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多了，就不怕物極必反麼？”
蘇小羽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睨着底下掩不住囂張氣焰的煙國使者。
使臣臉色一陣扭曲，然後笑着問道，“喜事還嫌多嗎？”
“皇后娘娘，您怎麼看。”蘇小羽不答反而莞爾一笑，看向身旁的曲吟。
“使臣，冥王妃說的也不是沒道理，我想，此時就暫行擱置，先讓兩位郡主入宮纔是。”曲吟淡淡地說道，見他還要反駁，目光一沉，一直的隨和被威嚴所代替。
“使臣，你有所不知，朕當初登基時便說過，絕不干涉冥王婚事，若長公主當真想嫁給皇弟，還是需要他的首肯纔是。”司千煌也沉聲說道，並不想再縱容下去，否則到時候小煥恐怕會殺人。
使臣看了眼四周，見他們神色平常，多是看好戲的樣子，也明白司千煌說的沒錯，當下也不敢再多言，行了禮，就退下。
“不過是被衆人保護的廢物，有什麼可得意。”坐在離風如煙最近地方的劉澄寧小聲地說道，被劉凡宇狠瞪一眼，才閉了嘴。
風如煙本氣得臉紅，突然聽到身邊有個姑娘像是在說蘇小羽的不是，眼睛一亮，偏頭好奇地向她詢問。
劉澄寧成劉凡宇與戶部尚書聊天時，添油加醋地把選妃賽上的事情說了一遍，突出強調她除了武功好，其他的都是垃圾。
“寧妹妹當真直爽，如煙能得此好友，真是三生有幸，你若不嫌棄，就收下我這鐲子可好？”風如煙與她閒聊了很久，瞭解了很多跟蘇小羽有關的事情，心中慢慢有了計較，笑容也越發從容，退下手上的玉鐲，遞給了劉澄寧。
女人永遠對精美的首飾沒有抵擋能力，劉澄寧推脫幾番，順理成章地收了下來。
風如煙在劉澄寧把玩玉鐲的時候，眼裡露出輕蔑，這種人還能當宰相的女兒，看來這烽國是在走下坡路了。
高座山。
蘇小羽吃着酸果蜜餞，偶爾再吃點可口的點心，雖然多多少少還有些乾嘔，但比起之前吃什麼吐什麼的狀態，簡直好太多了，不顧司千煥臭臭的臉色，硬是把小白拿出來親了一口，嚇醒了正在睡覺的小傢伙。
“羽兒，還想吃什麼，如果不想吃御廚做的，那我現在給你去做。”司千煥見她吃了不少東西，心情大好，笑意也越發燦爛，看的底下的人無論男女都癡迷不已。
風如煙自然是其中之一，見司千煥對蘇小羽那麼溫柔，又想到他剛剛對自己的不屑一顧……她是煙國最美麗的女人，所有男人都拜倒在她羅裙之下，可來拉着烽國，什麼都不同了，這幾個皇家的男人沒有一個正眼看她，反倒對他們那歪瓜裂棗的王妃溫溫柔柔，特別是那冥王，直接毀了小竈讓她難堪！
真不明白這個冥王妃有什麼好，除了一張漂亮的臉蛋，琴棋書畫樣樣都不會，這樣的人怎麼配霸佔冥王？
“唔，現在還是晚宴呢，你突然離席不好吧。”蘇小羽咬着蘋果，含糊不清地說道。
“沒事，想吃什麼？”司千煥給她擦掉嘴角的碎末，溫柔地說道。
“別鬧啦，看錶演，節目都快完了，你也不看一眼。”蘇小羽拍掉他的手，沒好氣的說道，眼裡有絲不易察覺的侷促，她還是不適應在衆目睽睽之下跟他親熱。
司千煥收回手，指尖仍存留着她臉頰的溫度，捏了捏，嘴角溢出笑容，也不看錶演，偏着頭一直看她，看得她耳根發紅，纔將目光轉向臺下，嘴角的笑容愈發得意。
小東西都跟他在一起那麼久了，有時候還是害羞得緊。
“小羽，風如煙一直在看你。”曲吟偏過頭，目光未離開臺下的表演，像是在跟蘇小羽談論這舞蹈如何。
“莫非她喜歡女人？”蘇小羽挑眉，故意對上風如煙不滿的目光，挑眉一笑，滿意地看着她氣得咬牙切齒。
曲吟一怔，嘴角有些抽搐，“蘇小羽，你正經點。”
“你說，她一會兒又要出什麼幺蛾子？”蘇小羽若有所思地嘟着嘴，剛剛見風如煙和劉澄寧聊的開心，就知道自個兒又不得閒了，只是，風如煙想怎麼跟她玩呢？
“自己看咯。”曲吟見舞者退下後，風如煙突然站了起來，忍不住說蘇小羽是個烏鴉嘴，說什麼來什麼。
蘇小羽眼裡閃過詭異的光，笑容越發深。
“如煙早就聽說冥王妃在選妃賽上一曲笛音傾倒衆人，今日煙國和凌國來使，不知道能否有幸，請王妃再奏一曲？”風如煙挑釁地看着蘇小羽，她就是故意把皇后的才藝加在她身上，要看她出醜，反正她不是烽國人，說錯了也情有可原。
全場譁然，誰不知道冥王妃能贏選妃賽，勝在手段的狠辣和爲人的狡詐，笛音？那是當朝皇后的才藝！
衆人驚疑不定地看着風如煙，若她是記錯了，也就罷了，若是有意爲之，那性質就惡劣了，本國人羞辱當朝冥王妃，頂多算是嫉恨成性，但他國人羞辱烽國的王妃，就是在挑釁烽國的尊嚴！
使臣也沒想到風如煙會來這招，當下變了臉色，但話一出口，腹水難搜，只能隨機應變了。
“呵，公主記性不太好吧，笛音蓋世的，是皇后娘娘，不過，你身爲煙國公主，竟然知道這小小的選妃賽，看來你們挺關心我烽國的。”蘇小羽笑吟吟地說道。
“煙國公主，煙國如此關心我烽國大小事務，還真是難得。”威武大將軍心直口快，第一個站起來，冷冷地看着風如煙說道。
其他人也忿忿地看着風如煙，看樣子，煙國還真是狼子野心！
司千煌臉色也一瞬間陰沉了，冷冷地看着煙國來使。
“烽國皇帝，長公主完全是小女兒好奇心作祟罷了。”使臣趕快跑出來解釋，狠狠地瞪了風如煙一眼。
風如煙也不知道自己的話會惹出這麼大的反應，略微慌亂之後，很快鎮定下來，嬌柔地笑道，“是呀皇上，如煙絕無它意，只是聽說世間有如此妙的笛音，才冒昧一問，不曾想是記錯了人。”
“既然是記錯了，那就請坐吧，這戲也快開始了。”司千煌淡淡地說道。
當然，也不會有人覺得一朝皇后有必要吹奏笛曲給他國公主聽，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了。
風如煙在使臣的瞪視下坐下，但還是不甘心，坐下沒多久，又站了起來，“皇上，皇后娘娘，如煙還有個請求。”
“說。”司千煌淡淡地看着她，沉聲說道，若仔細看，他的眼裡已經有不耐，只是一門心思想讓蘇小羽出醜的風如煙沒看到而已。
“如煙想，冥王妃既然能得冥王的喜愛，才藝定不凡，如果可以，如煙希望王妃能與如煙一起合奏一曲，給在座諸位助助興。”風如煙說道，她這話，別人倒是真挑不出錯，合奏一曲，也沒說比試高低，拒絕了就顯得沒度量，可答應了吧，全場的人都知道冥王妃琴棋書畫樣樣不通，這不擺明了是教她丟臉嗎？
在場的人對風如煙都開始不滿甚至是厭惡，就算她生的花容月貌，但處處都想讓烽國丟臉，身爲烽國人，哪裡還笑得出來，偏偏他們又不能說冥王妃無用，畢竟人家當初可是大大方方昭告天下自己什麼都不會，他們當初不敢說什麼，現在就更加不敢說什麼。
衆人的目光都投向高坐之上的蘇小羽，想看看她要如何應對。
曲吟一直帶笑的臉也沉了下來，冷冷地看着風如煙，若是之前，她能夠代替小羽下去，可她現在是皇后，若跟他國公主合奏，豈不是說烽國一朝之後，與煙國公主地位相當？
司千煌臉色也冷了下來，煙國這個公主一再挑釁，是可忍孰不可忍，“冥王妃有孕在身，身體欠佳，如煙公主也是知道的，你讓她下去和你合奏，若動了胎氣，你可擔待得起？”
風如煙臉色一變，憤恨地咬牙，“是如煙考慮不周了。”憑什麼所有人都幫着蘇小羽，她到底有什麼好？
煙國那兩個郡主都掩住脣無聲地笑着，這長公主在煙國可謂一尊獨大，難得看她出醜，哪裡能不好好看着。
比起忿忿的衆人，司千煥身爲當事人的夫君，反而淡定優雅如初，旁若無人地削着蘋果，倒不是他任人欺負自己女人，只是他早已打定主意，風如煙再多說一句，他當場就弄個意外，讓她永遠閉上那張嘴。
削好了蘋果，擡頭看自家媳婦，見她迷茫地看着臺下，無意識地摸着自己的衣袖，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羽兒？”她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他一聲低喚，也拉回了曲吟的注意力，偏頭一看，也察覺到了蘇小羽的異常，擔心地輕喚了一聲。
“不過合奏一曲罷了，哪裡會動的了胎氣，皇上多慮了。”蘇小羽垂眸，淡淡地說道。
衆人聞言，全都驚訝地看着蘇小羽，皇帝爲她找藉口，她怎麼不順着臺階往下走啊？
“那王妃的意思是……”風如煙認爲她在逞能，立刻高聲問道。
蘇小羽撣了撣自己的衣袖，緩緩勾起了脣角，迎上她挑釁的目光，朱脣微啓，“本王妃自然不願攪了大家的雅興。”
話落，緩緩起身，神色幽冷淡漠，淡淡看着遠處，一瞬間，竟有脫塵飛仙之感。
“羽兒。”司千煥微微眯眼，看到她眼底似有若無的暗紅，眼裡浮現疑雲，然後慢慢褪去，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看了小白睡覺的那個衣袖。
“煥，我想吹笛。”蘇小羽淺淺地笑着，眼裡再次染上迷茫。
“好，我聽着。”司千煥突然露出笑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腰間別着的白玉笛遞給她。
蘇小羽伸手接過玉笛，定定地看着那玉笛良久，眼裡更加迷茫，握緊，轉身走緩緩走了下去。
“你怎麼讓她下去，小羽什麼都不會啊。”曲吟有些着急，瞪着司千煥，何止是不會，她根本就一竅不通！連她吹給她聽，她都能睡着！
司千煌按住曲吟的手，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然後目光看向司千煥。
司千煥溫柔地看着慢慢走遠的淡紫色身影，淡淡地說道，“皇嫂，你還記得在風夕城的時候，你給我看過一幅畫，你說，那是羽兒畫的。”
“你是說，她現在又莫名其妙的會吹笛了？”曲吟一個頭兩個大，覺得事情複雜得超出了自己的認知，前世今生的事情，她也聽小羽說了，可人死了不是要喝孟婆湯麼？怎麼還會突然想起前生的技藝？
“小白剛剛讓羽兒恢復了不少體力，也許，也順帶讓她想起了什麼。”司千煥說道，現在想來，小東西好像在風如煙站出來提議的時候就開始發愣了，應該是想起了什麼。
“你們在說什麼？”司千煌疑惑地看着兩人，曲吟沒跟他說什麼，所以他現在什麼也不知道。
“我們在說，小羽會奏什麼曲子呢？”曲吟打着哈哈，對着司千煌一笑，有些期待地看向蘇小羽，那幅畫的畫工可不亞於自己，不知道這丫頭能奏出什麼曲子。
司千橙也愣愣地看着蘇小羽，急的滿頭大汗，“白朮，你說小羽她到底想幹什麼？”
“找個藉口把風如煙殺了吧。”白朮打趣道，看着神色自然的曲吟和司千煥，挑眉，他們都不擔心，他擔心什麼？
司千橙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又緊張地看向蘇小羽。
司千曉和司千北是沒去過選妃賽的，具體情況也不清楚，只是饒有興味地看着蘇小羽，她不是琴棋書畫什麼都不會麼？現在上來，打的什麼主意？
臺下百官也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在玩什麼，這吹的難聽了，可是丟的烽國的臉面，她的膽子也太大了，明明什麼都不會，還敢逞能！
長孫鬱風一整夜都沒說過話，此時趁所有人都在看風如煙和蘇小羽，立刻狠狠地瞪了煙國來使一眼，使臣臉色變的難看，不悅地看着風如煙，這次帶她來，就是個錯誤，盡在惹麻煩。
兩個的眼神交流全都落入司千煥和司千煌眼中，對視一眼，齊齊勾脣。
風如煙纔不會錯過讓蘇小羽丟人的機會，立刻命人把她的古琴拿來，在中間擺好，她則優雅地坐在琴前，對着慢慢走向自己的蘇小羽諷刺地笑着。
蘇小羽腦中一直有條青色的河在流動，有一種熟悉感，想探究，卻又覺得它離得自己太遠，觸摸不到，等走到風如煙面前的時候，意識才從那一片青河中抽離出來，眼睛恢復了清明，迎上風如煙挑釁的目光，輕蔑地睨着她。
風如煙笑容一僵，狠狠地看着她，冷哼一聲，雙手按上了古琴，與此同時，蘇小羽也熟練地將玉笛置於脣邊，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容。
悠遠的琴音和清泠的笛音響起，纏繞着，糅合着，也比較着。
風如煙奏的是《高山流水》，意境優美，蘇小羽吹奏的是什麼，沒有人聽過，只覺得，是一種清冷的水聲，不急不緩，卻能撫平人的所有情緒，讓心歸於平淡。
蘇小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吹笛，剛剛聽風如煙挑釁的時候，鬼使神差地就答應了下來，等到笛音響起，才意識到自己在吹奏玉笛，像是一種本能，玉笛置於脣邊，就知道下一步要怎麼做，她的耳邊不停地響起水聲，她的笛音也像是流水的聲音，漸漸的，她閉上了眼睛，彷彿置身與青色的河流之中，難言的熟稔讓她眼眶微微發紅。
全場都爲她的笛音折服，這等造詣，竟隱隱超過了皇后選妃賽上一曲，莫非，這冥王妃當初是有意隱藏實力，故意留下那兇悍的形象震懾旁人？
真正知道蘇小羽不通音律的人，全都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她，白朮最直接，直接不雅地扣了下耳朵，看看是不是幻聽。
曲吟朱脣微張，詫異地看着場中悠然吹奏的女子，那姿態，彷彿吹笛是家常便飯一般。
司千煥緩緩閉上眼，耳中傳來蘇小羽悠揚的笛音，腦海中出現一條青色小河，一抹黑影站在河邊……濃濃的思念從心口噴涌而出，瀰漫至四肢百骸，低喘一聲，他猛地睜開雙眼，琥珀色的雙眸變成金色，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霧蒙的雙眸定定地看着場中那抹紫色身影，突然與腦中的黑色聲音重疊在一起，心口慢慢變得炙熱，能焚燒一切一般，燒得他不斷喘息，汲取着外界清涼的空氣，骨節分明的大手揪住心口的衣服，發白的指尖看得出他很用力。
曲吟注意到司千煥的不對勁，側身，擋住了司千煌的視線，眼裡有着着急，直覺，司千煥的失常跟小羽的笛音有關，死丫頭吹完沒有！
蘇小羽此時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笛音隨着自己的思緒流轉而變化，腦中的青色河流邊，突然出現有一個黑衣女子，她的懷中抱着一個黑衣男子……陌生而又熟悉的悲傷再次襲上心頭，她的笛音也彷彿悲鳴一般。
蘇小羽面色蒼白，緊蹙着雙眉，睫毛不停地顫動着，雖着笛音越發悲傷，她的眼角落下一滴清淚，悽美絕塵。
風如煙的琴絃突然斷掉，她看着眼前不似真人的女人，背脊一陣陣地發寒，震驚地睜大了雙眼，她的琴音一絕，怎麼會有人在音律上壓制住她，甚至逼得她慌亂之下挑斷琴絃！
她不似琴棋書畫樣樣都不通嗎？
“羽兒……”
－－－－－－題外話－－－－－－
我覺得，在不久以後，小羽生下寶寶了，上輩子的回憶就該記起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