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易秋果然變得安靜了許多,前一天,雖然心中擔憂,可是修夷不許我過去探視,所以我只能暗暗着急,直到第二天,我纔在修夷的陪同下敲開了夏易秋的門。
開門的是李庚。他的眼睛通紅,面色疲倦似乎是一夜沒睡,看到我們,愣了一下,卻並沒有讓開讓我們進去,“你們怎麼來了?”
我看到他明顯防備的模樣,心裡一緊,連忙笑了笑,“易秋怎麼樣了?我來看看她。”
李庚應該還耿耿於懷於昨天修夷要殺夏易秋的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看向修夷,開口道,“她很好,醒過來順從了許多,只是還是不認識人。但是已經沒有那麼暴戾了。”
屋裡傳來一聲小小的呼喚,“哥哥?”
李庚面色遲疑了一下,看了我們一眼,然後轉身走進屋裡去,一邊走一邊道,“你醒了?”
聲音輕柔,像是怕驚擾了落在人間的天使。
我同修夷對視一眼,厚着臉皮跟着走了進去。
夏易秋正臥在牀上,一手撐着下巴,一手輕輕揉着眼睛,看到李庚,頓時露出一個微笑,“哥哥,我醒了。”
“嗯,餓不餓?”李庚走到牀邊坐下,抓起她的手問道,“要不要吃點東西?”
他的神色溫柔,一瞬間讓我覺得,以前的夏御叔似乎和他重合起來。
夏易秋搖了搖頭,面帶笑容看着李庚,那股子喜悅從心底溢出來,是真的開心極了。
只是她眼光一轉,看到李庚身後的我和修夷,面色頓了頓,目光漸漸的狠厲起來,擡起手指着我尖聲道,“賤女人!賤女人!”
我嚇的後退一步,修夷一把扶住我,眼中醞釀起滔天的怒火,我感覺到他身上的內力凝聚。連忙拉住他的手,衝他搖了搖頭。
李庚似乎也察覺出修夷的變化,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我不會讓人傷害她的。”
他嘴裡的那個“她”,我不知道指的是我還是夏易秋,只是修夷停下了動作,靜靜的站在原地,沒有動。
夏易秋仍然在念叨,“你這個賤女人,賤女人!”
李庚回過頭看着她,佯怒道,“易秋,別胡說,這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夏易秋的眼神迷茫起來,似乎還有些不甘,可是卻下意識的選擇相信李庚,露出一個笑容,看着我,“救命恩人……”
我驚了一下,連忙擺手,哽咽道,“不,不……”
修夷抓住我的手輕輕安撫。
李庚笑了笑,揉了揉夏易秋的頭髮,“這才乖,這纔是哥哥的好妹妹。”
夏易秋便高興的笑起來。
我咬了咬脣,再也忍不住,奪門而出。
修夷跟在我身後走出來,我跑回臥房裡,趴在牀上嚎啕大哭,修夷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背,我坐起來一把抱住他。
修夷站在牀邊任我抱着,一邊低聲的哄一邊撫摸我的頭髮。
“以前。她不是這樣的,”我哽咽道,“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夏家二老早早的去世,只有他們兩個相依爲命。夏御叔從小教她琴棋書畫,教她填詞寫詩,她什麼都會,比我強到了不知道哪裡去。我嫁過去的時候,她沒有安全感,老是同我作對,可是她從生下來就沒有動過壞心思,雖然是想要我不好過,可是用的都是一些很幼稚的法子,她從來沒有真正的傷害過我。可是夏御叔卻是因我進宮,又是因我纔到瞭如今這個地步,夏易秋又成了如今這副模樣,我真的不敢相信,現在那兩個人。會是當初在我面前沉穩內斂的夏御叔和古靈精怪的夏易秋。”
修夷嘆了口氣,一邊輕拍我的背,一邊看着我道,“如花,造物弄人。命運弄人,這不怪你。我從來不知道你竟然因爲這件事如此的自責,我要是早知道的話,定然不會放任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
我搖了搖頭,抽泣道,“不,其實你會的,對你而言,夏御叔和夏易秋都是無關的人,無關的人,他們的死活與否,快樂與否,你都不在乎,更不要說爲了他們浪費你的時間了。”
修夷周身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他擡起我的頭。看着我的眼睛,“我都不在乎?如花,你真是這麼覺得的?你覺得,即便我不在乎他們,也不會因爲在乎你而盡力嗎?”
我渾身震了一下。天啊,我剛剛說了什麼!
“不,不是!”我連忙搖頭,淚掉的更厲害,“夷哥哥,我是太難過了,有口無心,我不是怪你……”
修夷閉上眼睛,似乎是在忍耐,良久才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別想了。我手頭還有些事沒有做完,你自己待一會兒,我很快回來。”
說罷,他鬆開我,沒有等我說話,便大步走了出去。
我捂住嘴,修夷雖然沒說,可是我知道,他怪我了。
一想到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麼。我就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嘴巴子,修夷對我的心,我怎麼可能不明白,爲什麼要說出那樣的話來傷他。
我擦了擦臉上的淚,想着要不要出去找他。
剛剛走到門口。李庚竟然來了。
“我跟你告別,”李庚站在門口看着我道,“我已經知道了先前發生的那些事,也認回了我的妹妹,只是易秋如今這個樣子。我實在怕她再傷人,打算帶她出宮,找個地方好好過日子。”
我咬了咬脣,有些難過。
當初陳國翩翩公子,如今楚國護國大將軍。要是他願意留下來,前途不可估量。可是他竟然打算爲了夏易秋隱居起來。
“再住一天吧,”我咬咬脣看着他,“你再住一天,明天再走,好嗎?”
李庚的神色有些遲疑。
我看着他輕聲道,“易秋現在還沒有休息好,你這樣匆匆忙忙的上路,對她身體也不好,不如再等一天。”
李庚遲疑了一下,終是點了點頭,“也好。明天一早,我們就走。”
我勉強的笑了笑,將他送出去,心裡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