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沈曼歌想了想,低聲嘆息道:“子安哥想做的這件事情,任重而道遠啊……”
瞿哚哚點點頭:“是這樣的,陸大師的思想太超前,講真,這沒一定的本事真不敢說這個,其實說實話,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覺得挺可笑的。”
“嗯?”
“陸大師想做的,說白了就是承繼絕學,發揚光大,但是想要做到這一點何其艱難?以前那麼多人都沒做到過,他憑什麼有這個自信說自己能做到?”瞿哚哚說話一針見血:“而且他年紀又不大,說話也沒什麼份量,所以一開始我是不看好的。”
沈曼歌也有些無奈地笑了:“其實之前我也有這種感覺,不過我覺得,子安哥一定能成功的。”
“嗯呢,後來我仔細研究了陸大師的所有作品,你知道嗎?他的進步真的是非常可怕的,他基本沒犯過什麼錯,哪怕有瑕疵也都立即彌補了,而且每一件作品的技藝都較前一件更加精湛。”瞿哚哚神色非常認真:“這樣的人如果都不能成功,那還有誰能成功?”
而這,正是她不顧家人反對也非得要投入這項事業的原因之一。
與陸子安合作是一件挑戰與風險兼具的投資,她剛開始也挺緊張的,不過目前看來,她賭對了。
就在此時,殿內所有人都頓住了腳步,亢長的前奏終於完成了。
“請……吉品!”老者拖長了語調,悠然唱道。
陸子安五人同時上前一步,揭開各自的吉品托盤上的蓋子。
巖匠的吉品是一件非常精美的石雕作品,薄薄的岩石上,以淺浮雕的技藝雕琢出的一幅山水畫格外雅緻。
衆雕匠上前仔細欣賞一番,最終點了點頭,在巖匠代表欣喜的眼神中將這件吉品擺上了供臺。
瓦匠的吉品是一疊極爲方正的磚紅色的瓦片,難得的是每塊反面都有手印紋,表面卻非常光滑,整體美觀整潔,很是精巧。
解匠的吉品則簡單得多,是一塊極薄的木塊,沒有任何雕琢也沒有任何花樣,就是一個字:薄。
這兩件作品最終也擺上了供臺,然後衆人便看向了木匠和雕匠的吉品,都露出了一樣的神色。
爲難。
感到爲難的原因是,這兩件吉品,竟然都是核雕。
【哇咧,見過撞衫的撞車的真沒見過撞這什麼吉品的!】
【就算以前撞過你也不知道啊……】
【反正不管你們怎麼說,我押大師贏!】
就連陸建豐都忍不住有些緊張,皺着眉頭道:“大哥,你怎麼讓子安做核雕了?我看他上回做的那圓雕不挺好,實在不行就搞點漆線湊和下嘛,搞這個核雕做什麼,這雕匠吉品的製作者可擅長微雕,你真是……”
陸建偉面無表情地道:“我讓他做就有我的道理。”
旁邊的衆木匠原本都有些緊張,但看着他雲淡風輕的模樣便暫時按捺住了疑惑,紛紛將目光投向了場中。
陸建偉握緊掌心裝核雕的小盒子,這是他爸生前的最後一枚核雕,雖然不夠精美,但是拿出來鎮場子還是沒問題的。
如果陸子安這件作品不能通過,他將是最後的防線。
衆雕匠大師神色凝重地對視一眼,都有些躊躇。
兩件同類的吉品,這在以前真的沒出現過這種情況,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不禁都有些猶豫。
如果真的將兩件核雕擺上供臺,會不會對祖師爺太不尊重了?
“這個……依我之見,木匠吉品不若另換一件吧?”一名雕匠老者有些遲疑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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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其他人開口,陸子安非常平靜地道:“我能問一下原因嗎?”
“你也看到了,這……兩件吉品都是核雕……”
陸子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所以這屆魯班會的吉品不可以是核雕?”
“那倒不是……”旁邊一人連忙道:“只是兩件吉品相同的話……”
後面的話他沒再說,但言下之意還是很明顯了。
陸子安想了想:“這樣的話,請問是兩件作品都換嗎?”
都換?那怎麼成?
衆雕匠連連搖頭:“自然是不成的,只換一件,一件就行。”
另一個人比較直接地道:“相信你也明白的,以你的技藝,想與雕匠大師蒙大師相比,還是有些難度的。”
這話其實沒有惡意,甚至算得上委婉的暗示了,此時借坡下驢也沒人會說什麼。
“哦……”陸子安並不生氣,而是非常從容地道:“那我覺得,爲公平起見,要麼兩件都退出,要麼兩件都參與,我們木匠的吉品不會換。”
他不想跟蒙大師去比較,也不想引起什麼紛爭,但是這件事情,他只能硬到底,吉品事關臉面,除非他技不如人,否則絕不可能隨隨便便讓人一句話就給甩出局。
見陸子安的態度這般強硬,衆雕匠的臉色頓時不大好看,但是木匠衆人卻都是一副同進退的神色。
本來就是嘛!都是手藝人,憑什麼雕匠總是高人一等?
陸子安如今風頭正盛,雕工是同齡人中極爲罕見的精湛,重大師還親自邀請他去參加評選,也不一定就比他們雕匠大師差啊?
魯迅就曾說過:“國人的性情總是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間屋子太暗,須在這裡開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的。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願意開窗了,沒有更激烈的主張,他們總連和平的改革也不肯行。”
看着衆人的神色,知道想讓他們自願換吉品的可能性不大,雕匠們終於開始正視陸子安的這個核雕了。
同是核雕,如何選擇?
自然是擇優而選之。
一名雕匠大師面露遲疑地道:“木匠技藝再如何精湛,總不至於會微雕,蒙大師這件作品可是將一整幅對聯都完美地刻進了這玲瓏精緻的核雕之中,有核舟之風……”
他說的核舟衆人自然都知道,“對聯、題名並篆文,爲字共三十有四。而計其長,曾不盈寸”,這般境界,可不是隨隨便便練練就能達到的。
有了這樣的底氣,衆雕匠便開始仔細欣賞起陸子安的這件吉品來。
他們的評價也非常公正:“這雕工頗爲精湛,難得的是意境也很不錯……”
“哎呀,這鹿角妙啊!”這人越看越心喜:“等等,我怎麼瞧着這裡頭好像還有個人?等我戴上眼鏡好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