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央離自然不信。但他看着白濯這張臉, 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很熟悉又很陌生。在他的臉上,有白姑娘纔有的冷然和疏離, 也有她沒有的複雜。
白濯心虛得很, 一是眼睛, 二是臉上的傷, 都是鐵板釘釘的證據, 一旦喬央離往他性別方面去想,百分百就瞞不住的。
好在離王殿下的腦洞沒那麼清奇,看了會兒便移開視線了, “行吧,那本王就不打擾你傷心了。白姑娘在哪裡, 本王要去找她。”
白濯鬆了口氣:“說好的二選一呢?離王殿下要說話算話啊。”
喬央離笑了笑, 坦然道:“反正本王都食言過了, 也不差這一次。”
白濯竟無言以對。
白濯道:“你就這麼想見他?”
"是。“
“但他不想見你。”
喬央離原本作勢要走,聽他這話又坐了回來, 神色凝重,“爲何?”
白濯道:“沒有爲何。殿下,你們倆不可能在一起的。”
喬央離搖搖頭,“沒有不可能,若是她願意, 本王便迎娶她爲離王妃, 誰攔本王就殺誰。“
他眸中染上肅殺之意, 將愛意表達得淋漓盡致, 白濯看着他, 突然大笑了起來,彷彿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趴在桌上,笑得捶桌,捂着肚子直不起腰,眼角都滲出淚來。
房間不大,擺設也不多,他的笑聲竄到了各個角落,迴盪在空氣中,久久無法停歇。
白濯的笑聲夾雜着嘲笑、譏諷,還有些許晦澀難懂的辛酸,落在喬央離耳裡,猶如澎湃的江流猛地衝向了他,四肢百骸無一倖免,喬央離溺在其中,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你笑什麼?”
白濯擦着眼角,仍然沒有停住笑意,“我在笑我自己。殿下,你真行啊。”
喬央離笑了笑:“是嗎,那現在可以告訴我白姑娘在哪裡了吧。”
白濯道:“不能,說了他不想見你。”
喬央離微怒:“你不是她,又怎知她不願。”
白濯道:“那你也不是她,你又知道他想見你?”
“怎會不願,明明她喜歡本王。”
白濯嘆道:“喜歡不能當飯吃,更不能因此活命。殿下,問你一個問題唄”
話題拐得有點快,喬央離愣了下,點點頭,“說。”
“如果白姑娘騙了你,你會如何?”
白濯死死盯着喬央離,生怕錯過他的每一個表情。
離王殿下不傻,明白過來這句話的深意,白濯騙了自己,纔不願意見他,也許那個謊言還不小,所以白晝纔會如此反常。
喬央離道:“那得看騙本王什麼了。”
白濯道:“嗯……不好說,算了,不問了。”
白濯起身,繞到了牀邊的屏風後面,窸窸窣窣換了身衣裳,束着頭髮走出來,衝着若有所思的喬央離道:“殿下,喝酒去?”
看來這人是打定主意不讓自己找白姑娘了。
喬央離沒有拒絕。
他要查清楚這幫人到底藏着什麼天大的秘密,肖辭、白濯、白晝,或許白媽媽也在其中,這幾人設的究竟是什麼局。
經由祁府和肖老爺一事,篷州百姓也算認識了喬央離,見他走在街上,還熱情地給他打招呼。
現在篷州無人管轄,事務暫由離王殿下處理,常住於此的百姓不覺得什麼,倒是來往的商賈感恩戴德,以往貿易的通行文書都要提前一兩個月交付到篷州縣令手上,由縣令批准後才能進出篷州,十分繁瑣。可如今離王接手不過短短一天,交付的文書立馬就處理好了,甭提多迅速。
按理說彭平的舉動並不算過分,不然早就被人捅到了京城,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在喬央離比較下,彭平九泉之下,也要無地自容的。
白濯走在他的前面,手中拿着一把山水圖摺扇有一下沒一下扇着,對街上小販擺的東西充滿了好奇,像個小孩子一樣,這兒看看那兒瞧瞧,全然不像是要去喝酒的人。
不過看歸看,白濯已經買了一堆要帶回京城了,這會兒也控制得住,到了酒肆時,手中只有一碗桂花糯米藕和一支冰糖葫蘆。
當看到白濯將兩樣東西攪拌在一起,並且吃得津津有味時,喬央離的反應跟肖辭如出一轍,甚至還有些驚恐。
走出來招呼人的店小二見了,一臉複雜。
店小二默默移開視線,跟喬央離對視:“二位客官,裡面上座。”
篷州繁榮程度不亞於蒼京,按理說煙花柳巷也是必不可少的,可偏偏在這裡,他們見不到一家像含煙樓一樣的館子,二人進入酒肆,險些被裡頭清新淡雅之氣逼退。這哪裡是酒肆,分明是吟詩作賦的風雅去處。
不過既然走到這裡,兩人也不打算回去了,入了雅間,叫了幾盅酒來,門一關,暢快對飲。
白濯給離王殿下斟酒,一邊感慨道:“離王殿下,這還是我第一次給別人斟酒呢,您可要好好喝呢。”
喬央離接過他的酒杯,“怎麼,以前都是別人伺候着你?”
“也不是,我極少喝酒。”白濯跟他對杯,將盞中美酒一飲而盡,豪爽之氣跟他的外表不太相符。
喬央離眼底閃過一抹算計,笑道:“那今日可就要好好喝一次。”
不醉,他怎麼套話呢。
白濯習慣了一人獨飲,冷冷清清也不失一種氣氛,不過面前是喬央離,這麼喝也是新奇。他一連喝了幾杯,心中鬱氣消散了不少,連腦子都通透了許多。
他見喬央離沒動,索性挑起酒杯,坐到了他旁邊,“來來來,別客氣,今天小爺請客。喝醉了小爺帶你回去。”
喬央離笑道:“就你這個小身板?”
白濯嘖了一聲,“怎麼,這會兒知道嫌棄了?也不知道誰之前撒酒瘋,一路上要牽牽要抱抱,還到處親人的。”
喬央離臉倏然一紅,瞪着白濯,咬牙切齒:“給本王忘了。”
“行行行。”白濯放下酒杯,右手在腦袋上抓了一把,揉了揉,放入喬央離的掌心,一本正經道:“拿好,這是那晚的記憶。”
喬央離沒反應過來,接過他手上那團看不見摸不着的記憶,怔愣片刻,跟白濯面面相覷。
半柱香後,酒肆雅間爆發出驚人的笑聲。
喬央離還握着拳,笑得手中的酒全給灑了,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想歇一歇,白濯又開口,“來,放酒裡喝下去,別讓別人拿去了。”
“沒完了是吧。行,聽你的。”喬央離把手中的空氣丟進酒中,仰頭喝完,酒香四姨,充斥在整個口腔中,還帶着一些愉悅。
記憶一般的愉悅。
牽手手,舉高高……沒有舉高高,但是,有親嘴嘴。
喬央離放下酒杯,眼前一片清明,腦中卻暈得很。
他甩着腦袋,將剛剛喝下去的記憶給甩開,再次擡眸已恢復如常。
白濯還在小酌,看他模樣,笑道:“醉了?”
喬央離勾起嘴角,挑眉:“本王單挑皇宮三百人時,你還沒出世呢。”
“行了就好,還沒喝就開始吹了,也不知道誰……”白濯頓了頓,“誰……哎呀,我忘了。”
記憶被人喝了,所以他想不起來了。
不愧是含煙樓一枝花,演起技來毫無破綻。
喬央離這次跟上了他的想法,點頭附和:“對,你忘了,不知道是誰。白濯……”
“嗯?怎麼……”白濯笑容一僵,迅速改口:“你又認錯人了。”
他反應太快,喬央離根本來不及察覺其中不對勁的地方,反而是帶着歉意看了他一眼,“嗯,本王又認錯了。你們倆個真是太像了,不過白姑娘比你好看一些。”
廢話,你臉上塗點粉你也能好看。
不過到底是在誇自己,白濯寬宏大量地沒和他計較,“您說得對,來,喝酒。”
喬央離跟他對杯,“喝。”
酒肆中可以沒有茶沒有肉,獨獨不能沒有酒。酒肆中的酒,應有盡有。
店小二抱了一罈又一罈,在雅間中來來回回走動,而裡面的人毫無所覺,推杯換盞,也不計較誰喝得多誰喝得少,總之到了後面,兩個人都昏昏沉沉,相互攙扶着出了酒肆。
外頭天已經黑了,但街上燈火通明,人也比白天多得多。
原本還滿心算計,要誆白濯酒後吐真言的離王殿下冷着臉,蹲在路邊,舉着手不動,雙眼瞪得老大,毫不掩蓋自己要牽手手的慾望。
然而白濯清醒時還可以遷就着他,一旦醉酒了,能比他還撒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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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濯歪着腦袋看他,突然覺得他的姿勢真有趣,於是笑了笑,蹲在了他旁邊,學着他舉手手。
兩個人品貌非凡、丰神俊朗,清醒時都時常惹來路人注視,這會兒蹲在熙熙攘攘的路邊,更是引人注目,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便裡裡外外圍滿了人。
有人打趣道:“二位公子是在做什麼呢。”
喬央離瞪着他:“要白濯牽牽。”
白濯聞言,立馬收回了手,捧在心口上,“不給牽。”
離王殿下想要,就沒有得不到的。他扭頭看向白濯,盯着他藏起來的兩隻手,突然發狠撲了過去,掰着他的手道:“本王要牽牽!”
肖辭趕過去時,兩個酒鬼正抱成一團,十指相扣,四肢交纏,就差沒親在一起了。
他的心非常地累,他不能叫肖辭,而應該叫肖善後。
肖善後很有先見之明地帶了幾個人過來,找到兩人後,招呼着讓人把連體嬰給分開,誰知連體嬰感情深厚,竟緊緊抱着對方,不肯鬆開絲毫。
白濯摟着喬央離的腰,乾嚎道:“肖辭哥哥,不要分開我們。”
好嘛,還算記得他。
而喬央離瞪着眼,冷道:“大膽刁民,敢謀害本王,來人,拖出去砍了。”
肖辭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