒙先君之餘寵,賴母師之典訓。……聖恩橫加,猥賜金紫,實非鄙人庶幾所望也。男能自謀矣,吾不復以爲憂也。但傷諸女方當適人,而不漸訓誨,不聞婦禮,懼失容它門,取恥宗族。”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臥之黙下,弄之瓦磚,而齋告焉。臥之黙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夫婦第二:夫婦之道,參配陰陽,通達神明,信天地之弘義,人倫之大節也。……”
是蟬鳴的聲音還是陵容依舊在叩頭的聲音,我的腦子發昏,那樣吵,耳朵裡嗡嗡亂響。
“敬慎第三:陰陽殊性,男女異行。陽以剛爲德,陰以柔爲用,男以強爲貴,女以弱爲美。……
似乎是太陽太大了,看出來的字一個個忽大忽小悠悠地晃,像螞蟻般一團團蠕動着。
“婦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
小腹沉沉地往下墜,口乾舌燥,身體又酸又軟,彷彿力氣隨着身體裡的水分都漸漸蒸發了。
眉莊擔憂地看着我,敬妃焦急的聲音在提醒:“已經半個時辰了。”
“專心第五:禮,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故曰夫者天也。……曲從第六:夫得意一人,是謂永畢;失意一人,是謂永訖。……”
皙華夫人碗盞中的碎冰丁零作響,像是檐間叮噹作響的風鈴,一直在誘惑我。她含一塊冰在口,含糊着淡漠道:“不忙,再念一刻鐘再說。”
“萬一出了什麼事可怎麼好?只怕夫人也承擔不起呀。哎呀,莞妹妹的臉都白了!夫人!”
皙華夫人不屑:“她這樣喬張作致是做給本宮看麼?本宮瞧她還好的很!”
“和叔妹第七:婦人之得意於夫主,由舅姑之愛己也;舅姑之愛己,由叔妹之譽己也。……謙則德之柄,順則婦之行。凡斯二者,足以和矣。詩云:‘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其斯之謂也。”
身體很酸很酸,有抽搐一樣的疼痛如蛇一樣開始蔓延,像有什麼東西一點一點在體內流失。日頭那麼大,我爲什麼覺得冷,那白色的明亮的光,竟像是雪光一般寒冷徹骨。
我好想靠一靠,是眉莊在叫我麼?“嬛兒?!嬛兒?你怎麼了?!”
對不起,眉莊,不是我不想回答你,我實在沒有力氣。
爲什麼有男子的衣角在我身邊出現?啊?玄凌,是你回來了麼?四郎!四郎!快救救我!——不對,他身上並沒有明黃一色,那服制也不是帝王的服制。我吃力地擡頭,絳紗平蛟單袍,白玉魚龍扣帶圍——是,是親王的常服。是他,玄清!我想起來了,太后日前臥病,他是住在太液池上的鏤月開雲館以方便日夜問疾的,也是爲了他尚未成婚的緣故,要和後宮妃嬪避嫌,所以居住在湖上。然而去太后宮中,皙華夫人的宓秀宮是必經之所。
他的突然出現,慌得妃嬪們一如鳥獸散,紛紛避入內殿。
清河王,你是在和皙華夫人爭執麼?傻子,那麼多女眷在,你不曉得要避嫌麼?你一定是瘋了,擅闖宮闈。皙華夫人身後是汝南王的強勢,而諸兄弟中,汝南王最厭惡的就是你,你又何必?!
唉!我是顧不得了!腹中好疼,是誰的手爪在攪動我的五內,一絲絲剝離我身體的溫熱,那樣溫熱的流水樣的感覺,汩汩而出。
我的眼睛看出來像是隔了雪白的大霧,眼睫毛成了層層模糊的紗帳。玄清你的表情那樣憤怒和急切,你在和她生氣?唉!你一向是溫和的。
眉莊,陵容?你們又爲什麼這樣害怕?眉莊,你在哭了。爲什麼?我只是累而已,有一點點疼,你別怕。四郎、四郎快回來了!
你瞧,四郎抱着我了,他的衣衫緊緊貼在我臉上,他把我橫抱起來,是那一日,滿天杏花如雨飄零,他抱着我走在長長的永巷。他的手那麼有力氣,帶我離開宓秀宮。皙華夫人氣得冷笑,可是她的臉色爲什麼也這樣惶恐?……啊!是四郎責罵她了……眉莊你在哭,你要追來麼?我好倦,我好想睡一下。
可是……可是……四郎,你今天的臉怎麼長得那麼像玄清?我笑不出來……一定是我眼花了。
“貴嬪!……”最後的知覺失去前,四郎,我只聽見你這麼叫我,你的聲音這樣深情、急痛而隱忍。有灼熱的液體落在我的面頰上,那是你的淚麼?這是你第一次爲我落淚。亦或,這,只是我無知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