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房裡看了看小外甥,見產房裡全是婆婆、嬸嬸、小媳婦跟小姑娘,葉蘇葉也不好在屋裡一直呆着,把葉老爺子讓帶來的銀鐲子給了葉白芷,他慌慌張張的就出了屋子。聽到屋子裡傳來一陣鬨笑,他的臉都紅透了。
葉蘇木正跟廖三他們一起在照顧賓客,這會兒正忙着,見他這樣也知道他肯定是被人打趣了,就招呼他過來一起幫忙。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葉蘇葉想出去逛逛,又不好意思提,坐在那裡發呆。
出門之前毛氏就叮囑過葉蘇木,讓他帶着葉蘇葉認認人,好好學學怎麼跟大人說話。葉蘇葉年紀也不小了,說了親就是要撐門戶的人了,不能成天跟個悶葫蘆似的。
葉蘇木見他這樣,又想到在牛車上毛氏說讓他出去逛逛的話,就從身上掏了二兩銀子出來,悄悄的遞過去,道:“這會兒也沒啥事,你要是悶了就出去逛逛,下晌早些回來,咱們吃完了飯也好早些回去。”
葉蘇葉看着手裡的銀子,忙往回推,“大哥,我身上有錢。”他幫人看病,只要是他看的病人,爺爺都把錢給了他。雖說鄉下診費收的低,不過積少成多他身上還是有兩個錢的。
“給你你就拿着,大哥的錢還拿不得了?”葉蘇木板着臉道。他在城裡做着掌櫃,手下也有幾號人,磨練了一兩年,板着臉訓話還是很能唬得住人的。
葉蘇葉囁喏着說不出話來。
“拿着吧,快去快回。城裡有幾個書鋪子,裡面常有些新書來。你有興趣就去看看。”葉蘇木想到每次跟虎子一起來城裡。虎子第一件事就是往書鋪裡跑。連帶的他跟書鋪的老闆也熟了起來,這兩年虎子的生辰都是讓書鋪的老闆專門進了新書來送給虎子的。
葉蘇葉聽的一喜,跟毛氏、孫氏他們說了一聲,就出去逛了。臨出門,葉白果還追出來,喊道:“哥哥,回來記得給我買方糕吃。”
慢慢的走在大街上,幾年沒過來。街上還是有不少變化的。不少店都易了主,很多鋪子他記得不是這樣的,可現在卻變了。他從小也是在城裡長大的,只不過經了些事,再回過頭來看,卻是很多都物是人非了。
本來興沖沖的出來逛逛,可真正出來了,才發現這裡再不是他記憶中的那樣子了。百無聊賴的逛着,葉蘇葉有些意興闌珊。
過了兩條街,想着前面不遠處就是大姐家了。這些天他娘常唸叨大姐在婆家受苦,他想着是不是去看看她?
拐到旁邊的點心鋪子裡買了幾盒點心。葉蘇葉拎着往沈家走。
以前還算熱鬧的沈家,現在門口卻是門可羅雀。生意場上就是這樣,你掙錢了,就有不少人湊過來,可你要是落敗了,那人走茶涼的快。
葉蘇葉敲了敲門,半天沒有人響應,他記得以前來的時候不是這樣的,門口有兩個小廝守着門,看到人來了,問明瞭名號就進去通報的,怎麼現在沒人了?忍不住又敲了敲門,這回倒是有人聲傳來。
一個老頭開了門,見門外是個年前的陌生面孔,就問道:“小哥,你找誰呀?”
“我是榆樹村的,來看我大姐,就是你們家的大少奶奶。”葉蘇葉道。
老頭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這才道:“那小哥等等,我先進去通報一聲。”說完就把門關上了。
葉蘇葉愣了一愣,一般這種情況不是應該先請他進去嗎?
又過了一會兒,才聽到裡面有人聲傳來,等門再打開,門裡除了那個老頭,還有一個小丫鬟。
“親家少爺隨我來,我是少奶奶身邊的丫鬟杏兒。”小丫鬟道。
葉蘇葉忍着心裡的怪異,應了聲跟着進去了。
一進院子,葉蘇葉心裡的怪異感更甚。沈家也算是有些家底的,之前他來這裡的時候,還看到這院子花團錦簇,一派欣欣向榮。可這會兒正是初夏,本應花紅柳綠的院子裡,卻顯出禿廢蕭瑟之意來,也不知道沈家這兩年在幹什麼?
忍着心裡的怪異,葉蘇葉一路跟着丫鬟杏兒來到葉白芍住的院子裡。
聽到弟弟來看自己,葉白芍忙讓丫鬟重新梳洗更衣,又給兒子換了新衣,穿的精精神神的在花廳裡等着了。
“你怎麼來了?可是娘有事?”葉白芍一見葉蘇葉就忙問道。
葉蘇葉搖搖頭,逗弄了兩下外甥,才道:“今兒是白芷姐的孩子洗三,我跟着大伯孃他們一起進城的。”
葉白芍本來還算高興的臉一下子垮下來,“人家是發達了,還讓你這不管親姐死活的弟弟上杆子巴結。”
葉蘇葉逗弄外甥的手一僵。
屋子裡靜了一下,葉白芍才覺得她那話說過了,可是她又不甘心給葉蘇葉道歉,就梗着脖子坐着,拉長了臉不說話。
領葉蘇葉進來的丫鬟杏兒見氣氛不對,忙道:“少奶奶,看這是親家少爺給小少爺買的點心呢。可是合芳齋的糕點呢。“
看到糕點,葉白芍的臉色緩和了一下。
葉白芍的兒子伸長着手,指着糕點的方向,道:“吃果果。”
杏兒看了一下葉白芍的臉色,忙拿了糕點喂他吃。
葉蘇葉一直含笑的看着小外甥,過了一會兒才問道:“大姐,姐夫呢?我要不要去拜會一下。”
“誰知道他死哪兒去了!”葉白芍忍不住罵道。
葉蘇葉一愣,門口的兩個丫鬟也低了頭。
杏兒見葉白芍失言,就讓那兩個丫鬟下去了,她則哄着小少爺在一旁。
屋裡沒了外人,葉白芍也不再強裝堅強,揉着眼睛道:“你姐夫這兩年都沒怎麼落屋。前兩年鋪子買貴了二十兩,他就有些埋怨我,後來又被人強奪了去,他就更恨我了。說不是我攛掇着他把鋪子拿到手,他也不會白白損失了錢,還得罪了人。這兩年,眼看着二房跟齊珍兒那個死丫頭日子越過越好,生意越做越大,自家的生意越來越差,他就更埋怨我了。婆婆也說家裡自從娶了我就沒一天好日子,對我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去年你姐夫一連納了兩個妾回來,今年年初,那兩個一個生了兒子,一個生了閨女。她們嘴甜會哄人,婆婆跟你姐夫都被她們哄的高興了,連帶着對你外甥也不上心了。上個月,婆婆還藉口生意不好,家裡要開源節流,把你外甥的乳孃給辭退了。家裡窮,難道只窮到我了?那兩小妾那回出去不是大包小包的買東西回來?一個妾回孃家,排場比我這正妻還大,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規矩?”說到最後,越說越氣,葉白芷忍不住揚高了聲兒。
葉蘇葉聽的默然不語,這兩年也常聽他娘說姐姐日子過的苦,可是他卻沒想到苦成這樣了。
“姐,要不我回去跟大伯孃他們說說,讓他們來沈家給你討個公道。”葉蘇葉小心的問道。
葉白芍一拍桌子,“他們要是有心要爲我做主,還會等到現在?你看看,同樣是嫁出去的姑娘,他們對葉白芷是個什麼樣兒,對我又是個什麼樣兒?同樣是生兒子,我兒子洗三,他們誰來了?人家生的就是寶貝疙瘩,我生的就是個土疙瘩?”
葉蘇葉又沉默下來,他很想問問爲什麼這兩年他姐都不回孃家?爲什麼孩子過一歲生辰沒想過往孃家送個信兒?
出了沈家大門,葉蘇葉只覺得滿心沉重。本應是最親近的家人,現在卻鬧成了這樣。他要是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不是就能保護他姐了?
“東家,真的不叫管仲他們過來?人多力量也大些呀。”川樸坐在車轅上,對着車裡道。
珍兒掀了車簾子,往外一看,下定了決心,她突然感覺出夏天的美好來。想着前段時間的忙碌跟忐忑,就覺得錯過了太多美好的東西。
“咱們又不是打架,要那麼多人幹啥?”珍兒笑道。
川樸一聽,也是哦。又一抖繩子,馬車緩緩的往前走去。
簾子落下的瞬間,葉蘇葉正好看過來,他當然認出那人是珍兒,就是川樸他也是常見的。想着他姐有一句話沒說錯,二伯家跟珍兒家的日子是越過越紅火。
葉蘇葉出來也有一會兒了,他現在心情不好,也不想逛了,正準備回去,就聽到不遠處傳來鼓聲。他還沒意識到什麼,旁邊的人卻很快反應過來,“喲,這是誰有冤屈呢,在擊鼓鳴冤,走瞧瞧熱鬧去。”
城裡活動本就少,再則一般人家有個什麼小問題都是自個商量着解決,誰也不想進衙門裡去。那衙門可是“有理無錢莫進來”的,這會兒有人擊鼓了,大家也好奇是有什麼事兒,都跟着往衙門的方向去。
葉蘇葉本來想往廖家走的,可這會兒人都往衙門那兒跑,他順着人流也被擠過去了。
衙門口已經擠了不少人了,葉蘇葉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擠不進去了,只好站在外面聽裡面傳來威武的聲音。
很快前面就有消息傳出來了。
“來鳴冤的是齊記雜貨鋪的東家呢,你看她旁邊站着的就是雜貨鋪的掌櫃。”
葉蘇葉聽的心裡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