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其實陸子安也早就想過。
他之所以一直沒有正式地舉辦拜師禮,就是因爲沒有想好,究竟是自己成立新的門派還是依照許多人的習慣直接說陸家技藝。
兩種方法各有所長,如果以陸家命名,他爸可能是最開心的。
但是……陸子安覺得,這對其他技藝不公平。
他爺爺僅僅擅長核雕,其他技藝他都是借了系統的勢,直接把這些榮譽攬在自己名下,他做不到。
蔡記者並沒有催他,眉眼帶笑地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
在短暫的思考過後,陸子安指腹慢慢摩挲着椅背,聲音平和卻堅定:“湘工百藝,我會成立百工門。”
在所有人或驚訝或震驚的眼神裡,陸子安擡眸,語氣凝重:“說到底,我其實就是一個手藝人,一個工匠,僅此而已。”
他對自己的定位,遠比外人所設想的更加直接,也更銳利。
除去外界賦予他的聲譽,勘探本質,他就是一個木匠,一個雕刻家。
蔡記者怔了怔,有些感慨地道:“陸大師……其實在很多人心裡,您早就已經脫離了工匠的範疇。”
如果換成大多數的其他人,從基層爬上來後,第一件事是做什麼?一般都是抹去自己曾經的不堪過往。
很多人成功之後,甚至會把自己曾經的經歷稱之爲“黑歷史”,甚至不小心提及,也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
像陸子安這樣,已經名利雙收,卻仍舊堅守本心的,她從事記者行業十來年,僅僅見過三例。
“我原以爲,您會取更雅緻的名字,如蘭亭雅舍一般……”
陸子安笑笑,淡然地道:“那是品牌,這是技藝,不能混爲一談。”
“好的,謝謝陸大師百忙之中抽出空接受採訪,同時我代表廣大民衆,感謝您一直以來的堅持與付出,也感謝您爲傳統文化傳承做出的傑出貢獻,謝謝。”蔡記者起身,再次與陸子安握手。
這番話,看似輕巧,但是聯想到她背後的新聞聯播,便不難想象這番話的重量。
就算是陸子安,也不禁氣血翻涌,喉嚨發癢。
雖然他一直認爲這一切本就是他的使命,是他被工匠大師系統選中所必須承擔的責任,官方就算沒有任何表示他也毫無怨言,但是當他們如此認真地肯定他的時候,他還是激動了。
身爲局內人,他比誰都清楚,這個採訪的意義。
不是表面的宣傳,更不是對其他蠢蠢欲動的人的震懾,而是確切的對他,陸子安,這個人的全面肯定與支持。
誰說陸子安沒有背景?沒有背景就是最大的背景!
所有牛鬼蛇神,以後想捏他這顆軟柿子的時候,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眨眼之間,陸子安已經鎮定下來,清了清嗓子,與她握了握手,眉眼溫潤:“這是我作爲一名華夏兒女,應該做的。”
生於斯,長於斯。
他愛這些美好得令人驚豔的工藝,更愛他的祖國。
採訪結束後,蔡記者言笑晏晏:“我有預感,今天的指數恐怕會創記錄。”
沒有災難,也沒有外交上的轟動事件,風平浪靜下的《新聞聯播》,指數一直偏向平穩。
但是如蔡記者所說,今天的指數從一開始就突破了以往的記錄。
很難得的是,很多年輕人也願意坐下來,陪着父母輩完完整整地看完整個《新聞聯播》。
許多人的觀念也在慢慢發生着改變。
原來木雕也可以這麼玩,不是千篇一律的巨大花朵。
原來我國也有如此年輕的能人,才華橫溢。
原來……
子安博物院裡面的作品,雖然僅部分進入了鏡頭,但已經足夠讓人驚豔。
【這是我第一次心甘情願的完完整整的看完一整個《新聞聯播》】
【我也是,看得我心潮澎湃!】
【原來陸大師也是一枚小粉紅,激動!我也是!】
【原來愛國可以這麼輕鬆愉快地說出來,以前我都不好意思說……】
各方熱烈討論的時候,似乎嫌熱度不夠,馥安博物院發佈了一則通告:【經多方嚴格視察、認真審覈,爲了更好的爲人民服務,我院特調整門票價格如下……】
博物院的舉措非常大氣,不僅全部大幅度降價,而且學生可憑藉學生證免費進入參觀。
卓鵬早就得了消息,立即跟上,子安博物院也發佈了類似的申明。
這就像是一個火星,噼噼啪啪一路燃燒,很快就撩起了熊熊大火。
這場大火一路燒到了北方,所到之處,全部都更改了票價。
這個舉措獲得了無數人的支持與讚揚,同時官方也出了聲明,但凡參與了價格更改的博物院,經濟缺口由國家填補。
這次改變,許多人稱之爲“百工之變”。
而陸子安創辦的百工門,也一種獨一無二、不可複製的姿態,正式進入所有人的視野。
陸子安回到峰會,黃大師特意找了他談心:“陸大師,你近期會回長偃嗎?”
“可能會要回去一趟,怎麼了?”
黃大師倒也不意外,畢竟話都放出去了,陸子安肯定得回去舉辦拜師禮。
他微微皺着眉,有些爲難:“馬上就要舉行峰會了,你不想留下來看看成果嗎?”
說實話,陸子安很想。
但是,他也想曼曼了。
她馬上要參加高考了,雖然她從沒有說過,總是表現得雲淡風輕的樣子,但是他知道,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她還是想要他的陪伴的。
這次採訪,事先有和他溝通過會提的問題,如果他不願意,是可以提出來的,但是他沒有,順勢而爲的將自己摘了出來。
不過這份私心,他自然不會說出來,只面上無奈地表示遺憾。
“沒關係,理解的理解的,也不用遺憾,你在電視上也能看到的嘛!”黃大師反過來安慰他:“就是你的拜師禮,我們可能來不了了……”
其他人聽到消息,更多的是恭喜陸子安,在一片祝福聲裡,陸子安登上了回長偃的航班。
陸爸爸這一次反而穩了很多,氣定神閒的等到陸子安到家了,才把名貼一攤:“來,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