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子昨夜送您回來,被侍衛給關到了地牢,已經待了一整晚了。”小廝越說越害怕,因爲他看到喬央離臉十分陰沉,幾乎要噴出火來。
別人都不信喬央離對白濯的感情,但一直貼身伺候的小廝不可能不知道,自家王爺是真的動情了,愛屋及烏,若是白公子出事,指不定殿下要做出什麼來。
喬央離領教過那羣侍衛的呆板,沒敢再遲疑,火急火燎往地牢趕去。
地牢中機關重重,進去的人基本上是逃不出來的,故而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喬央離解了機關,腳步不敢停歇,生怕白濯那個頑劣的兄長爲了離開而亂跑,誤中機會而喪命。
小廝緊跟其後,給他指着白濯關押的方向。
那羣憨憨的侍衛拿不準白濯功夫如何,竟將人關到了地牢深處,還多了個心眼加了兩把鎖。
喬央離趕到時,只見角落人影縮成一團,全身髒兮兮的,雙手抱着腦袋,皺着眉囈語,睡夢中都不安穩。喬央離看到白濯那張臉,昨夜路上的事如潮水般鋪天蓋地涌入腦中,他如何撒潑如何糾纏,甚至那個吻……
喬央離瞬間凌亂了,他竟然將白晝認作了白濯,還做出那般登徒子行爲,這樣真的要婚事告吹了。
他伸手將那兩把鎖掐成粉碎,走過去將人抱起,豈料一直戰戰兢兢的白濯猛然驚醒,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臉,“不要啃我的臉!”
喬央離嚇了一跳,不由放輕聲音,“沒咬沒咬,本王把它們趕走了。”
在趕老鼠的小廝:……
白濯悠悠轉醒,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處後,整個人都扒住喬央離,生怕他鬆手,“快走快走快走,命都要沒了。”
被扼住命運的咽喉的離王殿下:“……好。”
白濯緊繃了一夜,強撐着精神被喬央離抱出地牢,等見到外頭豔陽,突然睏意上涌,窩在喬央離的懷中睡得酣然。
喬央離低頭看着他,發現這人安安靜靜時,還是十分討喜的。
小廝已經準備好了廂房,喬央離將人帶過去,派了幾個侍女過來伺候更衣,這才得空去懲治那幫憨憨的侍衛。
人是蒼傾帝所賜,肯定殺不得的,但教訓還是要給,往後再見到白濯白晝纔不敢如此放肆。
喬央離懶得見他們,讓府上總管帶了自己的口諭,一人賞五十板子,換到夜間巡防……離王殿下突然想起來白濯曾經夜訪偷魚,想了想還是讓人繼續看守門宅。
料理了侍衛,喬央離又去了廂房找人,白濯已經換上乾淨的衣裳,臉色煞白,還未清醒。喬央離摸着自己的嘴,一陣失神。
把脈號診完的太醫正在收拾東西,見他來急忙行禮,“臣參見殿下。
”
喬央離道:“他怎麼樣了?”
太醫道:“回殿下,這位公子只是受驚過度,沒什麼大礙,醒來多吃點就沒事了。”
“好,爾等先退下吧。”
他鬆了口氣,坐在旁邊靜靜看着白濯。白濯睡相極差,才乖乖躺了片刻,就立馬翻了個身趴着,手腳並用抱住被子,嘴裡還呢喃了兩聲。
喬央離看着他的脣,突然不自在地一陣咳嗽。
白濯睡得淺,猛地坐了起來,睡眼惺忪卻又十分警惕,抱着臂防備着。
喬央離沒由來一陣心疼,“這裡不是地牢,你放心吧。”
“這是哪?我要回含煙樓。”白濯掀被而起,發現自己換了身衣服,布料輕柔,針腳精緻,卻難掩其難看,“我怎麼換衣服了?”
“這裡是離王府,昨晚是一場誤會,本王已經懲戒過那些侍衛了。至於你的衣裳,已經扔了,侍女給你換的。”離王殿下一一解釋。
白濯冷笑,“什麼誤會,您瞧瞧我這臉,是誤會嗎?”
經由一夜,原本淤青之處越發烏黑,觸目驚心,白濯開口都隱隱作痛。
喬央離心中有愧,好言好語,“是本王不對,白公子便在這裡休養幾天,本王必當好好賠罪。”
“不必了,草民還得多謝殿下不殺之恩呢。”白濯撈過放在牀邊的袖衫,往身上一套,忍着周身痠痛,徑直往外走去。
他徹夜未歸,也不知道白媽媽要如何擔心。
喬央離急忙攔住,“白公子,你身上的傷還未痊癒,只怕回去了白姑娘要擔心了。”
“……”你家白姑娘就在你跟前,差點被老鼠吃了!
白濯道:“那又如何,離王府不分青紅皁白,私自關押百姓,這樣的人家,殿下還想迎娶舍妹,做夢吧!”
喬央離抓着他的手,臉色忽然陰寒,冷道:“你再說一遍?”
“老子不說,有本事找白姑娘理論,鬆手!”白濯奮命掙開,惡狠狠瞪了他一眼,踹門離開,腳步不帶絲毫停頓。
離開離王府,白濯又氣又怕,氣在地牢呆了一夜,怕離王因他的話惱羞成怒。不過……
“臭不要臉,連男的都下手!”白濯憶起昨夜那個纏綿的吻,一腔怒氣突然沒了底,當時的他,並沒有絲毫反感。
白濯毫不含糊扇了自己一巴掌,原本受傷的嘴角滲出血來,他卻勾脣一笑,坦然無事往含煙樓走去。
跟在他身後的喬央離目睹了一切,看他擦着嘴角的血,突然沒了繼續跟下去的力氣。
喬央離不敢提起那個吻,只當是醉酒誤事,醒後忘了,否則面對白家兄妹倆,他竟不知該如何自處。
被盤算的白濯回到含煙樓,慌張地尋找白媽媽,看她一臉陰鬱坐在大堂中,不等她怒罵,含淚跑過去抱住她,“孃親,孃親,白兒想死你了,那離王太不是人了,嗚嗚嗚嗚……”
白媽媽臉上血色盡褪,“什……什麼……”
白濯雙眼通紅,嘴角還掛着血,連衣裳都換過,白媽媽是過來人,登時想成了離王霸王硬上弓,還下手打人這一出,一時間悲從心來,抱住白濯痛哭。
“我的兒啊……我的兒,娘對不起你,早知那離王如此禽獸,孃親打死也不會讓你去送了。”
白濯一看這形式,皮肉之苦肯定免了,便順勢哭得更大聲,“娘,那離王還打我,他自己打不過,還叫了侍衛來,我險些就回不來了。”
白媽媽怒道:“想不到這離王儀表堂堂,竟然是這種齷齪之人!”
“就是,娘,你給我吹吹,疼死我了。”
白媽媽不敢多問,生怕白濯崩潰,捧着他的臉看着,眼淚又止不住落下。
白濯見好就收,主動摟住白媽媽,笑道:“娘,沒事沒事,我不疼了,您別哭。”
“好,娘不哭,你……你去休息吧。”
白濯在心裡搖旗吶喊歡呼雀躍,卻還是要裝得十分傷心,點點頭,“好,孃親你也去休息吧。”
一旦認爲了某件事,白媽媽就再難往別的事上帶,只當白濯是在強顏歡笑,她也撐起笑來,目送他回房。
白濯垂頭喪氣回到房中,落上門閂後,一邊扒掉身上的衣服,一邊靜聲大笑,待走到牀邊,眼前一黑,徹底昏睡過去。
外頭不放心跟上來的白媽媽聽到他衣裳落地的聲音,心底發酸,對離王憤恨交加,但人家身份擺在那裡,她再氣也下不了手,尋思幾番,派人去找肖辭。
出了這麼大的事,當務之急還是儘早將白濯送出京成,等過兩年再送回來,只希望離王能放下他。
肖辭向來隨叫隨到,不過半個時辰,便趕着到了含煙樓,而跟隨其後的,是離王殿下一大波的賞賜。
不明所以的肖辭沒攔着,甚至還領着人入內。
白媽媽本就氣頭上,聽到是離王的人,氣得拿起掃帚把人給轟了出去,全然忘了對方的身份。
離王府的人自知理虧,沒敢發怒,好言好語賠禮道歉,結果白媽媽仍然不接腔,仗勢欺人的小廝指着白媽媽怒罵:“殿下好心好意,你什麼東西,還蹬鼻子上臉了?”
白媽媽叉腰罵回:“那又如何,離王自己做了什麼事自己清楚!老孃今天話就放在這兒了,別說是你這個下人,離王來了老孃也照樣趕,大不了老孃不開這個含煙樓了!”
小廝被她的氣場震住,抖着手指不知何言。
肖辭亦是嚇着,白媽媽脾氣雖爆,這麼多年來也從未真的發火過,這次確實真的怒髮衝冠,大有小廝再開口就上前撕爛他的嘴的氣勢。
他心中一凜,闖入含煙樓,直奔白濯的房間。
白濯是白媽媽的命,能讓她如此生氣,定是白濯出事了。
門被鎖住,肖辭猶豫了下,將手上的扇插在腰間,找了個好位置,翻窗入內。
剛落地,他就覺得自己眼瞎了。
已經在樓下引起戰爭的人一絲|不掛,赤條條趴在牀上睡得正酣,除了臉上幾處傷口外,其他地方白白淨淨的,一點事情都沒有。
肖辭走過去,往他身上踹了一腳,走在他身邊,將他腦袋擡起來放腿上,問道:“這是怎麼了?”
白濯張口狠狠咬住他的手,含含糊糊將昨夜的事情給說了個遍。
肖辭:“只是揍一頓,白姨怎麼那麼生氣?”
白濯:“心疼我唄。你別亂動,我困死了都。”
肖辭:“你再睡下去,白姨要賣掉含煙樓,帶你離京了。”
經過一夜折騰,了無生趣的白濯無精打采,敷衍了一句,“賣吧賣吧,正好可以去你肖府吃軟飯。”
肖辭將人推回去,撿起掉落的被子給他蓋好,“那就真的要天下大亂了。你慢慢睡,肖哥哥給你去收拾場面。”
“謝謝肖哥哥,晚上彈琴給你聽。”白濯道。
肖辭:“用於鶴。”
白濯:“好的,肖哥哥說了算。”
肖辭出來後,離王府的人已經離開了,那些賞賜扔在門外,一片狼藉,看樣子是被白媽媽踹過。
白媽媽見他出來,忐忑道:“他怎麼樣了?”
“沒事,就是困了,睡一覺就好。”肖辭輕描淡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