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回到宴上,歌舞昇平,一地濃醉如夢。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專注裡,浣碧悄聲在我耳邊憂心道:“小姐去了哪裡?也不讓奴婢跟着,有事可怎麼好。”
我道:“我可不是好好的。只是在外面走走。”
浣碧道:“小姐沒事就好。”
陵容一曲清歌唱畢,玄凌向我道:“什麼事出去了這樣久?”
“臣妾不勝酒力,出去透了透風。”我微笑,“臣妾看見一種叫夕顏的花,一時貪看住了。”
他茫然:“夕顏?那是什麼花?”復笑着對我說,“庭院中紫薇開得甚好,朕已命人搬了幾盆去你的宜芙館。唔,是紫薇盛放的時節了呢。”
我欠身謝恩。
紫薇,紫薇,花色紫紅婀娜,燦然多姿。可是眼下,卻是小小夕顏襯我的心情。
曹婕妤含笑道:“皇上對婕妤很好呢。”
我淡然一笑:“皇上對六宮一視同仁,對姐姐也很好啊。”
曹婕妤婉轉目視玄凌,目似含情脈脈:“皇上雨露均沾,後宮上至皇后下至臣妾同被恩澤。”曹婕妤向玄凌舉杯,先飲助興,贏得滿堂喝彩。
她取手絹輕拭脣角,忽而有宮女神色慌張走至她身旁,低聲耳語幾句。曹婕妤臉色一變,起身匆忙告辭。玄凌止住她問:“什麼事這樣驚惶?”
她勉強微笑:“侍女來報說溫儀又吐奶了。”
玄凌面色掠過焦急:“太醫來瞧過嗎?”
“是。”曹婕妤答:“說是溫儀胎裡帶的弱症,加上時氣溽熱纔會這樣。”說着眼角微現淚光,“原本已經見好,不知今日爲何反覆。”
玄凌聽完已起身向外出去。曹婕妤與皇后、華妃匆匆跟在身後奔了出去。只餘衆人在當地,旋即也就散了。
陵容出來與我一同回宮。
她低了頭慢慢思索了一會兒道:“姐姐不覺得有些蹊蹺嗎?”
“你說來聽聽。”
“吐奶是嬰兒常有之事,爲何溫儀帝姬這樣反覆。若是說溽熱,溫儀帝姬和曹婕妤居住的煙爽齋是近水之處啊。”
我心中暗暗稱是,道:“溫儀帝姬已滿週歲,似乎從前並未聽說過有吐奶的症狀。的確來勢突然。”
“不過,”陵容微微一笑,又道:“或許只是嬰兒常見症狀,好好照顧便會好轉吧。”
我淡淡道:“但願曹婕妤與華妃能好好照顧帝姬。”
陵容垂目,面有慼慼之色,“爲一己榮寵,身爲母妃這樣也未免太狠心。”
心底不免憐惜小小粉團樣可愛的溫儀,不知此時正在身受如何苦楚,搖頭輕聲道:“不要再說了。”
心下交雜着複雜難言的恐懼和傷感。聽宮中老宮人說,先朝懷煬帝的景妃爲爭寵常暗中掐襁褓幼子身體,使其哭鬧引起皇帝注意,後來事發終被貶入冷宮囚禁。
母親原本是世間最溫柔慈祥的女人,在這深宮之中也深深被扭曲了,成爲爲了榮寵不惜視兒女爲利器手段的蛇蠍。
自己的兒女尚且如此,難怪歷代爲爭儲位而視他人之子如仇讎的比比皆是,血腥殺戮中通往帝王寶座的路途何其可怖。
我下意識地撫摸平坦的小腹,漸漸後悔當時不該爲了避寵而服食陰寒藥物。如今依舊無懷孕徵兆,恐怕要生育也是極困難的事了。然而若要生子,難免又要與人一番惡鬥糾纏。慮及心中所想,我實在笑不出來,勉強轉了話題對陵容道:“只怕今晚有許多人難以入眠了。”
陵容甜笑依舊:“難說,怕不只是今晚而已。”
一語中的,玄凌在曹婕妤處宿了一晚之後便接連兩日宿在華妃處,連溫儀帝姬也被抱在華妃宮中照料。宮中人皆贊華妃思過之後開始變得賢德。
皇后對此只作不曉,她在抱着松子和我對弈時淡漠道:“華妃日漸聰明瞭呢,曉得假借人手了。”
我落下一子,淺淺笑,“皇后娘娘能洞穿華妃伎倆,可見她的功夫不能與娘娘您相抗衡,也算不得多少聰明。”
皇后妙目微闔,露出滿意的笑容。懷中松子“喵嗚”一聲,目中綠光驟亮,輕巧跳了下去,撲向花盆邊一個絨毛球。它去勢凌厲,將絨毛球撲在爪下扯個稀爛,拋在一邊。復又露出溫順優雅的微笑。
我忍住心中對松子的厭惡與害怕,轉頭不去看它。
皇后停下手談,靜靜看着這一過程,微笑道:“這東西也知道撲球了。”
然而溫儀帝姬吐奶的情形並沒有好轉。
次日清晨跟隨皇后與衆人一同去探望溫儀帝姬。平日富麗堂皇的慎德堂似乎被愁雲籠罩。曹婕妤雙目紅腫,華妃與玄凌也是愁眉不展,太醫畏畏縮縮站立一旁。
溫儀似乎剛睡醒,雙眼還睜不開,精神似乎委頓。
保姆抱着輕輕哄了一陣,曹婕妤又拿了花鼓逗她玩。華妃在一旁殷勤道:“前幾天進的馬蹄羹本宮瞧帝姬吃着還香,不如再去做些來吃,大家也好一起嘗一嘗。”
玄凌道:“也好,朕也有點餓了。”
不過一會兒,馬蹄羹就端了上來。
其實是很簡單的一道甜點,用馬蹄粉加綿糖和滾水煮至雪白半透明狀,再加些密瓜、桃子和西瓜的果肉進去,很是開胃。
溫儀尚且年幼,她那碗中就沒放瓜果。曹婕妤就着保姆懷中一勺一勺小心喂到她口中,不時拿絹子擦拭她口角流下的涎水,見到吃的香甜,疲倦面容上露出溫柔笑顏。
我與陵容對視一眼,暗道如此溫柔細心的母親應該不會爲爭寵而對親生孩子下手,未免是我與陵容多心了。
皇后見狀微笑道:“本宮瞧帝姬吃着香甜,看來很快就會好了。”
曹婕妤聞言顯出感激的神色,道:“多謝皇后關懷。”
才餵了幾口,乳母上前道:“小主,到給帝姬餵奶的時候了。”
說着抱過溫儀側身給她餵奶。
小小一個孩子,乳母才喂完奶汁,不過片刻就見乳白奶汁從口中吐出,很快鼻中也如泉涌般噴瀉而出,似一道小小的白虹,連適才吃下的馬蹄羹也一同吐了出來。溫儀小而軟的身子承受不住,幾乎要窒息一般顫慄,嗆得啼哭不止,一張小臉憋得青紫。曹婕妤再忍不住,
“哇”一聲哭了出來,從乳母手中搶過孩子,豎抱起來將臉頰貼在溫儀小臉上,手勢溫柔輕拍她的後背。
華妃亦流淚,伸手要去抱溫儀。曹婕妤略略一愣,並沒有立即放手,大有不捨之意。華妃這才悻悻放手。
一時間人仰馬翻。
玄凌聽得女兒啼哭登時大怒,上前兩步指着太醫道:“這是怎麼回事,治了三天也不見好。發更加厲害了!”
太醫見龍顏震怒,嚇得慌忙跪在地上砰砰叩首道:“微臣……微臣也實在是不知。照理來說嬰兒吐奶大多發生在出生一兩月間,因幽門細窄所致。如今帝姬已滿週歲……”他使勁拿袖子擦拭額上汗水。
玄凌怒喝:“廢物!無用的東西!連嬰孩吐奶也治不好。”
皇后忙勸慰道:“皇上勿要生氣,以免氣傷身子反而不好。讓太醫細細察看纔是。”
太醫連連磕頭稱是。想了片刻道:“微臣反覆思量恐是帝姬腸胃不好所致,想是服食了傷胃的東西。微臣想檢看一下從帝姬吐奶嚴重之日起至今吃過的東西。”
玄凌不假思索道:“好。”
紫檀木長桌上一一羅列開嬰兒的食物,太醫一道道檢查過去並無異樣,臉色越來越灰暗,如果食物也沒有問題的話,就只能說明他這個太醫醫術不精,恐怕不只是從太醫院離職那麼簡單了。
衆人站在皇后身後,一時間難免竊竊私語。
直至太醫端起剛纔溫儀吃了一半的馬蹄羹仔細看了半日,忽然焦黃面上綻露一絲歡喜神色,瞬間鄭重臉色立即跪下道:“微臣覺得這羹有些毛病,爲求慎重,請皇上傳御膳房嘗膳的公公來一同分辨。”
玄凌聞得此話臉色就沉了下去,軒軒眉道:“去傳御膳房的張有祿來。”
不過片刻張有祿就到了,用清水漱了口,先用銀針試了無毒,才用勺子舀一口慢慢品過。只見他眉頭微蹙,又舀了一勺嘗過,回稟道:“此馬蹄羹無毒,只是並非只用馬蹄粉做成,裡面摻了木薯粉。”
玄凌皺眉道:“木薯粉,那是什麼東西?”
太醫在一旁答道:“木薯又稱樹薯、樹番薯、木番薯,屬大戟科,木薯爲學名。是南洋進貢的特產,我朝並無出產。木薯磨粉可做點心,只是根葉有毒須小心處理。”
皇后驚愕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下毒?”
太醫搖頭道:“木薯粉一般無毒,只是嬰兒腸胃嬌嫩,木薯粉吃下會刺激腸胃導致嘔吐或吐奶,長久以往會虛弱而亡。”又補充道:“木薯粉與馬蹄粉顏色形狀皆相似,混在一起也不易發覺。”
剛吃馬蹄羹的妃嬪登時驚惶失措,作勢欲嘔,幾個沉不住氣的嗚嗚咽咽地就哭出來了。
太醫忙道:“各位娘娘小主請先勿驚慌。微臣敢斷定這木薯粉無毒,用量也只會刺激嬰兒腸胃,對成人是起不了作用的。”衆人這才放心。
玄凌臉色鐵青,“御膳房是怎麼做事的,連這個也會弄錯?!”
張有祿磕頭不敢言語,華妃道:“御膳房精於此道,決計不會弄錯,看來是有人故意爲之。”
玄凌大怒:“好陰毒的手段,要置朕的幼女於死地麼?!” шшш⊕ тtkan⊕ ¢ ○
衆人面面相覷,一時間誰也不敢多言。
曹婕妤悲不自禁,垂淚委地道:“臣妾無德,若有失德之處理還請上天垂憐放過溫儀,臣妾身爲其母願接受任何天譴。”
華妃冷笑一聲,拉起她道:“求上天又有何用,只怕是有人搗鬼,存心與你母女過不去!”說罷屈膝向玄凌道:“請皇上垂憐曹婕妤母女,徹查此事。也好肅清宮闈。”
玄凌眼中冷光一閃,道:“查!立即徹查!”
此語一出,還有誰敢不利索辦事。很快查出馬蹄羹的服用始於溫儀嚴重吐奶那晚,也就是夜宴當日。而溫儀這幾日中都用服用此羹,可見問題的確是出於混在羹中的木薯粉上。
當御膳房總管內監查閱完領用木薯粉的妃嬪宮院後面色變得蒼白爲難,說話也吞吞吐吐。終於道:“只有甄婕妤的宜芙館曾經派人在四日前來領過木薯粉說要做珍珠圓子。此外再無旁人。”
衆人的目光霎時落在我身上,周圍鴉雀無聲。
我忽覺耳邊轟然一響,愕然擡頭,知道不好。只是問心無愧,也不去理會別人,只依禮站着,道:“四日前臣妾因想吃馬蹄糕就讓侍女浣碧去領取,她回來時的確也帶了木薯粉要爲臣妾制珍珠圓子。”
“那麼敢問婕妤,木薯粉還在麼?”
略一遲疑,心想隱瞞終究是不好,遂坦然道:“想必還沒有用完。”
玄凌追問道:“只有甄婕妤宮裡有人領過,再無旁人麼?”
內監不敢遲疑,道:“是。”
玄凌的目光有意無意掃過我的臉龐,淡淡道:“這也不能證明是甄婕妤做的。”
忽然宮女中有一人跪下道:“那日夜宴甄婕妤曾獨自外出,奴婢見小主似乎往煙爽齋方向去了。”
玄凌驟然舉眸,對那宮女道:“你是親眼所見麼?”
那宮女恭謹道:“是,奴婢親眼所見,千真萬確。”
又一宮女下跪道:“小主獨自一人,並未帶任何人。”
矛頭直逼向我,言之鑿鑿似乎的確是我在馬蹄粉中投下了木薯粉加害溫儀。
馮淑儀驚疑道:“若此羹中真混有木薯粉,剛纔甄婕妤也一同吃了呀,只怕其中有什麼誤會吧?”
秦芳儀不屑道:“方纔太醫不是說了嗎,這麼一點是吃不死人的哪。她若不吃……哼!”馮淑儀略顯失望,無奈看我一眼。
華妃冷眼看我,道:“還不跪下麼?”
曹婕妤走至我身畔,哭泣道:“姐姐爲人處事或許有失檢點,無意得罪了婕妤。上次在水綠南薰殿一事姐姐只是一時口快並不是有意要引起皇上與妹妹的誤會。若果真因此事而見罪於婕妤,婕妤可以打我罵我,但請不要爲難我的溫儀,她還是襁褓嬰兒啊。”說着就要向我屈膝。
我一把扯住她,道:“曹姐姐何必如此說,妹妹從未覺得姐姐有何處得罪於我。水綠南薰殿一事姐姐也不曾讓我與皇上有所誤會,又何來記恨見罪一說。”我頓一頓,反問道:“難道是姐姐認爲自己做了什麼對不住妹妹的事麼,妹妹竟不覺得。”
曹婕妤一時說不話來,只拉着我袖子哀哭不已。
皇后道:“曹婕妤你這是做什麼,事情還未查清楚這樣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華妃出聲道:“本宮看並非沒有查清楚,而是再清楚不過了。皇后這樣說恐怕有蓄意袒護甄婕妤之嫌?”
華妃這樣出言不遜,皇后並不生氣,只徐徐道:“華妃你這是對本宮說話該有的禮制麼?還是僅以妃位就目無本宮。”
華妃臉色也不好看,倔強道:“臣妾並非有意冒犯,只是憐惜帝姬所受之苦,爲曹婕妤不平。”說着向玄凌道:“還請皇上做主。”
玄凌道:“縱然關懷溫儀帝姬也需尊重皇后,畢竟她纔是後宮之主。”言畢看我,“你要說什麼儘管說。”
我緩緩跪下,只仰頭看着他,面容平靜道:“臣妾沒有做這樣的事,亦不會去做這樣的事。”
“那麼,那晚你是獨自出去去了煙爽齋麼?”
“臣妾的確經過煙爽齋外,但並未進去。”
華妃漠然道:“當日宮中夜宴,煙爽齋中宮女內監大多隨侍在扶荔殿外,所餘的僕婦也偷閒多在聚酒打盹,想來無人會注意你是否進入煙爽齋廚房。但是宮中除御膳房外只有你宜芙館有木薯粉一物,而且有宮女目睹你去往煙爽齋方向,你去之後帝姬就開始發作,恐怕不是‘巧合’二字就能搪塞的過去的吧。”
我不理會她,只注視着玄凌神色,道:“雖然事事指向臣妾,但臣妾的確沒有做過。”
華妃冷冷道:“事到如今,砌詞狡辯也是無用。”
我道:“華妃娘娘硬要指責嬪妾嬪妾亦無話可說,只求皇上皇后明鑑。臣妾絕非這等蛇蠍心腸的人。”說罷俯首以額觸碰光潔堅硬的地面。
玄凌道:“你且擡頭。你既然說沒有,那麼那晚你離席之後可有遇見什麼人可以證明你沒有進入煙爽齋,也就可證明與此事無干。”
心念一動,幾乎要脫口而出那晚遇見玄清的事。擡頭陡然看見曹琴默傷心面容,水綠南薰殿一事洶涌奔上心頭。喉頭一哽,又見玄凌目光中隱然可見的關懷與信任,若他不相信我不想維護我,大可把我發落至宮獄慢慢審問,或是如眉莊一般囚禁起來加以懲治。
若是讓玄凌知道我與其他男子單獨說話,雖然那人是他弟弟,恐怕也是不妙,何況玄凌必要問我與玄清說了什麼,我與玄清的話或多或少涉及當年宮中舒貴妃與先帝的舊事,倘若被有心的人聽去傳到太后耳中,只怕更是尷尬。再召玄清來對質的話豈非鬧得宮內宮外人盡皆知,於我和玄清都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況且玄凌曾因曹琴默幾句挑撥而疑心過我當日仰慕的是玄清,再提舊事只會失去玄凌對我的信任。而他對我的信任是我唯一可以保全自己和脫罪的後盾。一旦失去,華妃的欲加之罪也會被坐實爲我真正的罪名,到時纔是真正的悲慘境地。
轉瞬間腦海中已轉過這無數念頭,於是決定緘口不語,俯首道:“臣妾並沒有遇見什麼人,但不知還有誰看見臣妾並未進入煙爽齋。”說着一一目視周圍嬪妃宮女。
卻見陵容自人羣中奔出,至我身邊跪下,泫然對玄凌道:“臣妾願已自身性命爲甄婕妤擔保,婕妤決不會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情。”說罷叩首不已。
一旁恬貴人露出厭棄的神色,小聲咕噥,“一丘之貉。”
皇后溫言道:“安美人你先起來,此事本宮與皇上自會秉公處理。本宮也相信甄婕妤是皇上身邊知書達理第一人,不至如此。”
華妃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皇后娘娘切勿被人矇蔽纔好。”說着睨我一眼。
此刻皇后已沒有平時對華妃的寬和忍讓,針鋒相對道:“本宮看並非本宮受人矇蔽,倒似華妃先入爲主太過武斷了。”
玄凌森然道:“朕要問話,你們的話比誰都多,一個個都出去了才清淨!”
見玄凌如此態度,皇后當即請罪,衆妃與宮人也紛紛跪下請求玄凌息怒。
玄凌向我道:“你再好好想想,若想到有誰可以證明你並沒有去過煙爽齋的就告訴朕。”
雙膝在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跪得生疼,,像是有小蟲子一口一口順着小腿肚漫漫地咬上來。地面光滑如一面烏鏡,幾乎可以照見我因久跪而發白的面孔。汗珠隨着鬢角髮絲“滴答”輕響滑落於地,,濺成不規則的圓形。
我再四回想,終於還是搖頭。我知道玄凌一意想要幫我,可是我若以身邊宮女爲我佐證,只怕也會讓人說她們維護我,反而讓她們牽累其中。並且當日的確無人跟隨於我,若被揭穿說謊,只會坐實我加害帝姬的罪名,恐怕還會多一條欺君罔上,到時連玄凌都護不了我。
玄凌長久籲出一口氣,默然片刻道:“如此朕只好先讓你禁足再做打算。”
腦中有些暈眩,身子輕輕一晃已被身邊的陵容扶住。
他牢牢看着我,“你信朕,朕會查清此事。必不使一人含冤,這是你跟朕說過的。”
心頭一暖,極力抑住喉間將要溢出的哭聲,仰頭看他衣上赤色蟠龍怒目破於雲間,道:“是。臣妾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