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這幾車東西如何處置?”
半晌沒有得到項承黎的迴應。武軍開又問了一遍。
“就放在這兒,命人看守好。”項承黎漆黑的眼眸沉了沉:“先救治受傷的兄弟。”
說完之後,他推開項府厚重的大門,踩着沉重的步伐,從前院逛到後院。腦海裡不禁浮現幼年的回憶。
那時,項家輝煌鼎盛,庭院時時都有翻新,處處生機勃勃。
不像現在這般落敗。
也不知道他家小娘子,喜歡什麼樣的庭院風格?
就在項承黎想的入神之際。
周卓寧興高采烈跑來,一臉邀功的模樣:“承黎哥,我就知道你不善修繕庭院,我把妹妹帶來了。”
周卓璇一襲紅衣落落大方:“承黎哥哥,先說好,這庭院我不白幫忙,我要嫂子手中最新款的香水。”
自從周卓寧私自跑到伏陽縣後,周卓璇厚着臉皮,給季寒若寫了幾封信。一來二去,兩人也熟絡起來。
這事,項承黎也聽自家小娘子提過幾回。
小娘子好像還挺喜歡周卓璇這個瘋丫頭的:“這個,我做不了主,你可以寫信與你嫂子商議。”
提到小娘子,項承黎嘴角帶着笑,眼神都柔和幾分。
可把周卓璇看得一愣。
周家就在項家的隔壁。
周卓璇今年14歲,比項承語大一歲,幼年的時候,經常隨兩個哥哥,跑到項國公府玩。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項承黎,感覺十分陌生。
“承黎哥哥,我感覺你變了許多?”
周卓璇用手撐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項承黎,還不等對方開口,又輕喃一句:“也不知道,承嶸哥哥是不是也變了許多?”
“我喊你來,出謀劃策修繕庭院的。”周卓寧不悅的在妹妹額頭一點:“你怎麼這麼多廢話?”
周卓璇捂着額頭驚呼道:“二哥,你怎麼又點我的額頭?”
“少浪費時間,早些把庭院修繕好。等嫂子來了,你想要什麼香水,可以天天上門纏她。還有那項承嶸有沒有變?等他來到京都不就知道了?”
周卓寧一臉你好笨的樣子,看着周卓璇。
這要放在以往,早就跟這個哥哥動手。
此刻卻跟沒有看見一樣,一雙眼眸亮晶晶的,顯然對二哥的提議很期待:“對哦。承黎哥哥,我先把項府的戶型圖畫出來,給嫂子寫一封信,看下嫂子的修繕意見。”
“也不用全都麻煩你嫂子。”項承黎漆黑的眼眸微閃,看着偌大的項家,再想着小娘子爲項家的生意忙得不可開交,生怕累到自己的小娘子。
便又補了一句:“把前廳、主院、後花園,畫給你嫂子即可。剩下不重要的地方,就不用麻煩你嫂子了。”
...
“太子哥哥,那個項承黎太過分了。一點兒也沒有將咱們皇家看在眼底,你可要爲弟弟做主啊。”
六皇子身子才稍微好一點,就開始跟太子告項承黎的黑狀:“在祥洲縣山體滑落,造成我傷口撕裂,他讓府中的府醫,先救助那些低賤的士兵,把我晾在一旁不管。嗚嗚嗚...”
六皇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委屈至極。
太子唐耀翰的心中煩不勝煩,面上還要裝着平靜又關切,眼底卻泄露了一絲不耐:“六皇弟這次受苦了,在府中好好養傷。”
從小與太子一起長大,六皇子對太子的微表情,極爲熟悉。知道對方眼中的不耐,是對他這次辦事不力的不滿。
他抹了抹眼淚,哭得更加委屈:“太子哥哥,不是弟弟辦事不力。實在是那項承黎,和他那夫人都太狡猾了。我找不到機會。”
太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後悔把玉澤縣撿功勞的差事,交給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弟弟。
罷了。
看在六皇弟確實受了不少苦,暫時不訓斥他了。
“項承黎的事,六皇弟不用再多言。本王心中有數。”太子說完之後,起身準備離開,衣角卻被六皇子死死抓住。
“太子哥哥,你不給我做主了?”
“做主?六皇弟不寵幸美人?不沉迷女色?又怎會被刺殺?”太子伸手扒開六皇子的手。
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這事,已經鬧到父皇的耳中,你還是想想,如何跟父皇解釋?”
看着六皇子一臉灰白的模樣,太子停下腳步又補了一句:“低賤的士兵?我勸六皇弟謹慎用詞。他們可都是剛平定梁州之亂的有功之臣。”
太子說完後,一揮衣袖,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要不是怕父皇說他不顧兄弟情誼,他還真的懶得與這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六皇弟周旋。
如今,父皇病重,二皇子虎視眈眈,他急需拉攏住項承黎。六皇弟不幫忙就罷,偏還要扯後腿?
一個無能的皇弟,一個聲望很高的將軍,孰輕孰重,他若是分不清,那個皇位就不必去競爭了。
“太子哥哥,你以爲拉攏項承黎,就能達到你的目的?”六皇子扯着嗓子,成功將走到門口的太子喊住。
看着愣在原地的太子,六皇子的眼底都是嘲諷。
果然,在太子哥哥的心中,最在意的永遠是皇位。
一趟雍州之行,他把這輩子的苦楚都吃遍了。
如今,心頭疼,屁股疼,腿也疼。
滿身的傷痛,無人理解。
太子哥哥還責怪他辦事不力?
既然太子哥哥不顧兄弟情誼,項承黎又不知好歹,就別怪他對兩人下手?
憑什麼只有他一人倒黴?
憑什麼他要爲太子哥哥的大業,委曲求全?
憑什麼項承黎優先救那些低賤的士兵,不救他?
連日來積壓的怨氣,六皇子徹底壓不住:“如今的項家不同以往。那個季家庶女點石成金,賺錢的能力非同一般。”
迎着太子迷惑又懷疑的眼神。
六皇子惡毒的說道:“項家不缺錢,不缺兵,不缺糧,項承黎又不將咱們皇家看在眼底。你怎知他不會顛覆唐家的江山?”
太子的身子一頓,聲音冷厲:“六皇子,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太子哥哥,換做是你,祖父和叔叔父親,接連戰死在沙場,手中不缺錢不缺兵不缺糧,你會將江山拱手相讓嗎?”
六皇子一雙杏眼眨了眨,挑撥離間的話,說得煞有其事:“太子哥哥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雍州收集信息,項家在雍州的威望,早已遠超我們皇家。”
“在雍州百姓的心中,項家纔是他們的保護神。他們敬畏項家,愛戴項家,就連你這個太子,也要排在項家之後。”
太子被六皇子的話,說的心中一顫。
是啊,這個世上,又有誰不爲江山所動?
又有誰不貪戀權勢?
太子的心中迷茫又忐忑。
六皇子還不忘再補一刀:“太子哥哥,你別忘了,項家推動改朝換代,又不是第一次了。我觀那項承黎野心勃勃,季家庶九女膽大包天,這對夫妻湊在一起,沒有什麼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這番話,不是六皇子信口開河。
是他離開祥洲縣後,躺在馬車上日夜顛簸想出來的。
他早就盤算好了。
若是太子顧念兄弟之情,替他出頭。
他就暫且忍一忍,給項承黎一些教訓就罷。若是在太子哥哥的心中,他還不如那個桀驁不馴的項承黎。
他就讓這兩人,誰也別想討到好處。
憑什麼就他一人倒黴?
反正他與皇位無緣。
軒國的天下,軒國的百姓?
關他一個閒散皇子什麼事?
那該是坐上那個位置的人,該操心的事。
六皇子不虧是跟着太子身邊長大的。
對太子的心思,拿捏的極爲準確,一番挑撥離間的話,讓原本準備好好拉攏項承黎的太子,頓時猶豫起來。
“六皇弟,你說的這些,是你憑空想象?還是你發現了不對?”太子一雙眉頭擰的可以夾死蚊子。
心中越猜想,越恐慌。
項家敗落六年,項承黎帶着項家軍回京都,還能受到百姓夾道歡迎,可見其在民間的威望。
“太子哥哥,你可知,項家爲何能夠以少勝多?那項承黎爲何能連勝兩次?生擒轅國的主帥?”連着說了這麼久的話,六皇子中氣不足,聲音越來越無力。
太子問:“爲何?”
“一般的刀,在項家的刀面前,不堪一擊。”
六皇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太子哥哥,仔細想想,這次來刺殺的刺客,是不是留下很多斷成兩截的刀?”
太子猛然緩過神,一雙眼瞪的圓溜溜的:“你是說,項家的刀鋒利非同一般?本王以爲是項家軍神勇造成的。”
見太子已經成功起疑。
六皇子在心中竊笑。
他這個太子哥哥,一旦涉及皇位,比誰都敏感。再加上父皇病重,疑心也日漸加重。
他說的這一切,足以將項承黎打下塵埃。
六皇子面上一副十分擔憂的模樣,繼續添油加醋:“太子哥哥,不止如此。項家在伏陽縣擁有許多農莊,積攢下來的糧食,足以養活三十萬大軍。”
一句足以養活三十萬大軍,徹底將太子的疑心拉滿:“六皇弟,你說的這些茲事體大,本王還需與父皇商議一番。”
“若是項家真有竊國之心,絕不能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