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了一下裴家的族譜,把四房也給放進去了。
===============================================
臻璇一面翻着書,一面聽桃綾講着下午的事。
桃綾是真的不喜歡查姨娘,巴不得她多吃些虧,這才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又跑來與臻璇說道。
“李嬤嬤去的時候,查姨娘正躺在牀上,這麼冷的天聽說只穿了一層單衣,面色慘白,披頭散髮,可嚇人了。”桃綾說完,看了看臻璇的神情,見她沒有阻止,又繼續說下去,“現在那邊沒幾個人伺候的人,李嬤嬤親自熬的藥,盯着查姨娘喝了。李嬤嬤一板一眼的,查姨娘想塞些銀子給她都虎着臉給退回去了。”
臻璇挑了挑眉,李嬤嬤是周氏選出來的,自是和周氏一條心,查姨娘再費心思,對上難纏的李嬤嬤,只怕也施展不開了。
“九伯母在屋裡嗎?”臻璇問了一句。
“在的。李嬤嬤去請安時九太太就不怎麼愛理,後來就一直關在屋子裡做壽衣。”
臻璇聞言怔了一怔,復又想轉過來,以梅氏的性格,還希望她能有什麼表示呢。
“小姐。”桃綾往臻璇身邊靠了靠,柔着聲音道,“不是奴婢想多事,可一想到明天九老爺他們就要來了,奴婢就有些擔心。聽說九老爺對查姨娘很是看重的,連庶出的十二爺都格外高看一頭。”
臻璇看向桃綾,見她目光真摯,又有些焦慮和急切,曉得她是真心爲了自己好,出手拉了桃綾坐下:“之前那麼英勇,一把就把茶香給推倒了,現在怎麼反倒是束手束腳起來?”
聽了英勇一說,桃綾臉上一紅,嗔道:“小姐這是取笑奴婢。那時怕小姐吃虧。奴婢一急哪裡顧得上那麼多。”
這樣的反應和話語,讓人覺得心頭暖暖的,暖過了冬日落在身上的陽光,臻璇眉眼一彎,不禁淺淺笑了起來:“曉得你關心我。你也別自亂了陣腳,我是害的茶香被攆了,不過查姨娘只是禁足,她剛沒了孩子,禁足養身子對她沒什麼壞處。九伯父再看重她,也不會爲了這個爲難隔房的侄女。咱們裴家。可見不得這種事的。”
桃綾咬着下脣。點了點頭。算是聽了臻璇的話。她在裴家生活了那麼久,確實沒見過有哪位長輩會對小輩過分苛責。
只是轉念一想,猛又記起賈老太太,那一位可沒什麼做長輩的風度。桃綾開口就要說,見臻璇的心思已回到了書上,也就不再提了,只在心中提醒自己,一定要多多注意,不讓臻璇受了委屈。
查姨娘確實收斂了許多,這天夜裡臻璇睡了個好覺,第二日起了個早,穿了一身孝服。等李老太太與季氏好了,一道出發。
包老太太的靈不曉得什麼時辰會到,慶榮堂離前頭最近,因此二房和五房多在這裡等着。
慶榮堂裡氣氛沉悶,李老太太與馬老太太和姜老太太說了幾句。見賈老太太沒有來,也就懶得再多提她。
馬老太太瞧見下面的小姐們有些拘謹,道:“都出去吧,別陪着我們這幾個老婆子了。”
臻瑛最瞭解馬老太太的脾氣,明白是幾位老太太有話要私下說,便不多留,起身行了禮,其他人也不好再坐着,跟着出來了。
臻璇與臻琳一道走,尋了遊廊的拐角坐下,道:“沒想到四伯祖母也來了,她和八叔祖母……”
臻琳輕輕應了一聲,半響才道:“就是彼此討厭了一輩子,結果對方這麼突然沒了,心裡才更加受不住吧。祖母這幾日也不開心。”臻琳不願意多說二房和四房的矛盾,轉了個話題,“我聽說查姨娘鬧了一回?”
“被六伯母指過去的李嬤嬤看着,太平很多了。”臻璇沒有細說,想來那些事臻琳應該是聽說了的。
“那便好。”臻琳還要再說些什麼,就見有個婆子急匆匆往屋裡頭去了,忙道,“應當是有消息了,去瞧瞧。”
那婆子是來傳話的,說四房已經到了巷口了。
馬老太太由段氏和曹氏攙扶着起了身,蒼老的聲音透着無力和疲倦:“走吧。”
幾位老太太坐了軟轎,其餘人皆是步行,依着輩分,慢慢往祠堂的方向走。路上遇見賈老太太等人,也沒有彼此多言語。
男人們早早就候在了祠堂外頭,女眷到了不久,就瞧見了空中飛揚的白色紙錢。
八老太爺被臻珊和臻玟扶着,嫡孫臻徊捧了靈位走在前頭,九老爺與十二老爺擡着棺木,一步步往祠堂方向來,走得越近,越能聽見四房女眷的嚶嚶哭聲。
臻璇的注意力全然不在那邊,她只是擡着頭看着七人多高的牌坊,那時的莫妍就是跪在這裡,整整三天三夜。
眨眼不過是半年多,一切卻已是前世——莫妍撞了這牌坊,成了五房的臻璇。
縮在袖子裡的雙手悄悄地握了起來,鬆開,復又握住,她不知道自己的臉上是嘲諷、是不甘、是憤恨,還是其他的表情,她是真的不曉得應該如何去面對那個時刻。
紙錢落下,擦過臻璇的臉頰,被寒風吹得發紅的皮膚隱隱有些刺痛,聽的那些哭聲,臻璇只覺得心頭一緊,盯着那牌坊的目光生生要滴出血來。
她還記得,這牌坊是如何流下了她的血,沿着那石頭縫,一直流一直流。
不曉得那時半夜失足的二奶奶有沒有被擡回這裡?停靈幾日?幾人哭喪?又有幾個人是真的哀傷?
那牌坊柱子上的血跡又是何時被擦去的?
那些念頭如魘症一般撲面而來,壓得人喘不過氣,腦子裡閃過一幕又一幕,都是莫妍的回憶,最後停在了燒紅了眼的血跡之上。
臻琳留意到了臻璇的失態,明明面無表情,卻是無比哀傷,只是她的眼睛看着的是那牌坊。
臻璇的身子微微晃着,似乎下一瞬就會倒下去,臻琳來不及細想。一把握住了臻璇的手,這時她才感覺到,臻璇袖子下的手捏得那麼緊,都要把掌心掐出印子來了。
臻琳這一動作,臻璇猛得回過了神,若不是努力壓抑着,幾乎要大口喘息起來。她不敢再去想,只好閉上了眼。
一閉眼,聽覺反倒是靈敏了起來,除了身邊低低的哭聲。另有一人哭得傷心。臻璇睜開眼一看。果真是十六老爺。
若不是五老爺扶着。十六老爺幾乎都已經站不住了,淚水模糊了視線,卻又覺得那白色是那麼扎眼。如果可以,他都要衝上去搶了臻徊捧着的牌位。抱在懷中狠狠哭上一場;亦或是撲到棺木之上,離生母更近一些。
四老太爺看着十六老爺的樣子,連嘆息都覺得心痛——無論養了多少年,無論費盡了多少心血,別人的兒子始終是別人的兒子。
姜老太太瞧着是比四老太爺鎮靜,面無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裴家規矩,女子不入祠堂,生前不能。死後亦如此。包老太太只能停靈在祠堂邊上的一個小廳之內。
迎了靈,幾位老太爺、老太太上了香,先一步回去了。各房的老爺、太太們帶着小輩們跪下哭靈。
臻璇低着頭,她記得那是兩年前,邵老太太過世。她也是跪在這裡,陪着劉氏哭了一整日。
邵老太太真心疼愛莫妍,那時她哭得也是真切,而對於包老太太,她們沒有什麼交集,又何來感情哭泣呢。
臻璇吸了一口氣,偷偷去看跪在太太堆裡的季氏,又瞧見了被臻律護着跪在那兒的臻衡,心一點點的安靜了下來。
她是莫妍,莫妍的痛苦她沒有忘記;但她也是臻璇,從慶安堂睜開眼的時候開始,她也獲得了真心對她好的人。
她不會忘記莫妍的種種,更會以臻璇的身份好好活着。
天快黑時,除了四房的男人守夜,其餘人都準備走了。
十六老爺戀戀不捨地爬起身來,沒有揉一揉膝蓋,三步一回頭地往外走。
張氏等在牌坊那裡,見他這幅模樣,心裡一酸,趕忙上去攙住:“老爺,老太太讓我給您帶句話。您不能替八叔母服孝三年,可若只是守靈,她不會攔着你。族裡若有說法,亦或是老太爺不高興,老太太會替你擔了去的。”
十六老爺聽了這樣的話,難以置信地看着張氏,見張氏鄭重點了點頭,忍不住嗓子一緊,淚流滿面,顫着聲道:“那是我生母啊,若不是因爲我,也不會早早就去了,我實在是……”
張氏陪着掉了眼淚,安慰道:“老太太知道您心裡苦,您也千萬記得老太爺和老太太的好,他們也苦。”
對着慶德堂的方向,十六老爺重重磕了三個頭,沒顧上擦一擦眼淚,拖着發痛的腿轉身回小廳去了。
等臻璇回到了慶安堂,還來不及吃晚飯,就有幾車行李送來,下人們沒有急着搬,而是等了一個媳婦裝扮的女子扶着梅氏進來請安,臻璇曉得,這位便是她的三嫂了。
三奶奶任氏個頭高瘦,一開口便是中氣十足:“請六伯祖母安,十四嬸孃安。”又與臻璇見了禮。
梅氏哭了一日,精神很不好,又因爲上次與李老太太說話惹了厭煩,這次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被任氏催促的目光示意了幾眼,才面帶尷尬地道:“這是臻徊媳婦。”
李老太太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梅氏見此,更是不知道如何接下話去了。
任氏心急,見婆母遲遲沒把話說清楚,忙道:“這次是舉家遷回來,因此帶了不少行李。暫住在慶安堂已是給六伯祖母添了麻煩的,不敢再亂安排屋子,這纔等到這會兒十四嬸孃和七妹妹回來,給我們拿捏拿捏。”
李老太太聽完,與季氏道:“雖說後頭那一進的院子全給了她們住,只是到底頭一回來,沒分清楚,你且跟去瞧瞧。”
“那院子里正中的屋子自然是老太爺住了;東面那兩間,一間是父親和母親的,另一間住了查姨娘;西面還留了兩間,我與三爺一間,二小姐又得一間;我想來想去,十二爺年幼,老太爺也很喜歡他,正中那屋子是一明兩暗的格局,讓十二爺跟着老太爺住些日子。”任氏可不等季氏起身,把自己的安排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臻璇一聽,也沒覺得有哪裡特別不妥當的,不曉得任氏在煩惱些什麼。
季氏也是一個想法,以目光問着任氏。
任氏的眼神有些遊離,顯得有些心虛,嘴上卻沒閒着,急急把話又說了下去,“不過,三爺有一個妾肖氏,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安排屋子了。”
任氏一說完,臻璇便是一怔,她聽說的是臻徊今年才娶的嫡妻,怎麼短短几個月就有個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