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留下來。”日辰曜搶着說:“沒啥要求,有吃有喝有個窩趴就行。”
簡單奇怪地看了一眼日辰曜:“我們家這條件,你確定能住?”
“我也沒地方去了啊,大哥。”日辰曜可憐兮兮地說道:“現在山海城可是白家說了算。我這個日辰家的大少爺去哪住都得花十倍的價錢。”
“那你這幾天都住哪的?”簡單疑惑地問道。
“樹上、橋洞、公園、下水道,能住的地方都住過。”日辰曜滿不在乎地說道:“前幾天託朋友找個警察局兼職,住了幾天辦公室。”
“爲什麼不回家?”
“家?”
日辰曜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那不是家,那只是又冷、又大的房子,一點兒溫情都沒有。”
“甚至還比不過這三間瓦房。”日辰曜自嘲道。
簡單聽完,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隨手從腰間解下了一串鑰匙,分別遞給老狼和日辰曜。
“拿着。”
“什麼?”
“我家的鑰匙。”簡單想了想,又補充道:“只要不嫌棄,包吃包住,想住多久都可以。”
吃完了飯,日辰曜二話不說,搶過了洗碗的任務。而簡單則是打開了柴房的門,忙活了好一會兒,把陰暗溼冷的柴房打掃了一遍,給老狼鋪上一張厚實暖和的行軍牀,然後懸起兩根拇指細的鐵絲,又從屋外撿來一些石塊,給吞日壘了一個狗窩,窩裡鋪上軟乎乎的棉墊。
吞日打量了一下,發出喜悅的叫聲,看起來對這個新家頗爲滿意。
“我們睡哪?”收拾完碗筷之後,日辰曜跑進來問道。
簡單指了指剛剛飛懸的鐵絲,施展身法,猶如飄葉一般穩穩當當地盤坐在鐵索之上。
“懸絲入眠啊,這也太寒磣了吧。”
日辰曜苦着臉,嘟囔着一句,緊跟其後躺在了鐵絲上:“那邊不是還有個屋子嗎?”
“那是我弟和我妹的房間。”
“你弟你妹不是沒在家嗎?”
“沒在家也不準睡。”
日辰曜側過身子,右手支着腦袋,道:“大哥,你不是有一千萬嗎?要不然我們去開房吧,找個小旅館。”
“現在開房都要實名制,用我的名字去開房,那個人就會知道我還活着。”簡單運轉功法,開始修煉:“這些年,他可一直沒放棄追殺我。如果你有把握在帝國本土對抗一羣靈術師乃至魂術師,我現在就帶你去,住最好的酒店。”
“那就用老狼的名義開房?”日辰曜求助似的看向老狼。
老狼躺在舒服的被窩裡,慢悠悠地說道:“我是黑戶。”
“········”
日辰曜絕望地閉上眼睛。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太陽照常升起。溫暖的金色陽光給整條街道都刷上了一層華麗的金色粉末。
狀元橋頭,鴛鴦樓照常營業,肉鋪也正常出攤。鼻青臉腫的鄭三山穿着標誌性的短衫,揮動着蒲扇,躺在椅子上曬着太陽,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簡單早起買菜的時候,鄭三山還衝着簡單友好地打招呼,那模樣,像極了一位熱心腸的鄰家大叔。
簡單拱了拱手,回了一個禮貌性的微笑。
“能屈能伸,是個狠人。”
老狼手背在身後,輕聲說道。
“我感覺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上了。”日辰曜伸着懶腰打哈欠。
簡單卻並不在意,服侍母親刷牙洗臉,然後燒水做飯。
老狼斜靠在門外,懶洋洋地曬着太陽,無聊地翻閱着剛買的晨報,渾濁的眼睛中閃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從早上開始,平安巷內就多出了幾道陌生的氣息,這些氣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將簡家層層包圍起來。
早飯之後,簡媽淡淡地說道:“去買一些禮物,看望一下李少爺吧。”
“好的。”簡單應了下來。
李少爺本名李啓明,是附近有名的大善人。據說曾是一個落魄的世家弟子,家族衰敗之後搬到了臨近的梧桐街,靠着祖上僅有的那點兒餘蔭和自己的稿費過着還算體面的生活。
在李少爺到來之前,梧桐街是山海城最窮的地方。污水橫流的街道、堆滿垃圾的牆角,隨處可見便溺的污穢,甚至是流浪者的屍體。街上的鋪子幾乎都是賭場、倡寮和大煙館。住在這裡的基本上都是生活在底層的窮苦人,因爲沒有油水,所以連警察不願意來到這裡。於是幫派趁虛而入,瘋狂地壓榨着街上的窮人。
附近的街區幾乎都是這個樣子,或者說,天下的窮人基本上都是一個樣子。
流光溢彩的錦繡繁華永遠都屬於那羣高高在上的達官顯貴們;窮人無論在哪都是被欺負的窮人。
李少爺到來之後,梧桐街很快就變了模樣。他聯合街上幾個還有點兒志氣的青年趕走了魚肉百姓的惡霸地痞,又自掏腰包爲窮苦人家的孩子建立了免費的學堂——三味書屋·······附近幾條街區的窮人們幾乎都受過李啓明的恩惠,許多人都把他的畫像當做活菩薩供在家裡。
簡單獨自一人走過喧鬧的街巷,循着記憶中的路線來到了三味書屋,黑瓦白牆的簡樸書院內傳來琅琅的讀書聲。這個時間點,李先生還在帶着學生們晨讀,所以門房引着簡單來到了辦公室。
和離開的時候相比,辦公室裡除了多出一些獎狀、獎牌,沒有任何變化。
窗邊的君子蘭郁郁青青。
晨課結束之後,簡單見到了李先生。
一襲青衫,幾本經書,面龐瘦削,皮膚蒼白。金絲眼鏡之下,是一雙深邃睿智的眼眸,目光如炬,銳利如劍。
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病怏怏的男子,多年來一直爲窮人主持着正義和公道,對抗着那些胡所非爲的幫派和貪官污吏們。
“拜見先生。”簡單恭恭敬敬地行禮。
“大膽兒回來啦,坐吧。”
李啓明很是熱情地招呼着:“聽說你參加了遠征軍,這次回來是探親,還是?”
“休個長假,回來陪陪母親。”簡單淡淡地說道:“本來昨天就應該拜訪先生的,只不過發生了一些事,耽擱了。”
“昨天的事情我也稍稍聽說了。鄭屠那個人小肚雞腸、睚眥必報。以後,能躲就躲。”李啓明勸道。
簡單笑了,說:“小時候先生可不是這樣教我的。您可是說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我還說過識時務者爲俊傑呢。”李啓明沒好氣地說道:“跟小人犯不着斤斤計較。那鄭三山畢竟是真武境的武者,手底下也有不少打手,他和青衣社的關係你也應該聽說過。真要衝突起來,吃虧的還是你。”
簡單半開玩笑地說:“看來先生,吃過虧?”
李啓明冷笑一聲,道:“算不上吃虧,只不過被噁心了幾次。算了,不說了。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大國考就要開始了,要不要去試試?”
“今天來此,一是爲了拜訪先生;二就是找先生幫個忙,給個學籍。”簡單笑着說。
李啓明意味深長地看了簡單一眼:“你還是想考浮士德嗎?”
“我想再試試。”
“這些年你都沒有系統學習過。眼瞅着距離大國考就剩下半年的時間了,你有把握嗎?”
“應該,有吧。”簡單笑道:“先生,我很聰明的。半年的時間複習,足夠了。”
“你那是複習嗎?你那叫預習還差不多。”李啓明瞪了簡單一眼,然後無奈地搖頭,道:“半年的時間就想超過別人十年寒窗苦讀。這話也就從你嘴裡說出來,我能信。對了,三味書屋裡缺個武術老師,你要是沒事就過來,教教這些孩子們一些實用的防身術,我給你開工資。”
簡單謙虛道:“我就會些基礎的。”
“基礎的就夠了,只要不是花架子就行。”李啓明大手一揮:“就這麼定了,明天來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