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我收拾了東西,坐上了去株林的馬車。
三天前,夏府被抄家,夏易秋抱着夏御叔的骨灰離開了。
我一直在一旁看着,卻始終沒有說一句話。我沒有資格說什麼。
走之前,夏易秋抱着懷裡的骨灰盒找到我,不過短短几天的功夫,她的面龐消瘦了一圈,整個人散發出一股絕望頹廢的氣息。
“哥哥的事,我不會善罷甘休的。”她說。
我點點頭:“我知道。”
夏易秋突然笑了笑,輕聲道:“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我看着她。
“哥哥占卜很厲害,陳國鮮有敵手。進宮前幾天,他在書房裡給自己卜了一卦,大凶。那時候我在他旁邊,他告訴我,過兩天的宴,他不去了。”
我擡起頭來驚愕的看着她。
夏易秋似是對我的反應很滿意,臉上的笑容愈加深邃,語氣裡帶了絲痛快:“沒錯,就是前幾天,你去我的院子裡那次,那天,你將嫺蓮趕出了夏府,你也改變了哥哥的決定,他明知道進宮之後不會有好下場,可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去了。”
說罷,夏易秋轉身離去,蹣跚的腳步漸行漸遠。
我走之前,又去了一趟祠堂,那裡有夏御叔的牌位。
音文問我:“公主,她對你這般不敬,爲何不教訓教訓她?”
我轉過頭看着夏御叔的衣冠冢,低頭笑了笑:“教訓她?我沒有資格。更何況,夏易秋是個可憐的人。”
音文在我身後十分不解:“可是大夫並不是公主害死的啊。大夫明明是陳宣王害死的,同公主又有什麼關係?公主何必將這條人命算到自己的頭上?”
我轉過身來看着音文笑了笑:“同我沒關係?你可知,那天那個宴,夏御叔本是不打算去的。”
那個男人,他從來不問我要做什麼,他只知道所有我想做的事,他都要幫我。
“公主可是……”音文試探道,“公主可是對大夫動了情,如此這般的難以忘懷……”
我看着她笑了笑,眼神凌厲起來:“你的話太多了。”
音文忙低下頭去:“婢子逾越了。”
我擺擺手,示意她先出去。
祠堂的門被關上,我的腿有些發軟,索性跪了下來,在夏御叔的牌位前。
我愛他?不,我不愛他,這世上我只愛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叫修夷,他不要我。
我十四歲,剛從宗祀山上下來兩年,剛剛嫁給夏御叔兩個月。這十四年裡,唯一一個因爲我丟了性命的,只有那個曾被修夷打死的白豹。
如果再牽強的算起來,還有那些我曾經養過的,後來被大師兄挨個找機會宰了的寵物們。
可是沒有一個人是因爲我死的,而且死的不明不白。
我念念不忘的,是那個天大的人情。
“夏御叔,”我低聲道,“我本來想,找到甘腸草先給你用,或許能讓你活過來。可是易秋不相信我,趁我沒注意的時候將你一把火燒了,甘腸草再厲害,也不能復活一坨灰。”
我的眼淚終於掉下來,自從夏御叔出事之後我一直沒哭過,我幾乎以爲自己是冷血了。可如今,終於只剩了我一個人,悲傷再也壓抑不住。
“你明明有機會再活過來的,我害了兩次。”我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衝着夏御叔的牌位笑了笑,“既然無法還你的情,那我便幫你報仇,陳宣王或者陳國,讓他們給你陪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