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跟大房、二房一起吃飯,天天都是蘿蔔白菜的,那蒸窩窩都能當一頓飯吃,偶爾有魚有肉,卻也做的粗糙,跟珍兒家每回送來的精心做的飯菜完全不一樣,蔣氏心裡早就不願意跟大家一起吃飯了,只不過之前不好提出來,現在老爺子開口了,倒是解了她一個難題。
孫氏急的都快哭了,哽咽一聲,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說什麼。說到底,這些年大房一直照顧着她們娘仨,爲這還不知道吃了三房多少虧,她不是不知道,心裡也很歉疚。可是在她心裡,大房就跟一棵參天大樹一般,支撐着這一大家子。她也習慣了在大房的樹蔭下乘涼了,突然有一天這個大樹不讓她在下面了,她這心裡空落落的。
蔣氏心情舒暢,微微向後仰了仰身子,想着以後他們一家關着門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臉上的笑容就怎麼也止不住。看到桌下葉白芷跟孫氏握在一起的手,她不屑的撇撇嘴。二房就是這麼點出息,兩個閨女嫁不出去要砸手裡了,一家人都是隻會坐吃山空的,哪兒像她家白芍,就是那麼急的時候,也能找到像沈光那麼出色的姑爺。這呀,就是命!
沒人出聲反對,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下晌珍兒聽到葉白芷說這個消息,驚訝的望着醫爐的方向。
“這事說的也太突然了,那你們這新竈還沒壘起來,你們吃飯怎麼辦?”吳玲玉有些好奇,她也去過葉家。知道葉家的情況。屋子是比村裡一般人家的大。不過他們家人多。而且都是一人一間房子住的,這樣房子就顯的有些緊了。現在要打兩口竈,這還得重新劃地方。
葉白芷吃了塊瓜,纔回道:“爺爺給了五天的時間讓我們壘新竈,這幾天還讓我們在庖下里做飯,不過米糧飯菜這些都得自己準備。”說着笑了起來,“我早就知道那人沒安什麼好心,哼。嫌棄在一起吃飯虧到他們了,現在自己吃,我看他們能吃到什麼。”
吳玲玉一聽就有故事,忙纏着葉白芷講。
原來,早上說了要分開起火,吃了飯,蔣氏把碗一丟,就拉着葉白果走了,連碗筷都不收,算是徹底的把毛氏惹火了。後來毛氏拉着孫氏去分碗筷的時候。卻一樣沒給蔣氏。
當初蔣氏他們從大牢裡出來,身上什麼都沒啦。就連衣裳都是毛氏他們給幫着置辦的。後來分田地、分鋪子,那都是葉老爺子、毛氏他們心裡善良,顧念着骨肉親情,這纔給了他們。現在蔣氏這樣,一點都不顧及這些,毛氏也懶得給她臉面,給葉白芷他們把碗筷鍋鏟分好了,一把大鎖把庖下給鎖上了。
蔣氏喜滋滋的帶着葉白果去村頭割了豬肉回來,卻發現什麼都沒有了,當即就氣的直哆嗦。她也知道自己把毛氏得罪的狠了,再加上不佔理,去找毛氏也討不到便宜,乾脆回了屋收拾了東西,帶着葉白果去村頭坐牛車到城裡去了。
反正這事要瞞也瞞不住,毛氏早就發了話,村裡人要問起,就照實說,一個字都不能加。村裡雖然熱鬧了兩天,什麼猜測都有,卻很快就消停下去了。
既然事情也說開了,葉白芷他們也不藏着掖着,熱熱鬧鬧的找人來打竈,在屋後面圈菜園子,建豬圈跟雞窩。本來葉白芷不想養家禽的,可耐不過孫氏想。她覺得既然來了鄉下,也就不用還講究這些,這些家禽養着,照顧起來也不費勁,過年的時候還能省些開銷,一舉兩得。
珍兒也想過葉家早晚得分開的。蔣氏一個人還好對付,雖然有小心思,不過人卻不精明。可是她卻有一個又精明又心狠的女兒,葉白芍現在爲了得到沈家的重視,籠絡住沈光的心,連孃家、肚子裡的孩子都能算計,這樣的人,蔣氏對她掏心掏肺,她也不會客氣的挖蔣氏的心。他們分開還好些,到時候葉家大房跟二房也能少吃些虧。
一直到了第四天,蔣氏才坐着沈家的高頭大馬車回了村子。這樣的大馬車,就連珍兒家的馬車都不能比,一路走來引得不少人的矚目。馬車一直到葉家門口才停下來,後面還跟了不少村子裡的孩子們,蔣氏他們一下車,孩子們鬨笑着一鬨而散。
這回葉白芍也回來了,她身旁跟了一個婆子跟一個丫鬟,兩人小心翼翼的攙扶着她。她就想一個瓷器一般,摸一摸會裂,碰一碰會碎。
“哎喲,慢點,慢點,這地上有石子,小心別硌着腳了。”蔣氏誇張的叫着,成功的引起了屋裡人的主意。
方海站在家門口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了,忙一路跑過去給珍兒他們稟報。
葉白芷在收拾東西,正準備回家呢,聽了方海的話,使氣的扔了東西,又坐了回去。
珍兒示意了一下,方海又跑出去探聽消息去了。
“這死丫頭回來肯定沒安好心。”葉白芷恨恨道。
不用猜也知道,蔣家早跟蔣氏斷絕了來往,蔣氏還在蔣家門口破口大罵過,蔣家直言沒有這樣的女兒。蔣氏就是有心要跟蔣家講和,也得看看蔣家給不給她機會。她一時使氣帶着葉白果跑了,估計還沒走出村子就後悔了,可惜那麼多人看着,她也拉不下臉回來。她去了城裡,能投靠的只有葉白芍。能忍到今天才回來,看來葉白芍說話挺管用的。
晌午飯都沒吃,沈家的高頭大馬車又一路疾馳着往村外跑去。此時,珍兒他們正在聽方海講葉家上午發生了什麼事。
“我抱着茵陳姑娘是從醫爐到葉家的,他們都沒注意到我……我看到老爺子,大爺他們都坐在堂屋裡,卻沒人說話,我也沒敢進去,跟茵陳姑娘兩個坐在醫爐那邊玩……後來,聽到三夫人在那裡哭,說她爲葉家生兒育女傳宗接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說她吃了多少苦等等。然後又說白芍姑奶奶,說她懷着沈家的孩子,上回差點就小產了,可是她大恩大德沒有計較……”方海偷偷的看了眼葉白芷,見她使勁扭着手裡的帕子,上面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嚥了咽口水,低聲道:“老爺子說,分家是早就分了的,沒什麼好說的。三夫人就問賣鋪子的銀子,大夫人什麼都沒說,拿了銀子扔在桌上就走了。屋子裡又靜了一會兒,他們就全都散了。我怕老爺子看到我,就帶着茵陳姑娘又回來了。”
“她就這麼走了?哼,這可不像她的風格。”葉白芷咬牙切齒的道。
吳玲玉涼涼道:“不走還能怎麼辦?她娘什麼都沒有,就是想留她吃飯也得拿得出東西來。你大伯孃甩臉子走人,銀子也給了,這可是分得清清楚楚的。她想賴着吃飯,也得看你大伯孃心情好不好。我說,你大伯孃這脾氣跟度量算是好的了,她們一家三天兩頭的算計着自家人,她也能忍,一直沒有撕破臉皮,這就是聰明人。”
聽到誇獎毛氏的話,葉白芷也跟着高興起來,“我大伯孃人很好。”
葉白芍前腳算計着葉家的鋪子,自己斷了後路,後腳一個出嫁的姑娘跑回孃家指手畫腳,要給她娘做主,這樣的人,還想別人給她臉面,癡人說夢呢!她自己走還好看些,要是到時候沒人管飯,就連沈家跟來的婆子跟丫鬟都要瞧不起她了。她就是聰明纔會自己走。
當然,珍兒他們只猜到了一半,卻不知道其中還另有隱情。
葉白芍憋了滿肚子的氣回到家,一進門就看到沈夫人關切的眼神,忙收斂心神展開笑顏。
“回來啦?吃了沒有?庖下里還給你煲了湯,從早上我就讓他們熬上了,現在應該差不多了。”隨着沈夫人話音剛落,就有小丫頭機靈的去庖下了。
葉白芍握着沈夫人的手,撒嬌道:“娘,我很好。不過我聽孃的話,沒有吃外面的東西,現在還真的餓了呢。”
沈夫人就是受用她的依賴跟撒嬌,兩人攜手坐下,問道:“你孃家的事情怎麼樣啦,解決了沒有?”
葉白芍剛剛的笑容一下子收斂了,露出失落的神情。
沈夫人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唉,你也別太傷心,這事啊,也是你大伯孃他們做的不對,竟然這樣狠心的對待孤兒寡母。”沈夫人說着,一臉的不忍。
葉白芍配合的紅了眼眶。沈夫人現在最怕的就是葉白芍不開心,忙勸道:“你現在可是雙身子的人了,可不能這麼傷心。那些鄉下人粗鄙又沒有見識,你別生他們的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葉白芍撲倒沈夫人的懷裡,嚶嚶哭着,“娘,對不起,我不知道大伯孃他們會因爲那件事找上門來,我就是想回孃家多住些日子罷了。”
沈夫人臉上閃過憤恨,卻還是輕柔的拍了拍葉白芍的背,道:“娘知道,娘不怪你。你也是長在大院裡的,不懂那些窮人汲汲營營的心思。你嫁到我們家來,天天過好日子,你大伯孃他們肯定心裡嫉妒。他們一直想跟我們家搭上話,你這回了孃家也就是給他們一個機會罷了。你現在知道了這些鄉下人的心思也不遲,以後遠着他們就成了。”
葉白芍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