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叔爺爺輕捋鬍鬚笑道:“陸大師,我算是明白了,樹航這小子於根雕一藝確實心思獨到,多虧了陸大師的指點啊,不然原本是塊璞玉,倒是被我強按着練刀功給埋汰了。”
陸子安笑着搖了搖頭:“根雕和木雕本身就是最爲接近的藝術,有一定的藝術創作上的共同之處,可以說是一脈相承,是同宗同流的兩支分支,白樹航原本就有木雕的功底在,就算沒有我他最後依然會找到最適合自己的方向。”
白叔爺爺將支票拿起來,塞到陸子安手裡:“但是這其中要多走多少彎路,浪費多少時間卻不是輕飄飄一句話就能了結的,陸大師,你就收下吧,這是你應得的。”
“這個我真不能收。”陸子安認真地道:“我不過是指點了他一番,沒有別的情況其他人或許不會誤會,但是如果這錢一給,外頭說啥就不可控制了,心意我領了,我也知道您的意思,但錢我真不能收。”
這年頭信息這麼發達,萬一傳出去,說的好聽是白家感激他的指點,說的不好聽的或許就會直接說是陸子安操的刀。
旁的都不要緊,重要的是會毀了白樹航。
做這一行,名聲最是要緊,名氣壞了,你技藝再高超也沒用,所以當初文家DISS他的時候就是直接潑他一身污水,要不是他成功反轉,後果不堪設想。
因爲他說的確實是事實,白叔爺爺還是同意了他的這個觀點。
“咦,沈小姐呢?”白梓航疑惑地道。
“她有點不舒服,在休息,怎麼了?”
白梓航笑了笑:“沒什麼,只是我看她上次挺喜歡貓的,我朋友家剛好有窩小貓滿月了,雖然不是什麼名貴品種,但勝在老實不亂折騰,如果沈小姐喜歡的話我就給她送一隻過來。”
貓……
陸子安皺了皺眉:“她確實挺喜歡的,但我就是擔心貓會抓壞木雕……”
“啊,不會。”白梓航連連擺手:“像我家養的那隻貓,就是從小就有刻意訓練過,但凡是雕了花的東西它都不會碰。”
“這樣啊……”
想起剛纔沈曼歌虛弱的樣子,心裡也確實挺不好受,如果有隻聽話的小貓咪的話,她一定能更快地好起來吧?
陸子安沉吟片刻,還是點了點頭:“那好吧,那就多謝你了。”
她畢竟年紀還小,雖然生性堅強,但有時候總感覺都不像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如果養只貓能讓她恢復一點孩子氣,倒也值得,大不了以後他的書房門鎖好就是了。
白梓航去取貓去了,白叔爺爺便跟陸子安聊天。
目光在佔據了大半茶几的木雕上滑過,白叔爺爺眼裡閃過一抹驚豔:“這……莫非就是《遊春圖》?”
陸子安點點頭:“是,不過才做了一半。”
但是這已經很好了,白叔爺爺忍不住起身走到它的正面細細欣賞:“杏桃綻開、綠草如茵,相互對應又相輔相成,在畫的基礎上加深了層次,這纔是真正的超然物外啊,這人物還沒雕完是吧?”
“對。”陸子安站到他身側,垂眸看着這幅半成品:“展子虔的畫面佈局極有特色,這塊木料的紋理走向竟然與《遊春圖》極爲相似,倒是很難得。”
“那也得遇到像陸大師這樣技藝精湛的大師才行。”白叔爺爺毫不吝惜自己的讚美:“旁的不說,單這變化多端的線條,就非一日之工。”
對畫面及運刀的比例、深度等都能有十分準確的把握,並根據其特點,進行處理和變化,這功底可不是練個幾個月就能出成果的。
陸子安笑笑,沒說話。
“啊,是不是我們來了打擾陸大師雕刻了,要不您繼續吧,真的,不用管我們。”白叔爺爺連忙道。
陸子安遲疑了兩秒,覺得如果說實話不大好,沈曼歌也睡着了,暫時不會有什麼事,便沒有拒絕:“那我開一下直播。”
直播間還有不少人守着,陸子安跟他們打了聲招呼便開始了雕刻。
【感覺大師好溫油啊,帥到炸裂!】
【我就不奏凱:雖然很想低調,但我不得不說,我纔是最帥的!】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瞬間滿屏都是這句話,後邊的白樹航看得一愣一愣的。
陸子安面容微肅,手中的刀穩而緩地將中間的大片水域勾勒出來,波光瀲灩,湖天一色。
一小船悠然點綴其間,船內以微雕技藝雕琢出三四人物,姿態不同,形態各異。
在陸子安的刀下,人物全以細勁的線條勾描,纖如毫髮,木料的紋理爲其增添了一分柔美,人物形態雖無太大的變化,卻神采奕奕。
【厲害了,四個人!這船質量好棒!他們不怕掉江裡嗎?】
【這車開的老子方向盤都飛了!】
衆人嘻嘻哈哈的笑鬧,陸子安絲毫不受影響,倒是白樹航偷偷看了好幾眼,神色很是好奇。
白叔爺爺剛開始看得微微皺眉,但是隨着直播間人數慢慢增多,表情漸漸舒展開來。
雖然大部分人是在看熱鬧,但也有很多人是真心喜歡這門技藝。
他們嬉鬧的同時,也有不少人的談論逐漸深刻。
【《遊春圖》是隋朝畫家展子虔畫的,是他傳世的唯一作品,特厲害!】
【聽說這是迄今爲止存世最古的畫卷呢……】
【啊對對,我聽說過,說這幅畫保存過程非常坎坷,尤其是一個姓張的出了很大的力……】
【張伯駒。】
【對對對,就是他!】
【是他,是他,就是他,我們的英雄……不好意思走錯會場了。】
白樹航忍不住偷偷笑了,看向陸子安的眼神也明亮了許多。
陸子安非常注重發揮木質本身的美感,相形度勢,因材得意,技藝之精湛甚至感覺超越了他爺爺。
擁有這樣的技藝,他根本不需要搞這什麼直播,舉辦一場個人展覽,宣傳一下擡高身價,把作品的價格提到一個令人望而興嘆的層次,檔次自然就上去了,搞個拍賣一件作品千把萬,一輩子吃喝不愁——何必搞什麼直播?
費時費力不討好,還容易被人說自降身價。
這麼想,他也就這麼問了:“陸大師,你爲什麼要開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