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尚嬀一直淡淡的笑着,身子站的筆直,我心裡猛地震了一下。
“一個夢……”我沉吟了一下,然後擡起頭來看着她,“你既然知道花影殺可以入夢織夢,那你定然也知道,那個夢。你一旦陷進去,這輩子,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了。你真的確定要我給你一個夢嗎?”
尚嬀低低的笑了,“是的,我確定。我知道我會出來的。”
我轉過頭看着修夷。
修夷看了我一眼,“你會有危險嗎?”
我搖搖頭,“危險倒是沒有什麼危險,只不過會麻煩一點,可能我們需要一兩天的時間呆在這裡,我怕你會有事,要不然你先回去?”
修夷搖了搖頭,目光堅定。“你要做什麼,只管做便是。”
我點點頭,轉過頭來看着尚嬀,我從沒忘記過我來到這裡的初衷。
“把夏易秋恢復正常,”我看着她,靜靜的道,“我知道,是你動的手腳,如今你已經如願將我引了過來,那你把夏易秋恢復正常,我給你織一個夢。”
尚嬀的神色迷茫了一下,隨即輕輕笑了笑,“好,我答應你,夏易秋一個時辰之後就能恢復正常。”
一個活了三百年,什麼都已經看開看淡的女人,沒有必要騙我這個,我點了點頭,“什麼時候開始?”
“隨你。”尚嬀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反正我已經等了三百年,不在乎再等一天兩天,看你的心情吧,你想要早點回去,便早點給我織夢。”
我說。“織夢需要有一把琵琶。”
這是真的,她要的夢是早已經發生過去的,我需要用歌舞來引她入夢。
尚嬀大手一揮,憑空在手裡握了一把琵琶,然後她走近兩步,將琵琶遞給我。
我掂了掂,倒是把上好的琵琶。
尚嬀看到我的動作,低聲笑了笑,似是不屑,“我這裡的東西,都是有了年代的好東西,不是隨隨便便外面一個能夠比得上的。”
我點點頭,我從修習花影殺的時候,師傅便給了我一把琵琶,是他從山下的集市上隨手買的,任何一個有講究的琵琶都比我當初用來練手的那把琵琶好太多,所以我對於琵琶並沒有太多的挑剔。
我看向尚嬀,“公主可以找個地方躺下了。”
尚嬀詫異的看了我一眼,“這麼簡單?不需要引子之類的嗎?”
我沉吟了一下,“按說是應該用的,只是當初師傅教導我的時候,沒有說鬼也要血做引子,所以我大膽猜測,你應該是不用的。”
尚嬀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點了點頭。
其實我騙了她。也騙了修夷。
尚嬀只知道織夢要以血爲引,卻不知道爲什麼要以血爲引。織一個夢要耗費施術者太多太多的精力,甚至會危急施術者的性命,所以一般施術者爲了保證自己的性命。都會要求夢者放出一碗血來,隨着歌舞織到夢境裡面去,這樣便能在危急時刻保住自己的性命。尚嬀只知道花影殺可以織夢,可是她不知道的是。以血爲引施行花影殺,是給求夢者一個永遠的夢境,換句話說,求夢者將被永遠的囚禁在那個夢裡,塵世中的身體陷入永久的休眠,也就是說,法術一旦開始施行,尚嬀就會死去。
可是我不想叫她死。我還需要她做一些事情,更有一些事或許只有她纔能有法子解決,所以我撒謊說不需要血。
至於我,我想。從小到大我都是一個幸運的人,如今應該也不會太意外的。我這條命,多少次站在生死關頭徘徊,卻每每都奇蹟般的活了下來。
尚嬀躺倒在草地上。絕美的臉蛋閃過一抹淡笑,長及腳踝的黑髮散落在她身旁,映照着雪白的肌膚,櫻紅的嘴脣,看起來有一種逼迫人的美。
我坐到她旁邊,懷裡抱着琵琶,轉身看向修夷。
“一會兒我彈起曲子,你會看到一個我的影子在我旁邊跳舞,你不要害怕,那隻不過是一個幻影,不是妖魔鬼怪,”我說。“夷哥哥,施行花影殺需要有人在旁邊守着,不叫旁人打斷這個過程,不然的話就會很麻煩。所以你好好的在旁邊看守着。不要叫任何一個人靠近打斷我。”
修夷皺了皺眉,“打斷的話你會有性命危險嗎?”
我搖搖頭,不知道他怎麼會這樣想,“沒有性命危險,但是需要從頭開始,挺麻煩。”
修夷的眼角抽了一抽,半晌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修夷的話音剛落。躺在地上的尚嬀突然開口道,“這個地方荒無人煙,別說你施術的這一會兒了,便是我守在這裡的三百多年,也從來沒有過人來這裡,守不守着,其實並沒什麼區別。”
我點點頭,其實我知道守不守的沒什麼區別。可是修夷畢竟在一邊,我和尚嬀去織夢去了,他一個人應該會很無聊也很尷尬,我不過是貼心的給他找一點事情做。
我抱着琵琶坐的離尚嬀近了一些。注視着尚嬀的眼睛,輕聲問,“你真的決定了嗎?”
尚嬀點了點頭。
“好,”我對她笑了笑。手指在琵琶上撥出第一個音調,“那我就開始了。”
我看着尚嬀在我面前微微的閉起眼睛,手上的動作漸漸加快起來,“琵琶斷了弦。相思入骨不可知——”
一邊嘴裡唸叨着,我緩緩的站起來,懷抱琵琶,手腳也靈活的舞動起來。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比翼連枝,桑海滄田,花影劫殺,花影當歸,願,願這盛世,得償所願……”
我摒棄所有的雜念,分出一縷神思,緩緩的注入到尚嬀的額頭裡。
她已經沉睡了過去,似乎是陷入了什麼夢裡,眉頭微皺。
尚嬀的防備心極強,即便是這樣的沉睡中,仍然對我的入侵有些抗拒,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過只是一瞬,我便進去了她的神思之中。
我的面前,尚嬀的上方,漸漸浮現起一幅畫面,是一片古老的城牆,一個身穿翠綠衣裳的絕美女子,身姿清麗,站在高高的城牆上面,面帶微笑,長及腳踝的黑髮隨着衣袂輕輕飄蕩,美的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