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是不可能滾的, 這輩子都不可能滾的。
離王殿下走過去,把門閂牢牢落下,手還沒離開, 身後的白濯就出言諷道:“離王殿下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要關這麼緊?”
“某人撒酒瘋的樣子不堪入目, 還是保險點好。”喬央離走過去, 坐到了白濯的身邊。
兩人都還沒有用晚膳, 好在後廚的廚娘識得白濯,也是心疼他,一連拿了不少東西, 足夠兩人吃撐。
離王殿下還是第一次這麼正兒八經跟白濯用膳,他夾起一塊燒得軟爛的紅燒肉, 放到了白濯的碗中, 道:“多吃點, 你太瘦了。”
“那你別動那盤紅燒肉。”白濯道。
喬央離道:“嘖,不關心你。”
白濯勾脣笑了笑, 也學着他夾菜,“你也太瘦了,多吃點。”
離王殿下滿意了,決定吃完後要給白濯一點獎勵。
不過白濯願不願意。
這頓飯很香,酒也會醉人, 白濯不是很明白, 爲什麼他們吃着吃着, 便親在了一起。
離王殿下有一下沒一下啄着他的嘴角, 沒有什麼別的不可言喻的意思, 他很享受這種親暱的時候,白濯就在自己的懷中, 心跳激烈,溫軟得很,讓他愛不釋手。
會玩的王爺都是好王爺。
喬王爺稍稍分開了白濯,拿過酒杯,也不自己喝,而是送到了白濯的嘴邊,細聲道:“喝一口?”
已經被親懵的白濯依言張開了口,抿了半杯酒,還沒嚥下,就被使壞的離王殿下封住口,盡數掠奪了過去。
兩人鬧了大半晌,等出了房,菜已冰涼,連酒罈都見了底,白濯跟喬央離互相攙合着,歪歪扭扭走到了樓下。
白濯抱着路過的姑娘,乾嚎道:“我不要回去,我要在含煙樓住了。”
喬央離歪着腦袋,看了一會兒,張開大手抱住兩人,道:“本王也要,不走。”
那姑娘:……
萬萬沒想到,長得好看的少年撒起酒瘋來,也是空前絕後的。
含煙樓偶爾也會遇上一兩個撒酒瘋的人,她們也見怪不怪,主要是現在一個是將軍府的公子,一個是離王殿下,她們倒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還好兩人只是要賴在含煙樓,不是出去禍害人,她們想了想,派了小廝去將軍府和離王府通知一聲,便把人扶回了房中。
喝醉酒的人沒有什麼齷齪心思,但好勝欲極強,剛被扶上樓,慢了一步的白濯就抱住了喬央離的腿,嚷嚷道:“我要走在前面,快下去!”
離王殿下冷着臉,一腳踢開了白濯:“放肆,哪裡來的野孩子,給本王打出去。”
姑娘們:……
所以白媽媽一直不讓白濯喝酒,其實是對的,撒酒瘋這事,不論年紀不論對象,只要瘋了,半個正經字兒都聽不進了。
最後還是讓兩人並肩站着,手牽手,誰也不許走多,這才哄進了房裡。
她們本來打算一人一間,但離王殿下這會兒倒是認出了白濯,抱着白濯委屈道:“白兒不要走,你怎麼又走了啊……”
姑娘們再次語塞,索性將人往白濯的房中一推,愛怎麼鬧怎麼鬧吧,反正也出不了什麼大事。
於是……
翌日醒來,白濯只覺肩膀痠痛,幾乎擡不起手,而離王殿下也沒好到哪裡去,臉上掛了彩,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被自己當枕頭枕了一夜。
醉酒的事情歷歷在目,白濯揉了揉腦袋,決定翻窗離開。
丟人,是真的丟人。
離王殿下被他的動作吵醒,睜開眼就看到白濯翻窗的動作,嚇了一跳,問道:“白兒,你做什麼呢?”
“自殺,沒臉見人了。”白濯擡腳踏上去,本來想掰着窗框借力躍下,誰知肩膀過於痠痛,手上無力,險些摔下去。
好在離王殿下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把人抱住,這才倖免於難。
“丟什麼人,那也算丟人?”倒不是離王殿下臉皮後,只是對比被關門之後,他們小孩子般廝殺而言,爭前後的事真的不算事。
白濯趴在他的懷中,依舊無法釋懷,他張口咬住他的胸膛,以此泄憤。
白天的姑娘都在休息,整個含煙樓都安靜得很,只能看見幾個採買的丫鬟,那些丫鬟平時都在後廚幫忙,是見不到昨日的光景,見白濯跟離王下樓,神色如常給二人行禮。
白濯鬆了口氣,擺擺手道:“不必多禮,我們先走了,幫我跟她們說下。”
那姑娘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說好的晚點回將軍府,結果卻是宿夜未歸,白濯聞着身上的酒氣,頭很是疼痛,“下次再也不喝酒,丟人。”
“反正也不差這一回。”離王殿下安慰道。
白濯扭頭瞪了他一眼,道:“快給老子滾,別逼我動手,回去找你家宮翎去。”
“是我們大皇子家的。”喬央離糾正,不過他也確實要回離王府,打算好好清一清身上的酒氣。
白濯打趣道:“喲,你們家的啊~”
以前勢如水火的兩人,現在也知道兮兮相惜了,果然人都會變,沒有誰是一直守在原地,停滯不前的。
喬央離側過臉,見左右沒人,伸手抱了他一下,又將人鬆開:“走了。”
兩個大男人,也不是什麼生離死別,確實不用搞得這麼隆重,白濯點點頭,先他一步轉身離開。
兩人起得早,白濯回到將軍府時,正好碰上了要上朝的蔣平,蔣平上下打量着他,沒在他身上看出半點不一樣之處,鬆了口氣:“回來了?快去吃點東西吧。”
“好。”白濯撓撓腦袋:“昨天喝太多酒,直接睡在了含煙樓。”
他不提還好,一提含煙樓,蔣平臉上一綠,肅然道:“以後不要去那些地方了。”
白濯怔愣,含煙樓是生他養他之地,縱然在外人看來,這些地方有多麼不堪,但在他眼中,含煙樓比所有地方都要乾淨許多。蔣平是個見不得沙子的人,這句話的意思,不用解釋,白濯也清楚。
他蹙眉道:“哪種地方,我也是在那種地方長大的。”
蔣平道:“但你現在不是了,白兒,男子漢大丈夫,應當提槍上戰場,而不是學娘們一樣跳舞,供別人取樂。”
白濯道:“跳舞又如何,天下律例,有哪一條說男子不能跳舞嗎?”
“你!”蔣平欲言又止,門外候着的車伕見兩人怒目圓瞪,趕緊出來打圓場:“大人,時間要來不及了,有什麼事情,等少爺休息好了再說也不遲。”
白濯甩袖,道:“又什麼好說的,我又沒殺人放火。”
蔣平擰着眉頭,陰沉地看着白濯道:“今日你留在府上,等我回來。”
白濯別過臉,沒有應他。
外頭時辰確實不早,爲了不讓那羣老匹夫揪出自己的錯處,蔣平不得不擡步離開,怒氣衝衝上了馬車。
車伕長鞭一揮,趕馬往前,待走出將軍府有一段路了,車伕忍不住小心翼翼道:“老爺,小的有一言,不知該講不講。”
“說。”
車伕控制着繮繩,道:“您纔剛跟少爺相認,關係尚且爲穩定,依小人所言,將軍莫要在一些事上過分考究,少爺說得沒錯,他不過是自娛自樂,也不禍及他人,就不必強擰着他,以免壞了您跟少爺的關係纔是。”
蔣平嘆息:“本將又何嘗不知,只是他母親生前就希望他成爲一個征戰沙場的好兒郎,而不是學着女人,一點尊嚴都沒有。”
“跳舞並非女人所爲,”車伕是京城本地人,曾經有幸見過白濯一舞,他回想那鏗鏘有力的畫面,至今仍是心情澎湃:“少爺的舞,唯有男兒纔有那種氣度,若將軍不信,晚上可讓他給您看看。”
蔣平冷哼,並沒有回答。
而在將軍府的白濯有些怒意,他將自己關在房中,不見任何人,默默生起鎮南將軍的氣。
他們短暫的爭吵並沒有瞞住白媽媽,不過兩個時辰,她便過來敲門。
白濯昏昏欲睡,起了身給她開門。
白媽媽一進屋便問道了白濯滿身酒氣,她瞪了他一眼,道:“別睡了,先去洗漱。”
“不去,累死了。”白濯躺回牀上,矇住了自己的腦袋。
白媽媽坐在他旁邊,拍拍面前的蠶寶寶,道:“委屈上了?”
“沒有。”
白媽媽道:“問我還能不瞭解你麼,起來去沐浴,左右你又不跳了,又何必惹將軍高興。”
“誰說我不跳了,將來有機會,還要爭做京中第一花魁。”白濯梗着脖子,放下豪言壯語。
白媽媽握拳錘了他一下,咬牙切齒道:“你這是要氣死我嗎?以前讓你上臺,是爲了謀生,現在有吃有住,你還拋頭露面做什麼,這麼喜歡露臉,要不把你掛城門上得了。”
白濯沒動,閉着眼道:“也不是非要如此,只是這麼多年來,他都不曾管過我,現在又何必這麼說呢。”
“管你是關心你,再說,以前他也想管,有機會嗎?”
白濯安靜了很久,終於翻了個身,露出兩隻眼睛來:“道理我都知道,但是就是不舒服。”
“忠言逆耳,這是正常的,晚些將軍下朝,跟他好好聊一聊知不知道。”白媽媽摸着他的腦袋,掌心帶着母親的溫度。
白濯笑了笑,點頭應下。
他向來吃軟不吃硬,又是白媽媽的話,他自然會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