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蜜痊癒後,選了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和俞晴娘一起進城去參觀醉月樓第一分店。一個是大股東,一個小股東的家屬,查看所屬產業,其實說巡視更合適些。
天高雲淡,遠山青青,城樓巍巍,風裡帶着香味,那是豐收的味道。在北國邊境已經荒蕪的情況下,帝都附近幾個省都獲得了大豐收,這是明宗每每想起都要自豪萬分的成果。
皇帝勤勉農事,終於撐贏了蒙國,入秋以來連番大捷,馬上民族已萌生退意,從宮裡傳來的消息稱,陛下做夢都在笑。
竹簾半卷,田蜜攀着窗口,貪婪地呼吸着芬芳的空氣,俞晴娘跪坐在她身邊,寵溺地撫摸她的肩頭,讓葉兒再給她添一件披風。“柳大夫說了,還是少吹點風好,看看就差不多了吧。”
田蜜小嘴翹起,面容明媚又可愛,“別跟我提姓柳的那傢伙存心整我呢,竟然讓鈞哥哥關了我十天,十天啊醉月樓的菜都老了啊”
“柳大夫也是爲了你好,才讓你在家多休養一些日子的。”俞晴娘溫柔地笑,聲如黃鶯,面若桃花。路邊的農人偶然瞥見,頓時驚若天人,指着馬車高喊:快看哪,神仙妃子下凡啦。
農人聲音尖銳,車上諸人一愣,香草隨即快手快腳放下了竹簾,拍着小胸脯後怕:“若是被老爺知曉有人對夫人不敬,怕是要生氣的,小姐,別再捲簾了。”
田蜜瞪眼道:“車速這麼快,他又能看到些什麼。再說看一眼也不會少塊肉。”
說是這樣說,其後的路程,田蜜都安靜地靠在軟枕上想心事,斑斑點點的陽光在她臉頰上跳躍不定,照見她眸中波瀾起伏,一如她不安定的心。
趙三這車伕做得很稱職,帝都的大街小巷他都弄得清清楚楚,進了城門,便輕車熟路地直奔繁華地段,中間那棟佔地很寬很大的二層酒樓就是醉月樓了。
田蜜原先的計劃,是起個五層高樓,但是葉承秀告訴她,這樓起多少層,是有規制的。大燕國中,皇宮裡有一座五層高的佛塔,那麼全國都不得有超過皇宮佛塔的高層建築。王、公以上,可以起三到四層,以田蜜和葉承秀現在的身份,只能起個兩層的,再高的話禮部的人就要找上門來了。
既然不能直向發展,那就咱們就橫向發展吧。於是田蜜小手一揮,就有了如今這佔地三畝呈“回”字型的二層酒樓,外加一個安置廚房、倉庫和員工宿舍的後院。
有了虎頭鎮醉月樓的成功經驗,帝都這家分店班子搭得非常快,葉承秀招了十個夥計、五個大嫂、五個廚房幫工。另外他還請了三個廚師,其中兩位廚師還帶來自己的徒弟,再加上大掌櫃葉承秀二掌櫃明光輝,整個醉月樓共有員工27人,這樣大的規模在帝都可是不多見的。
“這就是那塊花了八百八十兩銀子買來的屏風嗎?雕工果然精湛哪。”田蜜走進醉月樓大門,立刻被眼前這幅超大屏風吸引住了視線。
高八尺寬九尺厚六寸的梨花木上,刻了一株巨大的迎客鬆,周圍仙鶴起舞,祥雲朵朵,幾個可愛的娃娃在樹下嬉戲,手裡拿着蔬菜瓜果、包子饅頭等物,象在邀請貴客前來品嚐。五隻蝙蝠在雲中探出腦袋,露出小牙牙的樣子象在衝着來客歡笑。屏風的背面,刻了一幅富貴牡丹圖,兩隻孔雀在花下漫步,整個畫面栩栩如生,寓意吉祥,引得一羣新來的顧客上前圍觀,嘖嘖稱讚。
收到夥計的信兒,葉承秀匆匆趕來迎接嬌妻和小東家,欲將她們引到後院的客房安歇。這裡有三間寬大的兩層套間,是特意留給葉氏兄弟和田蜜專用的。
田蜜卻不肯就此離去,非要葉承秀先帶她到酒樓裡轉一轉。畫建築圖紙時,她有參與設計,但做出來的實物和看圖紙感覺不同的嘛。
相隔有五天沒見面,俞晴娘望着葉承秀的眼神格外的柔情似水,她輕聲慢語地說道:“蜜兒都念叨好久了,不如就勞煩相公帶妾身和蜜兒轉一轉吧。”
葉承秀原本是擔心俞晴娘和田蜜路途勞頓,如今見她們神采飛揚、好奇四顧,不先滿足她們的好奇心的話,只怕連坐都坐不安穩。當下他便含笑點頭,領了二人樓上樓下參觀,遇到牆上掛有字畫的,還耐心地給田蜜介紹一番出處、作者來歷等等,聽得田蜜連道受教了。
家中可沒有這些好字畫讓她學習賞玩,今天算是上了一堂生動的字畫鑑賞課。
一樓的迎客屏風後面是總檯,穿過兩邊走廊,是兩個大的敞開式大廳,可容百人同時用飯,另有四間包間,和樓上的雅座一樣寬大舒適,裡面不但懸掛字畫,還有精美盆景、時令花卉,比許多人家裡的書房還要優雅別緻。
此時還未到午間飯時,酒樓裡的客人不多,凡是空着的包間,田蜜都一一看過,甚至出手去抹桌椅板凳和窗臺屏風,發現處處乾淨整潔,一塵不染,頓時滿意地彎了眼睛。
小夥計和大嫂們看到小東家如此嚴謹,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做事,走到哪裡擦到哪裡,務必讓小東家看到他們的努力。能夠在這樣大的酒樓裡做事,不說工錢是帝都所有酒樓裡最高的,光是在這裡學到的東西,就夠他們用一輩子的了。
樓上樓下轉了半個時辰,身體仍很虛弱的田蜜頗感疲憊,被一直注意着她的葉承秀看出來了,立刻結束參觀,帶她們往後院去休息。一行人剛剛轉過迴廊到達通往後院的拱門,忽聞前面大堂傳來喧譁聲,有小夥計忽匆匆跑過來,神態有些慌張和憤懣。
“稟告大掌櫃,那人又來了,仍是要包午間和晚間兩場。”小夥計將一張銀票呈給葉承秀,“這是包銀三百兩。”
“三百兩就要包一天?那咱們不是很吃虧?”葉承秀還沒說話呢,田蜜就驚叫起來。三百兩要吃兩餐,還要除開材料費、人工費和各種雜費,幾乎所剩無幾,她要猴年馬月才能賺回十五萬兩本錢啊。
“這已經是此人第三次包場了,連續三天”
葉承秀這句話更是讓田蜜氣得要吐血,酒樓剛開張就有人來找茬了?早知道帝都的水深,可也不至於深到這種程度吧,真是坑爹啊。
“嫂子先進去休息,秀哥哥,我和你一起出去看看。”田蜜決定會一會這位包霸王場的客人,先別她說惹不惹得起,她只想看看到底誰的臉皮長那麼厚,天天來坑害小老百姓
此時,田蜜選擇性遺忘西昌侯府三小姐的身份,將自己歸類爲小老百姓了,滿腔被貪官污吏盤剝的悲憤,跟着葉承秀衝出了大堂。然後,她傻眼了。
“誒?這不是玲瓏郡主嗎?怎麼是您哪”
那位包霸王場的厚臉皮的“貪官污吏”眨巴眨巴眼睛,短暫的迷茫過後陡然明亮起來,驚喜地衝過來抱住田蜜,又蹦又跳地高喊:“你是田蜜瑛孃的小朋友田蜜好久不見啦,你躲到哪裡去享清福啦?來,給本郡主好好看一看,長高好多了,有胸有屁股了……”
“咳咳咳”葉承秀以拳掩嘴使勁地咳嗽。這什麼郡主嘛,說話如此粗鄙。唔,五天不見,貌似蜜兒真的長大許多……
田蜜紅着臉,用力拉扯玲瓏郡主讓她安靜下來,這時有位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兒搖着一把金邊扇走過來,諂媚地對玲瓏郡主說道:“恭喜郡主找回小朋友,此處人多眼雜,不如請這位小朋友一起上樓坐坐?”
田蜜鼻子裡聞到一股濃郁的香粉味,忍不住往後退了小半步,皺着眉頭問玲瓏郡主:“這位公子是……”
“哦,他叫張揚,是鎮國公家的世子。”玲瓏郡主不置可否地隨意介紹了張揚,“前天吧,他在這裡包了場子慶生,請我來吃飯,我覺得味道還不錯。所以這兩天我們都在這裡。你不急着回侯府吧?今天就跟本郡主吃大戶了”
田蜜心裡那個苦澀喲,吃大戶?那個大戶不是什麼鎮國公世子,而是你眼前的田蜜啊
瞅瞅這一票公子小姐,濟濟一堂。喲,趙子正那對混蛋兄弟也在,少說也有十來二十個,再加上他們的家丁隨從、丫鬟婆子呢?
要餵飽這麼些人,三百兩?連材料費都不夠
田蜜偷偷斜睨着張揚,在心裡將他罵得狗血淋頭。尼瑪要討好郡主,也不能把份子分到咱的頭上來呀,當咱是冤大頭呢。
再次聽到葉承秀劇烈的咳嗽聲,田蜜反捏了玲瓏郡主綿軟如玉的手指,十分嚴肅地對她說道:“我尊敬的郡主閣下,這間醉月樓是我的郡主駕臨,醉月樓滿屋生輝,是求都求不來的福分呢,哪能讓鎮國公世子破費呀。今天我請客,大家不醉不歸,不醉不歸,哈哈”
“啊?這酒樓是你開的?早說嘛,我也好準備一份開業賀禮。”玲瓏郡主興奮地搖着田蜜的小手,“聽說這裡的廚子會做佛跳牆,是不是真的?我父王去東山拜佛時在那邊吃過一次,據說好吃極了,怎麼樣怎麼樣,今天讓你家廚子給我們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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