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過半,二人回到客棧。客棧早就打烊關門,二人敲了半天掌櫃的纔給開門。
回到房間,鱉三還沒睡,正端坐在牀頭摶氣,它的法術雖然不能再用,但摶氣法門並不受限制。
鱉三是龜類,呼吸節奏很慢,性子也很慢,端坐在牀頭一動不動,雲羿進屋它也沒有睜眼。
翌日天明,雲羿起早叫醒了胖子,下樓吃過早飯,攜三萬錢,結伴直奔西城。
譙縣是豫州州府所在之處,像王經玄這樣的人家算不得特別富有,比他富有的大戶人家多的是,但比起平頭百姓而言,王家也是大戶人家了,因此要打聽王府也很容易,隨便找個路人就能問清。
到得王府門外,雲羿先上去敲門,待得門丁開門,與之道明來意,門丁前去通傳,二人在門外等候。
那門丁去得快,來得也快,請二人進府,引二人往客堂奉茶。
客堂主位上跪坐着一名約摸不惑之年的男子,此人相貌平平,大肚子擱在雙腿上,看着好生彆扭。
二人剛一進屋,那中年男子立即請二人分別入客位一二席。
二人道了聲謝,相繼入席,此人既然身居主位,想必就是王經玄了。
“道長……是要買我那所宅院?”王經玄擡頭打量着雲羿,見他一身道士裝束,不免有些疑惑,“我那宅子裡鬧鬼,道長可否知曉?”
胖子總是愛出風頭,聞言指着帶來的錢箱,搶先接過了話頭:“怕鬼就不買了。”
“是,是,”王經玄乾笑了兩聲,“那所宅院裡面陰氣有些重,我就不陪二位去瞧了,二位若是有意,我可以將鑰匙給二位,二位自去瞧瞧。”
“不必看了,那所宅子我們買下了。”雲羿落槌定音。
王經玄巴不得將這燙手的山芋趕緊拋出去,聞言趁熱打鐵,道:“好好好,道長若無他事,現在就將房契轉給你。”
“這是三萬錢,你點一下。”雲羿衝胖子使了個眼色,胖子會意將錢箱抱到了王經玄身前。
王經玄乾笑兩聲,打開錢箱略一清點,隨即喊來下人將錢箱抱去了賬房。
正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三人聞聲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外,只見一名雍容華貴的婦人雙手捏着裙邊,急匆匆地向堂屋走來。
“夫人,你怎麼來了?”王經玄見那婦人進來,頗感意外。
“我怎麼就不能來?”那婦人面露不悅,橫了王經玄一眼,隨即扭頭看向雲羿二人,“是你們要買我家在東城的那所宅院?”
“夫人,我正與兩位周圍在商議此事,你先下去。”王經玄面露尷尬,衝着胖子二人賠笑致歉。
雲羿皺眉打量着那夫人,此人衣着華麗,顯然是王經玄的正室鄒氏,不過此人舉止失度,且面貌略顯尖瘦,乃是刻薄之相,令他心底大爲厭惡。
那鄒氏對王經玄的話不理不睬,環臂側視雲羿二人,陰陽怪氣地道:“我家那座宅子用料考究,選材上佳,花費不下十萬錢,現在你們要買,少說也得八萬錢,少於八萬錢就不要想了。”
王經玄羞臊得面紅耳赤,衝二人賠笑不已,又衝鄒氏道:“夫人……”
“你別說話,少於八萬錢就是不賣。”鄒氏冷哼着說道。
“道長已經交了三萬錢,我都讓人收到賬房去了。”王經玄有些懼內,鄒氏聲音一大,他的聲音便弱了幾分。
“這個好辦,再湊五萬錢來。”鄒氏冷笑着開口。
雲羿沒理會那潑婦,扭頭對王經玄說道:“也罷,我們兄弟再到別處去看看。”
“怎麼,你不想買了?你當老孃什麼人啊,你說買就買,說不買就不買。”那鄒氏並不買賬,反而蹬鼻子上臉。
見此情形,雲羿冷笑不已,有道是聞名不如見面,昨夜只是在那女鬼那裡聽聞鄒氏是如何的蛇蠍心腸,道聽途說不可盡信,此時看來,鄒氏本人比那女鬼所說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道長,您看這……”王經玄面露爲難之色。
“這什麼這,把我們的錢拿來,宅子不買了。”胖子起身怒視着那蠻不講理的鄒氏。
“由不得你們不買,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要麼你就再湊五萬錢過來,要麼就把我這條命拿去。”鄒氏不以爲然,一副“看你能奈我何”樣子。
胖子可不是雲羿,火氣上來就是十頭牛也拉他不住,身子一晃便閃到了鄒氏身前。
那鄒氏見胖子竟然頃刻而至,大爲駭然,尚未反應過來,便被胖子抽了一記響亮清脆的耳光。
“你家男人慣着你,你蕭爺爺可不慣你這個臭毛病。”胖子反手又是一記耳光,這一巴掌比之前更重。
鄒氏直愣愣地捱了兩耳光,面龐浮腫,留下兩個清晰可辨的紅色手印。
鄒氏平日裡在家裡橫慣了,何曾受過這等委屈,神情之中終於浮現出了些許懼意,氣急敗壞地道:“你……你竟然敢打我。”
“打你怎地,信不信道爺活剮了你?”胖子舉手作勢。
鄒氏以爲胖子又要扇她耳光,慌不迭地後退。
王經玄也未想到胖子會動手打人,見狀慌忙喊道:“道長,切莫動手,切莫動手,我這就讓人將房契取來。”
“沒聽明白嗎?不買了,拿錢來,八萬,一個子兒都不能少。”胖子回頭怒斥王經玄。
“啊,這……”王經玄一聽胖子竟然反咬一口,頓時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這兄弟性子急了些,與你說笑的,錢就不要了,取房契來就行。”雲羿起身打圓場。
王經玄就坡下驢,慌不迭地回房取來了房契,當下雙方簽訂了買賣文書,各自摁了指印。
那鄒氏心中積怨,神情之中也多帶怨毒色彩,但自始至終未敢再說半個“不”字,連屁也不敢放一個。
二人帶了房契與買賣文書,王經玄又要去取鑰匙,被雲羿喊住了,那生鏽的鎖頭值不了幾個錢,不要也罷。
二人出了客堂,胖子說道:“那婆娘還挺識時務,再敢多嘴我今天非得打得她滿地找牙。”
雲羿正要接話,卻聽得那鄒氏在客堂內放聲大哭起來,二人回頭看去,見那鄒氏脫掉了鞋子坐在地上撒潑,大罵王經玄沒用,隨後又喊着要報官。
“這婆娘是大嘴巴子沒吃夠啊!”胖子說道。
“差不多就行了,她活不過今晚了。”雲羿擺了擺手。
“你準備殺她?”胖子笑道。
胖子嗓門高,幾個掃院的下人都聽到了他的聲音,目瞪口呆地看着胖子。
胖子察覺到自己失言,卻也不加收斂,反而衝那幾個下人橫了一眼,後者嚇得慌忙跑開。
離開王府之後,胖子回返客棧收拾東西,準備帶衆人入住。雲羿直接去了那所鬼宅。
鬼魅爲陰,大天白日之下自然不敢現身,但那女鬼怨氣頗重,宅子裡的陰氣便是白天也未受到多少壓制。
進到西院的房間,那女鬼現身向雲羿深深作揖,“見過道長。”
“一會兒我會爲你收斂屍身,今夜你可以一泄心中怨氣,待得此間事了,貧道送你前往陰曹轉世。”雲羿說道。
“道長大恩,妾身沒齒難忘,來生便是當牛做馬,也要報道長的大恩大德。”那女鬼跪地向雲羿深深叩拜。
“你心性不壞,懂得知恩圖報,不過貧道並不指望你報答,這裡以後就是貧道的家了,你留在此處會嚇到貧道的家人。”雲羿說道。
“妾身明白。”那女鬼連連點頭。
雲羿離開西院,等胖子帶衆人到來,與衆人收拾院內雜草,打掃屋內落灰。院內陰氣重,藤原菊亭進院之後一直覺得不自在,年幼的蕭嫺婉更是啼哭個不停。
胖子聽見女兒哭腔大開,頓時心疼不已,向雲羿求計。雲羿只得將蕭嫺婉抱過,靈氣外放,得太素靈氣護佑,蕭嫺婉瞬時止住了哭腔。
抱孩子有抱孩子的好處,活兒都不用自己幹,但抱孩子也有抱孩子的壞處,嬰孩行事多靠本能,拉屎撒尿可從來不會打招呼,雲羿也沒帶孩子的經驗,被尿了一身。
忙活了大半天,到得下午,院子終於收拾出來了。正屋是給一家之主住的,雲羿也不和胖子爭,讓給了胖子一家三口,自己和鱉三各在東廂選了房間,將雲嵐安排到了西廂。
待得太陽落山,雲羿叫上胖子,帶上繩索和罈子前往西院。西院還有後院,那女鬼的屍身就在後院的井裡。
“我抓着繩子,你順着繩子下去,把屍體撈上來。”雲羿走到井邊,一手抓着繩索的一頭,將繩子拋進了井裡。
“你別啥事兒都指使我啊,你咋不下去?”胖子大不情願。
“你閨女今兒尿了我一身,袍子還是我自己洗的。”雲羿說道。
“我也不會水啊。”胖子搖頭說道。
“咱倆都是旱鴨子,我就會水了?再說了,那女鬼怨氣那麼重,屍身肯定不會腐爛,應該漂在水上,不信你到井口看看。”雲羿指着井口說道。
胖子聞言走到井口,彎腰向井裡看去,“還真是。”
“下去吧你。”雲羿突然朝雲羿屁股上一腳,胖子猝不及防,倒栽蔥似的掉進井口。
隨即,雲羿便感到繩索一緊,胖子的聲音從井裡傳來,“孃的,你這是想淹死我啊!”
“怎麼說都太始修爲了,還能抓不住一根繩子?別廢話,趕緊把屍體帶上來。”雲羿朝着井內大喊道。
“別喊了,耳朵都快聾了。就我這體重,你也不怕把繩子扯斷了。”胖子一邊發着牢騷,一邊向井下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