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獎項,之所以無數人爲之瘋狂,一是因爲其評審程序的公正性、權威性以及獲獎者的影響力,二是獎項在一定程度上勾勒出了現代建築思潮的偉大脈絡。
普利茲克建築獎像一架選拔建築大師的機器,目光犀利,下手精準,絕大多數獲獎者的確名副其實。
一個獎項成爲偉大,是因爲獲獎者足夠偉大,而這首先要求評委們足夠睿智,評選程序足夠公正,普利茲克建築獎完美地做到了這一點。
對於世界上的建築師而言,獲得這個獎項,則意味着至高無上的終身榮耀。
因此,陸子安並沒有遲疑,冷靜地道:“好的,請問頒獎禮是什麼時候?”
確定他會出席頒獎禮後,對方禮貌地掛斷了電話。
陸子安收好手機,一回頭,被一衆目光灼灼,恨不能撲上來的記者們給驚到了。
“普利茲克建築獎?”白木由貴最先反應過來,激動不已:“陸大師,我剛纔聽到了!是您獲得了這個獎項嗎?今年的獲獎者是你?”
現場閃光燈閃個不停,陸子安面不改色:“暫時不清楚,不確定……”
但是爲了保證公平公正,在確認獲獎人之前,外界是無從得知候選人的,從而也就無從猜測最終會花落誰家。
所以他這話只能說是謙虛了。
現場所有人都開心地祝賀他,並由衷地讚歎他真的很厲害。
但是隨着這個消息的發佈,網絡上更多人提出了異議。
其中鎂國一著名論壇上十分鐘內就飄紅的帖子,更是直接指名道姓:《尚無一件建成作品乃至中標作品,來自華夏的陸子安是如何進入候選的?》
是不解,更是質疑。
曾經的普利茲克建築獎有多權威,此時遇到的風暴也就有多強烈。
華夏獲得這個獎項的,陸子安並不是第一個,但是陸子安這完全的跨界大師,如何能夠服衆?
評論裡有一個三觀很正的網友的回答,分分鐘被點了上萬個贊。
【抱歉我並不同意帖主的說法,雖然陸子安確實沒有中標作品,但是他有建成的作品。
《月魄》和無雙樓就是其代表作,雖然僅有兩座略顯寒磣,但是其影響力卻是很多大師終其一生都未能達到的。】
然後他詳細地分析了《月魄》和無雙樓對華夏的影響,對傀國的意義,甚至從人文和科學及環保的方面層層解析。
圖文並茂,逐條逐項地進行了比對。
這種不帶一絲火氣,卻偏偏將人懟到無力反駁的作風,獲得了無數的好感。
難得的是他的英文無比流暢,語法沒有一處錯誤,不少人甚至特意複製到華夏的不少論壇,稱之爲“英文語法最精妙的例文”。
而作爲普利茲克建築獎的主辦方,他們不會正面去回答這種質疑,因爲那是對獲獎者的不尊重。
他們只是非常自然地發佈了一條關於陸子安個人信息的新聞。
不顯山,不露水,這篇新聞以平淡的行文,清晰地展現着一個絕代大師崛起的宛如神話般的歷程。
這個消息顯然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它來的時機太微妙了。
尤其是白木由貴,簡直深深地懷疑自我。
他原以爲,本屆獎項該是屬於他們傀國建築大師的……
網上有這種想法的不只他一個,只是剛一說出來,就被無情地嘲諷了。
【哦,傀國的建築大師?是指那些給了樣品都做不出模型的嗎?】
【不一定,還有可能是千方百計把陸大師哄過去,卻連核心內容都聽不懂的大師。】
如果是華夏方發佈的,恐怕當場得撕起來,但是偏偏看ID和內容,竟然都是鎂國的……
這讓傀國衆人百思不得其解。
因爲這個消息的出現,今天的參觀只能暫時終止。
華夏官方隨即出面,開始干預這件事情引起的風波。
但是陸子安萬萬沒想到,他們干預的後果,竟然是直接將頒獎地點進行了更改。
不僅地點換到了人民大會堂,而且時間也進行了調整。
陸子安算算時間,就在一個星期後。
和對方再一次確認了會去以後,他在沙發上坐下,按了按太陽穴。
“怎麼了?”沈曼歌抱着咖啡走了過來,把咖啡往他懷裡一塞:“獲了獎不是好事嗎?怎麼感覺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嗯。”陸子安順手摸了摸咖啡的頭,微微皺着眉:“我不是在想這個事,我在思考,清水建設他們的柱子。”
柱子?
沈曼歌來了點興致:“你想建新房子了?”
“嗯。”陸子安一邊擼貓,一邊心不在焉地道:“長偃的河西你知道吧,那兒要建一個文化廣場,剛纔董市長的意思是,想要我把這事攬下來。”
剛好在這風口浪尖上,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引起各方關注,更何況是這麼大的行動?
“好事呀。”沈曼歌在他旁邊坐下,趴他腿上,仰起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怎麼了,沒信心啊?”
陸子安順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和顏悅色地道:“這小腦瓜長得這麼好看,咋一點都不靈活呢?我只是在憂愁,該用什麼設計比較好。”
“哦……”聯想到他剛纔的話,沈曼歌有點明白了:“你想沿用他們的柱子的設計?但那得問他們要信息,感覺他們不會給吧。”
畢竟涉及到機密內容什麼的……
“那倒不用。”陸子安微微垂眸思索片刻,腦海中有個想法逐漸成形:“哎,我試試看。”
想是沒有用的,想再多也不如動手試!
時隔多日,陸子安再次拿起這些熟悉的工具,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所以他不喜歡這些活動啊,簡直浪費時間。
陸子安打開帶來的箱子,挑了好些材料,順便囑咐沈曼歌:“別讓人打擾我。”
打開燈,拿出刻刀。
結合玉與木,減震與環保。
刀尖慢慢沉入玉料,一往無前,帶着一種豪邁的氣勢,偏偏線條卻極盡婉約。
很難想象的是,建築也可以如此優雅。
線條蜿蜒,像湘江,像雲朵,極盡舒展。
重重疊疊的線條,那是花瓣的脈絡。
一片片的花瓣,如玉蘭花般恣意盎然,整個建築如一叢優雅的玉蘭花,美得令人怦然心動。
但僅有花瓣的美還不夠,陸子安取過紫檀木,細緻地進行着掏挖。
整座建築在他腦海裡已經有了整體感,他此時需要做的,就是將它的細節全部呈現出來。
接連三天,他始終呆在自己的房間裡,寸步不出。
白木由貴來了很多次,卻始終請不到他。
最後只能退而求其次,由陸阿惠領着衆弟子去繼續後面的行程。
好在陸阿惠這個人目前熱度極高,倒也沒對他們造成太大的影響。
但陸子安這神來之筆,卻完全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原定的各種計劃,都只能被迫取消。
沈曼歌也沒有跟着去,她寸步不離地守着陸子安。
也親眼看着這座神蹟一步步呈現在眼前。
那用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屋頂,在燈光下彷彿有無數線條流動。
最奇妙的是,這些線條似乎能一直延伸到建築的內部。
每張門每扇窗,都是能夠推開的,最有意思的是,裡面的桌子椅子看似是固定在地上,但實際上是可以進行各種拼裝的。
她捏着那些充滿線條藝術感的小椅子玩得不亦樂乎,在不打擾陸子安的情況下,她的行爲是完全被允許的。
眼看整座建築逐漸成型,沈曼歌有些好奇地道:“對了,子安,這座建築叫什麼呢?”
此時,陸子安最後一刀收尾,聽了她的問話,他輕輕吹了吹碎屑,輕輕摩挲着這純白的屋頂,目光充滿懷念:“刻玉玲瓏,吹蘭芬馥。這座建築,就叫馥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