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木子衿說什麼, 他都聽得很認真,能答應的就答應下來,暫時做不得準的, 就坦坦蕩蕩提出來, 表明自己的爲難之處——那次之後, 塗樂文其實很後悔的, 木子衿主動跑來問他怎麼回事之後塗樂文就知道自己錯了, 不是錯在別的,而是錯在自己不夠真誠。
所以,這一次他吸取教訓, 堂堂正正一板一眼,沒什麼隱瞞。
而顯然, 他這樣的態度不僅是木子衿, 張立他們也覺得很爽快, 李天一甚至最後說,“你要從以前都這樣, 我們早就跟你是好朋友了。”
本來一直都很反對的林丹楓也點點頭,默認了李天一這句話。
塗樂文回去之後,心裡也不是不震動的——生在富貴之家的孩子都早熟,他們過早的看慣了人生百態,一家子大大小小的爭鬥, 塗樂文也不例外, 李天一的話讓他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其實李天一他們那些人還不都和他一樣, 但是他們沒有被家族影響到, 依然活得瀟灑自在,也用真心去跟朋友交往, 他爲什麼就做不到呢?這,就怪不得別人不願意跟他來往了。
塗家的名聲是一回事,他自己又是另一回事,其實有些事啊,真的怪不得別人。
塗樂文想開了,從此之後爽爽快快的跟木子衿他們交往,後來倒也在沒有鬧出之前的風波。
轉眼就到了週末,這個週末對木子衿來說意義不同,當然,是因爲要正式回家了。
一些暫時不同的、屬於木子衿的東西,這幾天已經陸陸續續被徐管家和崔婆子收拾整理了出來送回家裡去了,今天來迎接木子衿回家,其實也就是一個過場,爺爺和爸爸媽媽、兩個哥哥,還有未曾謀面的小姑姑集體出面,是給木子衿撐腰,以後回到家裡也不會被人欺負,至於其他的也就沒什麼。
而張立他們幾個也的確夠義氣。
張立直說動了他媽媽,還有堂哥張澤一起來了,這幾乎是代表着張家給木子衿撐腰的意思;而周小美呢,更誇張了,她爸媽都跟着來了,對木子衿和顏悅色不說,還送了禮物,鬧得張立直接問他媽媽討要禮物,大家還笑了起來。
林丹楓的爸爸媽媽也來了,親手做了兩個菜帶過來,李天一和塗樂文都是自己來的,不過李天一帶來了李懷意送的禮物,塗樂文則當場表演了一段喜相逢的琴音,讓人讚不絕口。
第一次和木子衿見面的木雪菲幾乎大半天時間都在笑,看到這麼一個可愛漂亮幾乎算得上百伶百俐的侄女兒,她真的是很意外,但隨即就爲大哥大嫂高興,尤其是看到木子衿粉嫩的小臉有幾分和母親的相似,再看看自己老爹幾乎笑得合不攏嘴,就更高興了。
自己這個侄女啊,小時候雖然受了點苦,但是到底是個有福氣的孩子,老爺子喜歡不說,眼見大哥大嫂都已經疼這個小女兒疼到骨頭裡去了,自己那兩個大侄子更是圍着妹子直轉悠,再看看木子衿這小丫頭的交友情況,林丹楓這孩子,怎麼看怎麼討人喜歡,中產階級教養良好;張家的混小子擺明了給木子衿撐腰,而李天一不說別的,帶來了李懷意的禮物,就至少證明李家的下一代願意和自己表妹交好的意思了;塗樂文這孩子,倒是和塗家的其他人完全不同,倒是從了叔叔塗善的性格,多才多藝性格溫厚,自己這個侄女了不起啊,不靠着木家、父母,結交的朋友就一個個都很厲害,那以後……
木雪菲抿嘴一笑,大哥這一脈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孃家好,是非少,自己這個外嫁女也會更獲得公婆的尊重,日子也會更好過——看起來,木子衿這小丫頭還是個小福星呢,要知道,老爺子可是爲了她將來回到家裡不受罪才一狠心把家給分了,把家裡的禍根乾乾脆脆、徹徹底底的料斷了。
木子衿對其他人早就熟悉了,現在她慢慢地適應了小孩子的生活,看到木德卿,自然而然上去撒嬌,拉着爸爸媽媽的手不放,和哥哥一起玩,介紹他們認識自己的朋友,倒也熱熱鬧鬧,因爲來的人多了,分外熱鬧,老爺子看到這情景很高興,邀請了衆人一起到木家吃飯,大家也都很給面子,前呼後擁的就去了,木家開了好幾桌,除了木正業一家、木雪衣之外其他都來了,家裡熱鬧非凡,又到處都是小孩子的笑鬧聲,老爺子笑得合不攏嘴,一直到客人都離開了還興致勃勃拉着徐管家和崔婆子說話。
李如也是個聰明知機的人,看到老爺子今天這樣子,就乾脆把徐管家和崔婆子安排在了老爺子住的地方就近陪着老爺子說話,而徐管家和崔婆子也都第一時間表達了自己年紀大了不摻和家裡的事,就陪着老爺子度個晚年的意思,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皆大歡喜。
而木子衿的那幫朋友們,既然來做客了,就由張立的媽媽提出了去木子衿的新房間看看,木子衿心裡清楚,張立對她的爸爸媽媽還是有點懷疑,怕他們口甜內苦,讓她日子過得不舒坦,所以這才慫恿了他媽媽。
不過木子衿自己也對以後的住處很好奇,也就笑着點頭應下了,而李如呢,也正因爲剛剛幫女兒佈置好了新房間有心想要在木子衿面前獻寶,表示一下自己做媽媽的心意,當然歡歡喜喜答應了,拉着木子衿的手一一給她說起來,看到最後連周小美都鬧着跟她媽媽抗議,“媽媽,我的房間沒有子衿的漂亮。”
“是哦是哦,你是想跟子衿換個媽媽嗎?”周媽媽調侃自己的女兒,周小美吐了吐舌頭,看得大家又笑了起來。
而木子衿在參觀過自己新的房間新的家之後,早已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她的父母曾經錯待過她,可是補償的那份心思在爲她裝扮房間的時候卻已經完全體現出來,看到媽媽笑容滿面獻寶一樣把爲自己準備好的一切給自己看的時候,看到自己因爲開心而笑的時候露出的滿足的笑容,她就覺得窩心,看到兩個哥哥一心想要讓她開心做出的舉動,她就覺得溫暖,還有父親……
木子衿也說不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溫馨有之,感動有之,完滿亦有之,那複雜而美好的感覺無法用語言形容,她只能微笑,那雙晶晶亮亮的眼睛裡所流露出來的真情實感卻已經足以讓李如和木正灝心懷安慰。
因爲搬家回來的第一天,中午客人云集熱鬧非凡,木子衿頗有點昏頭轉向,她實在沒想到張立他們這幫傢伙,來湊熱鬧就湊熱鬧麼,居然還拉上了家裡的長輩,還送禮,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但又不能不客客氣氣對他們的到來表示感謝——就算腹誹心裡也是感激的啊,人家願意來給她這個面子,固然是看在木家的份上,但是這其中她和張立、小美他們幾個人之間的春春同學情,何嘗不是促成今天這場熱鬧的原因呢?
認真說起來,要是沒有小美他們的幫襯,自己的人生之路也不會走得那麼順利呢!
所以,雖然一天下來累得要死,但木子衿還是堅持自己和爸爸媽媽、哥哥們一起送走了來慶賀她回家的朋友和長輩們。
“我們子衿果然是個有福氣的小姑娘。”趙元軍蹲下身子摸摸木子衿的額頭,客人都走了,就剩下家裡人,大家也不由自主鬆了口氣——原本是想熱熱鬧鬧的給木子衿辦一個歡迎回家的儀式,只是想家裡的人湊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免得木子衿多想以爲自己不受歡迎,可沒想到客人來了許多不說,而且一個比一個重量級,他們也都嚇了一跳,當然對着木子衿的態度就更熱情了。
當然了,禮物是早就準備好的,木家的人當初雖然也掙過鬧過,但現在家產分割塵埃落定,誰不想好好過日子把日子過得越來越好啊,所以這會兒在老爺子面前的表現是一回事,有點好奇心也是一回事,但總是有幾分真心的。
遠香近臭,現在不住在一塊,出去單過了,慢慢也能想起在家裡的好來了,所以做人也多了幾份真心了。
“謝謝大姑父。”木子衿當然對趙元軍的示好心裡明白,但是也不去強求什麼——水至清則無魚,人嘛,誰沒點自己的小算盤呢,爲自己打算、有點小私心算什麼錯,她自己也一樣啊,但只要趙元軍他們這些親戚只要有那麼幾分真心對自己,自己也有幾分真心對她們,保持一個客客氣氣的往來,也就夠了。
現階段的木子衿固然已經接納了自己的父母兄弟還有爺爺,但是對其他的親人,都還在觀望階段。
趙元軍當然也不以爲意,只是覺得世界很神奇,當時木木呆呆被送出去的小侄女居然真的好端端的回來了,聰明伶俐結交了一幫好朋友不說,居然還一舉一動透着高貴優雅的姿態,心中暗暗稱奇。
當然,他要是知道木子衿的內在換了個人,還是個不知道哪個星球來的修真仙草,估計會直接混過去。
眼見木子衿不卑不亢的表現出一個孩子的沉穩和可愛,大人們看着也覺得有趣好玩,家裡畢竟好久沒有新的成員了,木子衿不算新人,可是卻也已經跟大家好幾年不曾接觸,長大了、完全變了個樣不說,大家也都看着新鮮。
“不打開看看大姑父給你送的禮物?”小姑姑木雪菲把木子衿抱進懷裡,“小姑姑也給你準備了禮物,看看嗎?”
木子衿忽閃着可愛的大眼睛看自己的爸爸媽媽,在尋求意見——她回來之前徐管家和崔婆子都跟她說過,雖然現在木家分家之後人員不再那麼複雜,過日子也會輕鬆很大,但是在正式場合,一舉一動都還是要小心一點免得被人挑毛病,所以木子衿雖然看似老神在在,但實則一時很小心。
比如此刻木雪菲的示好,木子衿就開始徵求自己爸媽的意見了,看到李如和木正灝都笑着對自己點點頭,她這才露出甜甜的笑容說了一聲“謝謝小姑姑”拆開了禮物。
木德卿這個身家,就算最後子女分家了並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但是誰也不會差錢,別說木雪菲的老公程洛家裡也是大財主了,所以送出來的禮物當然是大手筆了!
木子衿拆開一看,縱然她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不知道看過多少好東西,還是覺得自己這個身體出身的家庭太富貴也太寵孩子了!
看看趙元軍一家送的,是一塊硯臺,大概是聽說了她練毛筆字的緣故所以特別準備的,那一股墨的清香以及精細的做工,木子衿也不是沒常識的,她知道社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現在用那些高科技產品的人多了,什麼派克筆之類的才叫名牌,但是正因爲這樣,這些古老而精細的東西,要尋來本就不容易,更別提價值了,當場把她感動的,三分真心就變成了五分真心。
“大姑父,這太貴重了,我的字寫的不好,真是怕浪費了您送的好墨。”
見她歡喜,趙元軍笑了,“子衿就別客氣了,我可是從你爸爸媽媽那裡看了你寫的字哦,比你表姐這個年紀寫的可要好多了,以後肯定會更好,你就收着大姑父給你的禮物,就當是勉勵你吧,說不定以後我們家啊,還真得出一個國學家呢。”
就算是經濟發展勝過一切的年代,讀書高的呼聲也從沒有間斷過,她是女孩子,上面又有兩個哥哥,做個文化人研究文化不摻和家業,卻又能因爲家庭原因過富足的生活,倒也不錯。
木子衿心中一動,但是並沒有多想,繼續拆木雪菲的禮物。
木雪菲的禮物很實在,但是也很驚悚,一塊上好的金鑲玉掛件,雖然說玉分了一塊大的和幾塊小的,但讓人矚目的是那玉的質地和鑲嵌的工藝,當然,用的金子也是十足的好料,絕對不是那種殘次品,這麼一拿出來實在是耀眼無比。
木子衿以前看這些好東西看得多,眼光也毒,這一看之下就愣了,小姑姑這出手可真是……
“小姑姑,這……”
“這個啊,雖然現在當做你回家的禮物給了你,但也算是你小姑姑我以後等你結婚的時候送你添妝得了,就這麼一塊,再要也沒有了,所以以後等你長大嫁人的時候可別跟你小姑姑我在開口了啊,我可出不起了。”木雪菲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道,“你就收着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小姑姑。”看木雪菲一臉淡然渾然不放在眼裡的樣子,木子衿也就受了——反正看樣子這個姑姑財大氣粗,送點好東西也無所謂,而且她拿了這麼好東西,程以藍和程以萱兩個眼皮子都沒擡過,可見他們有更好的,並不是很在意,也就放了心。
不過木雪菲玩笑似的說出嫁,剛剛把女兒接回家的李如可就不依了,“雪菲你說什麼呢,你這份禮物我雖然讓子衿瘦下來了,可也太貴重了,你還真不怕寵壞孩子,還有啊,子衿才八歲,說什麼嫁人呢,我可要我們家寶貝多陪我們幾年,不樂意她這麼快就嫁出去。”
“就是就是,子衿剛回家,可不能早早出嫁。”老爺子也一疊聲這樣說。
木雪菲噗嗤一聲笑,眨眨眼睛做了個鬼臉卻不說話,但是那意思很明顯——就你們女兒身邊圍着那幾個厲害的小男孩,現在是還小了不懂事,等以後長大了,人家十八般武藝上演,又是從小開始就有的交情,你們攔得住?
李如和木正灝也有同樣的憂慮,不過他們是大人,不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把話說得那麼清楚,但是兩個小的可就沒那麼多顧忌了,木子成一聽木雪菲的話就憂愁了,拉着木子衿的手交換條件,“子衿妹妹,你別早早嫁人好不好,我和弟弟捨不得,這樣吧,你多陪我和弟弟,我和子建也都陪你玩,好不好?”
小孩子的童言童語惹得大人一陣大笑,木子衿則羞紅了臉——什麼嘛,就算是她以前那個時候,人類女孩嫁人都要等到十五及笄,現在她才八歲!八歲!這幫傢伙能不能不要這麼快就杞人憂天?
但是被孩子們這麼一打岔,氣氛明顯就好多了,木正英的妻子盛雅這不就忍着笑把自己的禮物給木子衿,“好了好了你們別鬧了,孩子剛回來你們就這麼打趣,不怕孩子惱了你們啊?”說着盛雅又低頭看向木子衿,“我是你三嬸,看看三叔三嬸給你準備的禮物?”
木子衿乖乖點頭,乖乖叫了一聲‘謝謝三嬸’,便把禮物拆了開來,一看,又傻眼了——這一大家子,真的就把自己當成以後的大文人來看待了?難道她這幾個哥哥啊,堂哥堂妹表哥表妹什麼的,難道就沒有練字的?
盛雅送的什麼呢?一對上好的狼毫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