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沉的有些可怕,像一羣烏鴉佈滿了通往明亮的缺口。今年夏天,像這樣的日子,有很多。讓人真的會聯想到世界末日,那可怕的一天。
外面幾乎沒有風,空氣乾燥的讓人窒息。張和平坐在車裡,車窗緊閉,涼爽的風從空調裡緩緩流出。警笛聲從車蓋上的儀器傳出,擴散到方圓百里。這樣的聲音,會讓四周的百姓,有些惶恐。那確實是不詳的警告,預示着在某個地方出事故了。
坐在車裡的和平,眼睛微閉,頭髮掉落的地方,和額頭相連。剛剛四十多歲的他,明顯比實際年齡要老,大部分人都是這麼認爲的。開車的是位年輕的刑警,叫李巖,他留着寸頭,顯的很利落。
車已經穿過西二馬村,向張家莊駛去。兩村中間夾了一條六環,但生活環境很相似。出了六環,就看見馬路對面,矗立着張家莊的村牌。
這是一個十字路口,四面方向的車很多,此時才顯出紅綠燈是多麼的重要。警車行駛的方向,現在顯示的是紅燈,所以還不能通行。和平透過車窗,看了看左邊,那是一片綠化帶,並沒有特別的。
綠燈亮了,警車繼續前進。年輕刑警看了一眼導航器,就一直盯着前面了。
報案的地點已經到了,房子四周已經圍了很多人。和平順着羣衆讓開的路往前走,年輕刑警跟在後面,他略帶緊張。
灰瓦紅磚的房子,帶着歲月傷害過的痕跡,很疲憊。房子的大門是紅色,但被雨水沖刷後變成了血紅色,隱約感覺壓抑。石灰鋪滿的地上,裂縫四處可見,不深卻清晰。鋁合金材料的窗,顯着冰冷而緊張。四處堆積的瓶罐,讓院子縮短了面積。一隻狗,掙脫着脖鏈,狂叫着,它很害怕這麼多的生人。
擠在門口的鄰居,顯的好奇和擔心。這裡從沒有發生這樣大的殺人事件,個個都唏噓的望着裡面,會在發生什麼。
警察帶着習以爲常的表情,穿梭在院子裡,汗從他們的臉上滑落下來,掉在衣服上,印溼了一片。挨着門站着的那個警察,看到和平兩人,點了下頭,面部表情沒有變化。和平走進去後,注意到蹲在正房左邊的地上的那個鬍子拉碴的男人,他一口一口的抽着煙,表情陰霾着,初讓人以爲他永遠不會笑。繞過那個男人,和平走進房間裡,裡面的警察,看到後,一隻手拿着記錄單子,一隻手指向一個房間,說:“屍體在那個房間。”和平看向房間,然後看向跟來的年輕刑警,說:“走,進去吧!”年輕刑警管和平叫前輩,他纔來半年,一直跟在和平身邊實習。這是他第一次參與死人的案件,心裡忽上忽下的。和平在前面,走進去後,他看到法醫在屍體上尋找線索,他帶着口罩,和平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可想而知,是嚴肅和惋惜的表情。現場的人沒有人說話,都等待着法醫的結論。十分鐘過後,法醫站起來,把工具放在工具箱裡,輕輕的摘下口罩,臉上被汗水籠罩着,“死亡時間初步定在下午三點到五點之間,兇器爲水果刀。死者睡着的時候,被人突然扎進心臟,所以沒有掙扎,而且是一刀斃命,刀一直還在死者的胸口上,周邊只流出很少的血。”法醫嚴肅的說完後,輕咳了一下,說:“還有要問的嗎?”年輕刑警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和平,然後看他沒有反應,轉過頭問法醫:“血一點都沒有濺出來?”法醫還是那副表情,說:“如果刀不拔出來,血不會噴出來。兇手身上,也可能沒濺到太多的血。”年輕刑警點點頭,和平走進死者,從上面俯瞰下去,死者爲女性,大約四十多歲,微胖,長相一般,因爲死了已經三個小時了,臉已經開始變的可怕,水果刀已經被法醫拔了出來。皺了一下鼻子,和平從視線中死者的面容拉到外面灰濛濛的天氣。靈車已經到了,等她的家人確定後,就要被工作人員擡到車上,拉去那個失去自由的大鐵爐。
屍體拉走後,大部分警察已經退了。留下一個長相白淨的警察,和張和平兩人交接案情,“死者是這家的女主人,”他微微轉身,看着地上蹲的那個男人,繼續說:“那個人是這家的男主人,死者的第二任丈夫。”和平也看他一眼說:“他說了些什麼?”白淨的警察,想了想,說:“從開始一直沒說話,問什麼也不說。”和平點點頭,問:“家裡還有什麼人?”白淨警察翻看着記錄,說:“一個女兒,叫趙孟藍,今年25歲,隨死者的性。”和平眨了下眼睛,問:“她現在在哪?”警察剛要張嘴,門外跑進一個長相很漂亮,身材苗條,杏核眼的年輕女子。她四處看看了看,跑進剛纔死者住的房間裡。外面的人只聽見,一聲尖叫。和平三步並作二步的跑進去,看到那個女子暈倒在地上。和平把她抱到院子通風的地方,按她鼻子下的人中。女子醒了過來,哭着喊:“媽媽,媽媽。”這家的男主人,還是一身不吭的蹲在原地。女子一聲比一聲大的喊着“媽媽”和平下定決心要找到兇手,能給死者的家人一個交代。這時,雨點迅速落下,一會變的密集起來。和平扶着女子進她自己的房間,女子倒在牀上,手緊抓着牀單,哭的人心痛。和平不知怎樣安慰,他習慣性的左右看看女子的房間,房間的左邊放着一張1.5乘1.9的雙人牀,牀的右上角放着一個牀頭櫃,在左邊是兩扇門的衣櫃,牀頭櫃的對面是一個書櫃,房間的所有布藝都是粉紅色裝飾的。和平好奇的從桌子上拿了一本書,是關於時裝設計的。他饒有興趣的翻看了幾頁,上面寫着女子的名字:趙孟藍。
和平從房間裡退出去,來到院子。他試圖和死者的丈夫說話,那男人,擡起頭,只看了一眼和平,然後起身,拿臉盆接了滿滿一盆自來水,端着走進死者停止呼吸的地方。年輕刑警不滿的嘟囔,“自己的老婆死了,怎麼一聲不吭。”這句話鑽進和平的耳朵裡,他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自己的妻子被人殘忍的殺害,爲何他只剩下麻木,難道兇手就是他。有了這個想法,他盯着那個男人,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從白天到黑夜,幾乎沒有人觀察它一霎那的變化。和平坐在車裡,車往自己家的方向開去。之前,在死者的家裡,死者女兒痛苦的哭着,死者丈夫那雙麻木的眼睛,和平想着,希望早日找到兇手。
很快車就到了家門口,和平的家位於順義地區安靜一些的住宅區,樓房已經有15年曆史了,一共七樓,他家住三樓,三室一廳的格局。他從車裡下來,關上門後,對年輕刑警說:“明天工作任務很重,你要好好休息。”他挺直了肩膀,微笑着回答:“我會的,前輩您也睡個好覺。”和平發覺嘴裡很苦,說:“我今天是睡不着了。”他轉身向樓層裡走去。李巖啓動車子,方向盤左轉90°,開出小區的門。
進了家門,家裡養的泰迪狗,高興的汪汪叫,在和平的腳邊不肯離開。妻子王繡從廚房裡出來,說:“這麼晚回來,出了什麼事嗎?”和平溫和的說:“沒事,女兒還沒回來嗎?”王繡還沒有來的及回答,就先聽見面條溢出來的聲音,她急忙回到廚房,舀了一點水,倒進煮麪條的鍋裡。敢緊着調到小火,繼續煮着。
和平的妻子是順義醫院精神科的醫生,她對人分析透徹,包括自己的老公和女兒,這是她最大的成功。精神科在醫學界中是最晚被確立的科目,因爲它的不確定性和徵兆性比較難判斷。中國確立第一例精神病,是1950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