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劃?
饒是陸子安,聞言也不由一怔。
他並沒有急着回答,而是垂眸沉思了片刻:“目前的話,我擔任着這邊的顧問,一時半會是走不開的,等這個工程完結以後,我暫時也沒有別的規劃。”
畢竟他爸媽也是真着急了,曼曼的事業也已經逐步穩定,他們以前有過預估,等他這工程完結的時候,曼曼的事情應該也做得差不多了。
“沒有規劃?”卓老爺子怔了怔,面上卻不見憂色反現了三分喜意:“那,子安,這宋代吶,是有五大名窯的,這你知道吧?”
這話題轉的是不是有點急?陸子安點點頭:“知道,汝官哥鈞定。”
“對,是這樣,前年你不是把鈞瓷研究出來了,很多人都跟風,鈞瓷那是真漂亮!”卓老爺子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滿面紅光地道:“有你這珠玉在前,後面的雖然都及不上你作品的品質,但是也有做得好的,在業界那可算是大出了把風頭。”
在傳統文化裡,瓷藝與其他技藝的差距還是比較大的。
尤其是在如今這瓷器到處都是,廉價得連木器都不如的情況下。
就算是非常精品的瓷器,也賣不上多高的價錢。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很少會有人繼續研究古時的瓷文化,他們更多的,是爲了瓷藝的未來而奔波。
但他們卻不知道,這其實是捨本求末。
“這兩年瓷藝獲得了非常快速的發展,他們不僅照着你走出來的路,重現了鈞瓷,甚至還有人在賣了些鈞瓷,有了些積攢之後,不再大量複製,潛心研究,可喜可賀的是,他們目前也算是小有成就。”
陸子安心一動,臉上情不自禁帶了些會心的笑容。
這樣的結果,他自然是最希望看到的。
“所以。”卓老爺子話鋒一轉,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們想着,在河西建一座博物館。”
頓了頓,他嚴肅地補充一句:“瓷器的博物館。”
瓷器的博物館?
陸子安慢慢直起背,若有所思:“這個……”
如果是以前,只要確定可行,那說做也就做了,可是現在,他只有七天假期……
“當然,我只是幫忙轉達一下,具體的,還得老陳他們和你詳細說一下。”卓老爺子兜了一圈,又將話轉了回來。
說起西竛五老,兩人倒是有說不完的話題。
正聊得興起,卓老爺子手機響了,他做了個手勢,側身接了起來:“喂?”
陸子安端起杯子淺啜一口,垂着眉眼,心裡卻仍在思索着這瓷器博物館的可行性。
掛了電話,卓老爺子樂滋滋地道:“他們到啦,就在老地方等我們,要不,我們現在就過去?”
“行。”陸子安微一側頭,低聲交待了他爸幾句。
“你放心去吧,有事打我電話。”陸爸擺擺手,起身送他們到屋外。
卓鵬自然全程作陪,應軒今天答應了帶任奇奇他們捉泥鰍,所以並沒有同去。
車子行駛得頗爲平緩,卓老爺子今天顯然興致很高,時不時指點一下,如今長偃的變化是源於何處。
點點滴滴,照他這說法,倒好像全和陸子安有關一般。
陸子安聽着聽着,都忍不住笑了:“過獎了過獎了,我哪有這能耐,我其實頂多算是個燃燈人,路,還是他們自己走出來的。”
“不用謙虛。”卓老爺子一揮手,很是豪邁:“要是我年輕個幾十歲,趕上如今這好時候,那可真說不準我會有多大造化,以前誰都有熱血的時候,只是沒遇着你這麼個人。”
陸子安無奈地笑了笑,決定開啓商業互吹模式。
不得不說,卓老爺子很吃這一套。
下車的時候,他簡直生龍活虎,看上去彷彿年輕了好幾歲。
徐大師更是早早就迎了出來,低聲與他們寒喧着,態度頗爲熱切。
一下車,陸子安便被眼前的景色震到了。
離開幾年,連他家裡都變化頗大,但這裡,彷彿沒有什麼變更。
方磚路依然整齊潔淨,修整得很淺的草坪綠茵茵的很是喜人,青磚紅瓦,整座四合院別墅與幾年前他來時並無二致。
就連空氣中清冽雅緻的沉香,也和當初一模一樣。
正是在這裡,陸子安才走出了極具意義的一步。
這是一塊送到他腳下的跳板,恰恰是他們的慧眼識英才,才讓他有了輕鬆跳出自己所在層面的機會。
走過這段路程,陸子安思緒紛雜。
最後他的腳步,停在了這面博古架牆前。
“怎麼?”卓老爺子察覺到他的異樣,回過頭來。
陸子安笑笑:“這別墅保養得極好,別的沒什麼變化,倒是這裡添了些新物什。”
曾經這裡雖然也有不少名貴瓷器,但當時卻以青瓷居多。
如今這裡卻擺了不少華美的鈞瓷,與青瓷間隔擺放,錯落有致,倒是讓整間屋子都染了三分俏色。
“陸大師好記性!”卻是一道爽朗的聲音傳來,徐大師笑眯眯地道:“這裡好些件,都是仿了您的作品呢!”
陸子安搖搖頭,不以爲意地笑道:“沒什麼仿不仿的,鈞瓷完全憑天意,就算出自同一人之手,也沒有完全相同的。”
所謂仿件,也不過是仿了器形,圖案不受控制,不可能做到完全一致。
就算是他自己,現在說讓他重新做個一模一樣的,他也做不出來。
西竛五老年紀都很大了,所以陸子安也沒讓他們久等,只略看了看,便跟着一起走了進去。
與前一次來不同,當時是爲了開會,這次卻只是朋友小聚,所以場地設在了後院樹下。
雖然陽光有些烈,但是這樹非常繁盛,尤其是四周又設了水渠,茶桌設在這木亭中間,時不時拂過一陣微風,竟還能感覺到一絲涼意。
“陸大師倒是沒什麼變化,看上去還精神了些。”陳老笑眯眯地看着他,親自執壺斟茶。
陸子安連忙上前接過茶杯,笑道:“天天搬磚呢,太陽曬得多些,確實會顯得精神點。”
這說法倒是有趣,衆人一同笑了起來。
閒聊了幾句,陸子安很快便察覺到,徐大師的態度有些異常。
西竛五老態度熱忱卻不失氣度,但是徐大師卻太過熱切了些。
雖然他今時不同往日,但是要說徐大師是因爲他身份轉變而有這表現,陸子安卻是不大信的。
陸子安垂眸淺啜了口茶,想起卓老爺子說起的瓷器博物館,再聯想到徐大師對瓷器的熱愛,心下便有了一分了然。
看來,徐大師的異常,應該都是爲着這博物館而來。
反正都是熟人,陸子安也沒打算拐彎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