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月亮節是熱鬧的,也是奢侈的。天還沒亮,莊子上的佃戶便忙着捕魚捉蝦,抓雞逮鴨,割了新鮮水嫩的蔬菜,還殺了兩口大肥豬和五頭羊,收拾得齊齊整整的,裝了滿滿五輛牛車,送進了西昌侯府。
葉兒再次跟着車隊進了城,田蜜讓她給雲姨娘送幾斤月餅。不是她還顧念着血肉親情,要討好巴結雲姨娘,她只是想做好自己的本分。在寄人籬下的日子裡,儘量不讓他人有非議的機會而已。
於氏也得了田蜜的一斤月餅,嘗過一塊之後,便驚喜地藏了起來,留着晚上和她的老頭子賞月時吃。侯府的點心鋪子今年也賣這種月餅,但是價格高得嚇人不說,味道比那位小.姐所做,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啊。
田蜜很快就收到了於氏的回報,她又叫人送了籃子來,裝了今早採摘的蔬菜、一條三斤重的鯽魚、一盤河蝦,還有一根豬大骨和一條羊腿、一隻柴雞。加上昨天送的野生蘑菇、大棗、梨子等物,今晚田蜜將有一頓豐盛的晚餐。
陪田蜜在莊子裡走了一圈回來,花兒便一頭扎進了小廚房,開始整治晚飯。田蜜想叫阿呆進廚房幫忙,被花兒拒絕了。一來現在還不需要燒火的,她自己慢慢把食材整理出來就行了。二來花兒也明白阿呆在主子心裡的分量,輕易不敢讓他做活,主子強令的除外。
田蜜睡了個午覺起來,在炕上做了一套靜心養生瑜珈,感覺神清氣爽,一時興起,取了筆墨紙硯,在窗下練起了大字。偶爾瞥一眼在院中練功的阿呆,淡淡的溫馨浮上心頭,嘴角便帶了笑。
忽而一陣喧譁由遠及近,依稀聽到是於氏和葉兒,還有一個很久沒聽到的熟悉的聲音。田蜜一揚眉頭,驚訝地放下毛筆。“她怎麼來了。”
田蜜信步走出房門,站在屋檐下注視着院門處。這時阿呆也收了功,用帕子擦了汗,站在田蜜跟前,和她一起靜靜地等待。
葉兒搶先進了院子,手上拎了一個大包袱,沖田蜜使了個眼色,纔回頭熱情地邀請馮媽媽進來。
沒錯,來的正是馮媽媽,鳳城別院管事趙瘸子家的。當初她把兩個兒子丟給趙瘸子,自己跟雲姨娘回了帝都侯府。田蜜沒想到今天她會出現在這裡,而且,她身後那兩個拎着包袱的小丫頭是怎麼回事?怎麼看都象搬行李來長住的。
馮媽媽臉色陰沉着,一見田蜜,眼神分外複雜閃爍,帶着兩個小丫頭一起給田蜜行了禮。“奴婢給三小.姐請安了,這是紅兒這是綠兒,以後會跟奴婢一起服侍三小.姐,直至您大好回府。”
三小.姐?這是跟西昌侯的兒女序的齒?
田蜜不置可否地點點下巴,“馮媽媽不必多禮,起來說話吧。”
她看看馮媽媽再看看於氏,兩人年歲差不多,樣貌卻差得太遠了。於氏一笑就滿臉菊花開,馮媽媽保養得當,卻是嬌嫩的美豔少婦一個。而於氏的視線明顯多放在馮媽媽身上,內裡的羨慕嫉妒恨遮都遮不住。
據說她二人是同批進府服侍侯爺的,也許她們之間有些什麼不得不說的故事?
田蜜心裡勾畫出q版的於氏和馮媽媽,兩人身穿極其貼身的丫鬟服飾,圍着黑頭黑臉的西昌侯轉悠,臉上是那種毫不掩飾的仰慕、諂媚和勾引。突然有一天西昌侯大婚了,一個穿大紅誥命服的婦人揮舞着大木棒子,將馮媽媽趕到了趙瘸子身邊,而於氏則被指給了鄉下的趙莊頭。
啊,一定是馮媽媽想回侯府服侍西昌侯,但被侯furene發現了心思,就又把她發配出來了。一定是這樣的!
田蜜端坐在上位,半闔眼睛撥着茶葉沫子,聽馮媽媽稟說她是受侯furene指派,帶了紅兒綠兒來莊子服侍三小.姐的,心裡直翻白眼。
這侯furene真是好手段,既把馮媽媽打發出來,遠離了侯爺,避免他們舊情復燃。又表現得象個大方得體的侯府主母,對侯爺青眼有加的繼女表示了善意和關心。而且,看那兩個小丫頭不安分的到處亂瞄,恐怕還是監視這裡的眼線吧。
田蜜感慨萬分,自己這個還沒踏進侯府大門的繼女,都能得到侯furene如此關注,她到底得長多少個心眼,才能看住所有懷疑對象啊。
田蜜開始有點同情雲姨娘了,她一進侯府就傳了喜訊,不知會被那位furene怎樣的忌恨,引來多少明裡暗裡的黑手。想必,這也是她久久不來看望,也不努力跟西昌侯爭取接她入府的原因吧。
田蜜放下茶杯,頗有些頭痛地敲敲腦門,“這院子窄小得緊,恐怕沒有多餘的房間住人了。於媽媽,馮媽媽,你們看,該怎麼辦呢?”
於氏聽出田蜜不想讓馮媽媽住進來,便瞪了馮媽媽一眼,上前對田蜜斂衽一禮,說道:“回三小.姐話,這裡已經是本莊最大的獨門小院,眼下,也只能委屈馮姐住到隔壁院子去了。那裡也有三間房,本是用來放置種子的,院子沒有這般大,也沒有小廚房,光是晚上睡個覺,問題倒是不大。”
聽到於氏撥個放種子的倉庫給自己住,馮媽媽臉就黑了一半,聽到田蜜立刻拍手叫好,讓葉兒帶着紅兒綠兒過去打掃,馮媽媽的臉就完全黑掉了。
這個不知所謂的三小.姐,竟象急着趕她走似的。哼!要不是昨晚去書房給侯爺送宵夜,不小心被furene的丫鬟發現了,誰想到這鳥不拉屢的鬼地方來?幾年不見,furene的手段見長哪,真夠殺伐果斷的,她還沒想出主意來,就被打發上了進府送菜的牛車……
馮媽媽的到來,讓田蜜主僕四人分外不適,時不時的就得提防她突然冒出來,陰陽怪氣地說什麼規矩,這個防那個防的,讓人煩不勝煩。晚飯時,她又故技重演,不讓丫鬟小廝(阿呆)上桌吃飯。
田蜜一個人坐在桌前,面對一桌雞鴨魚肉,筷子都不想動。背後站了一排人,如芒在背,如坐鍼氈啊,哪裡還有什麼過節的氣氛?
不用看馮媽媽,田蜜也知道無論怎麼說,她都不會同意主子和下人一桌吃飯的,侯府的規矩已經刻進了她的骨髓裡,永生難忘了。
“馮媽媽,今天過節,我一個人吃飯好沒味道的。不如這樣,你們既不肯和我同桌,那就另外擺個小桌吧,大家一起吃,才叫團圓飯嘛。”
田蜜近乎苦口婆心地勸馮媽媽,見她柳眉上挑,又要駁回,便立刻提高語調叫道:“不準反對!你若還不肯,我立刻讓於媽媽找車送你回侯府去!哼!”
馮媽媽差點氣暈過去。不與主子一桌吃飯,還有罪了不成?哎,鄉下娃娃就是不懂事啊,不過,倒是一塊難得的璞玉,如果稍加雕琢……
馮媽媽眼中閃過一絲算計,又飛快地隱去,恭敬地曲膝行禮道:“好吧,奴婢多謝三小.姐賞飯。阿呆去搬桌子來,紅兒綠兒,幫忙擺碗筷。”
鄉下娃娃很護犢子,馮媽媽沒有給葉兒花兒派活。瞧瞧,不是主動拿碟子分菜過來了嗎?哎呀,真夠豐盛的,在府裡可吃不到這樣新鮮的魚蝦和山貨。
小桌擺好,四個丫鬟和馮媽媽佔滿了桌子,阿呆被逼端着飯碗坐到了門邊。不過,馮媽媽不可能再讓步了,田蜜只得作罷,舉起了筷子,“來,開飯吧。今天可是月亮節,大家敞開了吃,呆會兒再去拜月亮。”
哈哈,趕上了。不過沒仔細改錯別字,mingtn再檢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