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苦戰

秋天的第一場雨,比以往的時候來得更晚一些。

秋風瑟瑟,秋雨悽悽。

暮光沉沉。

細雨碎落在光滑的青石路上,濺起無數的水花。

天地間,彷彿撒下一張無形的大網,把三座低矮破落的瓦房緊緊地籠罩着。

周圍再也聽不見喧囂,在這一刻,簡家就像是被整個世界硬生生地割裂開來。

老狼斜靠在門前,抽着美人煙,哼着美人曲。

沙啞的嗓音中,夾雜着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那是一個俊美如妖的年輕書生,長髮飄飄,白衣勝雪,眼若星河,眉如遠黛,飄逸若仙。

青年左手一串翡翠念珠,右手中一把水墨畫傘,上面畫得是一池小小的荷塘。

雨打溼了傘面,畫中竟是濺起了一圈圈細密的漣漪。

一朵黑色的蓮花正在緩緩地綻放。

“老先生,可否進去討杯水喝?”

俊美書生眼中笑意盈盈,聲音溫和如三月的春風。

老狼吞雲吐霧,輕聲說道:“這屋子,風能進,雨能進,你不能進。”

書生笑問道:“爲何?”

“因爲你是,納蘭般若。錦衣衛十三太保中的,浪子納蘭般若。”

老狼抽着煙,目不轉睛地看着書生。

書生也在看着老狼,溫柔的目光中充滿了溫柔的殺意。他輕輕一笑,說:“我還以爲,見過我的人,都死了。”

“凡是總有例外。”

“既然知道我的名字,那你就知道我是在爲誰辦事。”納蘭般若拱了拱手,鞠了一躬:“煩請老先生,讓條路。”

老狼摩挲着手中的美人煙盒,悠悠地說道:“小老頭糊里糊塗活了一輩子,直到剛剛纔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既然想明白了,那麼這條路,我就不能讓。”

納蘭般若的眼睛微微眯起,手中的畫傘陡然變成了妖異的血紅。

“活得明白,會很危險。”

“朝聞道,夕死足矣。”

“你可知道,我奉的可是天意。”

老狼掐滅了手中的香菸,道:“小老頭就是一條看門狗,誰敢動我主子,我就咬誰。”

納蘭般若深深地看了老狼一眼,忽然一笑,輕輕捻動念珠。

屋檐上不知何時站着一個人。

一個高大魁梧的中年僧人。

身材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似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彷彿一尊怒目金剛。

僧人手中兩把鑌鐵戒刀,殺氣橫秋。

魔刀滅生忍不住爭鳴,似乎是迫不及待地要與面前的刀客一決高下。

日辰曜微微收起下巴,眼眸中升騰着昂揚的戰意:“妖刀邪僧,殺生和尚,聽說,你的破戒刀,很猛。”

殺生和尚望着日辰曜,冷淡地說道:“你的刀很不錯,我要了。”

“想殺我的人有很多。”日辰曜握緊了手中的魔刀滅生,嘴角咧出輕蔑的笑意:“你又算老幾。”

“嘖嘖,日辰少爺好大的口氣。”

一羣青衣人從四面八方衝了出來,爲首的五人模樣有着七八分相似,看起來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而且每個人都是金剛境的武者!

“南離!”

“方中!”

“文東!”

“北愷!”

“西澤!”

“青衣社五方散人,今日特來送你們一家上路。”

五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日辰曜拇指輕動,滅生出鞘寸許,冰冷的殺意如潮水一般瀰漫開來。

吞日走出了溫暖的狗窩,抖了抖凌亂的毛髮,伸了一個懶腰。

簡媽穿着樸素的布衣,走出了裡屋。對着門前的納蘭般若行了一禮,眼神堅決地說道:“不知道這位大人,我家兒子犯了何罪?”

“無罪。只不過他既然是那位殿下的孩子,就始終是動亂的隱患。只有他死了,帝國才能長治久安。”納蘭般若正義凜然地說道:“家國大義,夫人莫怪。”

“虛僞。”老狼撇了撇嘴。

簡媽點點頭,卻又衝着殺生和尚問道:“這位先生,爲何殺我兒子?”

“我是殺手,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殺生和尚面無表情地說道:“要怪,就怪你兒子有眼無珠,擋了貴人的路。”

“偷雞摸狗的廢物,也配稱作貴人?”日辰曜哂笑道。

簡媽同樣點點頭,溫柔地撫摸着簡單的臉龐,笑道:“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

簡單點了點頭:“回去吧,媽。免得髒了您的眼。”

簡媽忽然開懷大笑,似乎是要把這些年所受的委屈心酸一吐而盡。只聽她聲音朗朗,擲地有聲:

“生子如此,死而無憾。”

簡單慢慢捲起了袖子,似是在自言自語,平靜的聲音中充滿了自信和狂傲:“老狼對付納蘭般若,你去對付殺生和尚,青衣社的人交給我。”

“收到。”老狼撣了撣衣服上的塵土,站了起來。

日辰曜緩緩拔出了手中的刀。

五方散人中的南離嘲笑着:“區區一個淬體境,居然癡心妄想對付我們五兄弟,真是不知死活。”

“金剛境的武者我又不是沒殺過,你們幾個雖然很強,但是,也就那回事吧。”

簡單一步踏出。

青色的元氣繚繞體表。

陰沉的天空,突然天雷滾滾,金色的雷霆充滿着浩瀚無盡的威嚴,從天而降。

天威浩蕩!

五方散人臉色劇變,門外的納蘭般若目光陰沉地吐出了四個字:

“浩然正氣。”

讀書讀到極致,可涵養一腔浩然正氣,可引動天雷之威,盪滌世間一切污濁。

“動手吧。”

簡單招了招手,三十六道天雷從天而降。

屋外頓時傳來痛苦的哀嚎之聲。

“殺了他!”

五方散人同時出手,雄渾的元氣排山倒海一般撲面而來。

“砰砰砰砰砰!”

轉眼之間,簡單已經和五方散人纏鬥在一起。

“我們也開始吧。”日辰曜身體猶如一道流光,剎那間,三道凌厲的刀芒封堵了殺生和尚全部的退路。

秘劍,燕返!

殺生和尚拔出鑌鐵戒刀,於間不容髮之際躲過了日辰曜的必殺一擊,同時轉守爲攻。二人都是以傷換命的打法,但是無論戰鬥經驗還是實力,殺生和尚明顯遠勝過日辰曜。他那近乎完美的刀法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撕破了日辰曜的防禦,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數道猙獰恐怖的傷痕。若非日辰曜是靈術師,那幾刀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看來你的刀法,不如你的嘴炮。”殺生和尚冷冰冰地嘲諷道。

“我呸,你以大欺小還有臉了?”日辰曜雖然疲於招架,卻依然嘴硬道:“再給老子十年,我一刀就能剁了你。”

“可惜,你沒有時間了。”

殺生和尚殺心驟起,雪亮的刀光劃破虛空,悍然無匹地砍向日辰曜。

日辰曜揮刀格擋,體內的靈力被催動到了極致。然而他心裡明白,這一刀,以他目前的實力,擋不下來。

危急時刻,簡單出現在了日辰曜的面前,右拳裹挾着元氣,一拳轟出!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空爆。

殺生和尚倒飛出去,穩穩地落在屋檐之上,持刀的雙手顫抖不已。他眉頭緊皺,目光充滿了訝異,似乎沒想到一個淬體境的武者,居然能夠爆發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簡單的雙腳則是深深地陷入地面,手臂的衣服瞬間炸裂,裂出一道道猙獰恐怖的傷痕,血肉模糊,右臂顯然已經廢了!

一口鮮血狂噴而出,簡單如遭重擊。

殺生和尚,竟是神將!

“大哥!”

“小老大!”

五方散人見簡單重傷,立刻發動偷襲。

“想殺我,沒那麼容易。”

金色的天雷再度落下,逼退了五方散人。然而身負重傷強行引動天雷,使得鮮血不要錢似的從簡單的口中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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