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一切都已經遠去,陸子安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緒。
玉樂器的特點是什麼呢?
聲音洪亮,音韻和諧。
世人對玉的理解,還停留在把玩和鑑賞的範圍內,甚少會有人拿玉來使用。
玉易碎是其一,更重要的是,玉很貴重。
尤其施以精細雕工之後的玉,價值更是翻了幾番。
但是陸子安偏偏就不願意這樣。
獨闢蹊徑,走出一條與衆不同的道路,纔是他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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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套玉編鐘的出現,也證實了不止他一個人這樣想。
這麼美的物件,束之高閣多可惜。
音樂藝術與玉雕工藝爲什麼不能合二爲一?
如果能夠賦予玉石靈性,集觀賞價值和使用價值於一身,那該多麼美妙。
而在玉龍的基礎上,要將音質再提高,或許可以加入一些別的內容……
馬端臨《文獻通考》中記載的玉製樂器有:玉磬、玉鼓、玉律、玉琯、玉笙、玉簫、玉笛等。
陸子安忍不住想着:如果能將這些美妙的樂聲,以獨特的手法融合呢?
他想將古今意境貫通爲一體,將璨若星河的華夏文化儘可能多地融入作品之中。
“砰!”的一聲,玉鼓聲開場。
一串滑音拉開帷幕,霸道而優雅地將人拉進一幕如夢似幻的場景。
——如果這樣的音樂,用在峰會上,該是多麼的美妙!
陸子安越想越心動,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手指微動,在腦海中勾勒着玉樂器的輪廓。
在場的諸位藝術家都有過這種時候,彼此微笑對視,下意識都不再說話,連動作都放輕了很多。
他們的奇怪舉動吸引了其他人,所有人都下意識照做,沒有人過來打擾陸子安。
當週圍安靜下來後,衆人得以更好地觀賞中藏館內的一件件美到極致的文物。
有人對視一眼,將陸子安靜立在玉編鐘前的身影拍了下來。
古今遙望,靈魂相觸的感覺。
總是容易讓衆人想起昨晚元宵晚會上,那一道溫文爾雅的身影,簡直成了衆人心中最美的一幅畫。
而此時,長偃市正在舉行一場非常熱鬧的交換儀式。
出乎工作人員意料之外的是,在得知陸大師趕不回來以後,鷹博衆人竟然一點也不生氣。
還非常溫和地給了他一件禮物,說希望代爲轉交給陸大師。
敦煌負責此事的婁主任也特地趕了過來,激動不已。
他也算是時來運轉了,他曾經守着一個小小的主任蹲了六七年沒有晉升機會。
卻因爲給莫高窟爭取到了如此優質的粘合劑以後,在短短數天之內,直升三級。
現在的他,雖然依然是個主任,但官職卻已經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他當然知道這一切究竟是誰的功勞,因此這一趟來長偃,他特地上門拜訪了陸家。
而在所有人的期待裡,那三幅壁畫終於運到了長偃。
當婁主任走進子安博物館,看到那被剝離的壁畫時,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也忍不住熱淚盈眶。
付旭跟在他身後,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自己眼眶卻也紅了。
這一刻,他們所有莫高人,等了太久,太久……
壁畫運過來時都是非常小心的,玻璃罩也沒有去除。
衆記者們也沒有開閃光燈,以免對壁畫造成破壞。
他們甚至一改從前的迫不及待,各自拍了一兩張便收手了。
足夠了。
有一張都足夠了。
因爲婁主任則作爲敦煌方的負責人出席了這場儀式,因此,他剛踏出博物館的大門,就被衆記者們包圍了起來。
“我,我非常感動。”婁主任努力地笑着,眸中卻帶出點點星光:“我很高興,我們整個莫高窟,都非常高興!”
高興的,究竟是在莫高窟內堅守的人們,還是那些苦等故人歸的壁畫呢?
沒有人去追問。
不知什麼時候,網上那些曾經對陸子安有不友好的言論的貼子,都默默刪除了。
也有人偷偷地出來道了個歉,卻又迅速被其他聲音淹沒。
在整個儀式中跑前跑後的工作人員,最後才把禮物交給陸建偉,回頭就忍不住問領導了。
“爲什麼陸大師不來,鷹博的人還要給他送禮物?”
簡直無法理解!
領導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撩起眼皮子掃了她一眼:“如果你辦生日會,我有事不能參加,你會生氣嗎?”
“當然不會!咦……”
“明白了?”領導放下茶杯,慢慢地翻了一頁:“把結尾工作清一清,準備下班吧。”
看着傻乎乎的屬下老實地退出去,領導微微一笑。
當然,還有重要的一點他沒有說。
在這件事情裡,陸大師確實沒有出面的必要。
因爲這就是一個非常穩定的玉樓結構:三角結構。
傀國、鷹博、陸大師,形成了一個非常穩定的三角。
鷹博想退,傀國就會進。
畢竟木樓結構,獲益最大的仍然是傀國。
陸大師完全不需要任何動作,但凡鷹博有一絲退縮,傀國都會頂上。
一步步緊逼,迫得鷹國不得不態度更加熱忱。
今天早上宣佈的這項漆藝比賽就是最好的證明。
而這個比賽,也迅速在網上掀起了風暴。
【漆藝?我們的漆藝大師呢?】
【我買過一個傀國的表,這就是傀國的蒔繪吧?【圖】【圖】【圖】】
【哇,壕無人性,你天天戴着套房子在手上啊!】
【窮玩車,富玩表,大佬的孩子滿地跑。】
【有些人爲了押韻真是什麼都幹得出來,你當你是李廷彥呢?舍弟江南沒,家兄塞北亡?】
【押韻?舒服不過躺着,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
【……押個韻,怎麼就碰上司機了?老司機,滴。不可說,嗶。】
跑題跑到外婆家去了,簡直了。
不過這也確實算是新一年裡最勁爆的消息了,許多圈子都拿這事來調侃。
連有些人打招呼的方式都改成了:“嘿,老兄,聽說你要去參加漆藝比賽了?”
然而這也真的只是一個調笑方式。
要動真格的說,老一輩的漆藝大師,並不會去參加這樣的比賽。
理由有三。
一來,掉格。
到了他們這個份位,不需要這種剛搭的臺子去唱戲。
得了冠軍又如何?於名聲並無任何益處。
而如果陰溝裡翻船給輸了……
那可真是顏面掃地,之前身份地位蕩然無存,再無顏面對江東父老。
沒人拿這麼重大的事情去賭。
二來,沒這個精力。
比賽是有時限的,許多老手藝人習慣了慢工出細活,無法在限定的時間內給出滿意的作品。
畢竟,年紀大了,身體也吃不消。
第三的話,當然就是要讓賢了。
這樣的機會雖然不適合他們,但拿給後輩揚名還是不錯的。
哪有什麼比賽師父徒弟齊上陣的?
因此,各家都打定主意派徒弟們出場。
反正——輸了不虧,贏了死賺。
於是各漆藝大拿突然都宣佈,近期內不再出作品,之前訂製的物件已經完成的會繼續出貨,沒有開始製作的全部延期。
官方綜合了一下各家遞上來的名單,還是比較滿意的。
名單傳到董市長手裡的時候,他想了想,打了個電話給陸子安。
仔細詢問過後,慎重地加上了陸子安的名字。
原本覺得,以陸子安的名氣,去參加這比賽有點吃虧。
結果當傀國宣佈了參賽名額後,華夏所有人都傻了。
【哇噻,要臉嗎?】
【這簡直了,這這誰剛拿過大獎吧?還有那誰,剛獲得傀國蒔繪大師的名號……】
【……】
可是當所有人仔細對比過後,發現傀國還真不算無恥。
因爲他們真正的份量最重的大師,都沒有出山。
和華夏方的所有大師一樣,他們也是派徒弟們來參加的。
區別只在於,他們的徒弟也已經很出名了。
傀國某時報更是非常謙遜地表示:反正還有一個月啊,各自都做好準備唄!
是啊,還有一個月呢……
所有人都緊鑼密鼓地籌備起來,有人還跑去敦煌,想讓婁主任勻點陸大師調製的漆料。
結果一對比,發現這漆料中加了許多顏料,根本不適合做漆器,這才消停下來。
在所有人緊張兮兮的時候,華夏官方發佈了參加此次比賽的初賽人選。
一長串的名字裡,也有許多青年才俊,雖然不是特別有名,但在某個範圍內知道的人還是不少的。
當鼠標放到某個名字時,便會展示出這人曾獲得過的榮譽,國人的心也逐漸安定下來。
當然,所有人裡,最顯眼的還是……
陸子安。
這個名字出現在名單中的時候,許多人一度以爲他們弄錯了。
但是官方出面肯定了這則消息的真實性後,粉絲們都沸騰了。
不過……
也僅僅是粉絲而已。
畢竟陸子安並未真正展示過他卓絕的漆藝能力,真正有幸見過陸子安漆藝的並不多。
更何況來無雙樓的,多數是奔着結構去的,也很少有人留意到上面的漆藝技巧。
因此,大家都覺得陸大師之所以參加,不過是傀方的要求。
畢竟這個比賽舉辦的時間如此微妙,是人都知道他們的目標。
陸子安與帝都衆藝術家進行了長達一天的交流之後,愉快地與他們道別,坐上了直達杭州的航班。
黃大師非常熱情地迎接了他,帶着他來了一次杭州一日遊。
不過,遊了一天,也只是遊了奧體博覽城……的國際博覽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