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地站在原處,沒有說話。
陳宣王似是被我的態度弄得有些生氣,看着我面露不悅:“還愣着做什麼!”
我再次懇求的看着陳宣王:“妾身……有孕在身,兩個月的胎兒正是不穩定的時候,妾身今日身子真的……”
提到孩子,陳宣王的面色遲疑了一下,然而修夷的目光淡淡的掃過去,陳宣王的目光頓時堅定起來。
“不過跳個舞而已,哪能脆弱成那個樣子!”陳宣王看着我。“讓你跳你就跳!”
“王上,”一旁的王后突然開口道,“我瞧着姬女御的面色確實不是很好。不若便讓下一個舞娘上來吧?”
陳宣王大手一揮:“我大陳國還沒有弱到那個地步!”
這句話一出,我便知道,我跳舞這件事,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將這件事上升到國家的高度,我若不跳,便是向楚國示弱。
我一步一步的走出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頭上一陣一陣的疼痛,渾身沒有半點力氣。
修夷靜靜地看着我。
我緩緩的走到了大殿中央。
身後高臺上。嬀孔寧突然開口道:“千花散素來是舞曲裡最美也是最難跳的,小人虛活三十多年,未曾見過有哪個能將千花散跳的美妙絕倫的。女御既然舞藝高超,想來這樣的舞曲定然是難不住的,不若女御便讓小人開開眼界吧。”
嬀孔寧的提議,讓全場響起一片應和聲。
陳宣王的目光落到修夷身上,後者微微點頭,面上露出一絲微笑。
陳宣王便看向我:“既如此,如花,你便跳那個千花散吧。”
我低下頭:“是。只是那千花散需要特定的舞衣才能跳出那般的效果,如花想請王上給如花一點時間,去後面換上舞衣準備一下,這般才能將最好的千花散呈給王上和使臣。”
千花散是舞曲裡最難的,嬀孔寧這點倒沒說錯,但是他沒說的一點是,千花散不僅是最難的,還是最耗費精力的。以我目前的身體狀況,別說是跳這支舞了。便是完成其中的幾個動作,恐怕都難。
只能趁着換舞衣的功夫稍稍做些準備。
在那個男人面前,我不想太狼狽。
陳宣王面色贊同。正要點頭,一旁的修夷突然道:“時辰倒是不早了,這兩日舟車勞頓。我也有些累了。”
我心裡一緊,他這是一點機會都不給我留。
果然,陳宣王聽罷,大手一揮:“舞衣就先不用換了,孤相信,一個好的舞姬。不管是穿什麼衣裳,跳出來的都是那般味道!”
舞姬……我微笑了一下。
也罷,如今我可比在君王手底下討生活的舞姬強不到哪裡去。
“是。”我彎腰行禮。虛弱的快趴到地上去。
我捏緊了手裡的小藥丸。
來之前我便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是旁人有意爲難我,依我這身體定然是什麼都做不了的。可是想到那個男人在看。不知道出於一種什麼心理,就是不想讓他看到我狼狽的樣子。
於是,我將這粒藥丸抓在了手裡。
只是我萬萬沒想到,真正爲難我的人,會是修夷。
是命數吧,這輩子我總要栽到他的身上。一次又一次。
彎腰的瞬間。我擡起手,打算將藥丸放進嘴裡。
這是一劑後勁十分大的藥丸,能叫我恢復精力,病痛什麼的全都感覺不到,只是明天,我將會承受加倍的痛苦。
而且這藥極其傷身。
只是現下我卻顧不得了。
只是。我還沒來得及將藥丸吃下,修夷的手動了動,我手裡的藥丸被打掉到地上。
我愣了愣。擡頭看向他。
修夷神色淡淡的看着我,絲毫看不出剛剛用內力的痕跡。
我咬咬脣。
不行,我必須得服下那粒藥丸。我可以接受自己被萬人嘲笑,可我不能接受,嘲笑我的人裡,有一個修夷。
我正要彎腰將那粒藥撿起來。修夷突然淡淡的開口:“怎的這麼久還不開始跳?莫非姬女御對我有意見?”
陳宣王立馬看向我,目光威脅:“愣着幹什麼,還不快跳舞!樂師!樂師!起樂!”
我看了修夷一眼。他的眉目清冷,看不出曾經的痕跡。
“是。”我輕聲道。
我退回到大殿中央,輕輕做了個開始的動作。
一旁的樂師奏起哀婉的曲調。
我擡起沒有一絲力氣的胳膊,緩緩的,跟着樂曲舞動,每動一下,都像是要死了一般的難受。
頭疼,身上軟綿綿的沒有力氣,而千花散。之所以難,便是因爲它需要太大的內力,要輕盈的跳每一下。要不斷的飛起再落下。
如今的我,自然是做不來這般高難度的動作的。
倒下的瞬間,我看到高臺上那個清冷的身影朝我迅速飛來。
我笑了笑。心死,大抵就是我如今這副心情吧。向前無路,後退無門,低賤到塵埃裡面去,連自己最後那一絲尊嚴,終究也沒有保住。
我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不是燈火通明的保和殿。而是我那簡陋的豔閣。
頭不疼了,就是身上仍舊沒有力氣,虛弱的跟團棉花似的。
我張嘴想要說話,只是喉嚨裡像是堵了東西,發不出聲音來,而且火燒火燎的疼。
我清了清嗓子。
音文守在我的牀頭,聽到聲音連忙擡起頭,看到我醒了,眼眶裡閃起淚珠:“女御,您醒了!身體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看了看她,不過一夜的功夫,這孩子竟熬成這副蠟黃蠟黃的模樣。
“昨夜沒休息嗎?”我開口,聲音依舊嘶啞。
音文擡起袖子抹了抹眼淚,搖搖頭道:“這幾日一直是修夷公子守着您,婢子不過是昨夜才頂替上來的。”
“幾日?”我愣了愣,“我睡了很久嗎?”
音文又開始掉眼淚:“修夷公子將您抱回來的時候,您燒的渾身通紅,一直燒了三天,好不容易燒退下去,又陷入了沉睡,今天都已經第五天了!”
竟然五天了。
“你剛剛說,修夷?”我看着她,幾乎顫抖的說出那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