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暮山寺
禪房中寒意正濃,彷彿凍結了時間,燭火明滅不定,一段香灰似乎難耐寒冷,晃了幾下終於支撐不住,撲了下來,灰燼落幕,星火更盛。照的四下佛像面目晦暗不明。
年久失修,蒲團早已經破敗,可是卻絲毫不妨礙坐在上面的人,令人難耐的寒氣正以他爲中心,緩緩溢出,地面上似乎逐漸有霜花結出,無義懶散的靠着柱子,斜坐在蒲團上,暗紅的衣袍隨意散在地上,墨色的長髮微微掩着蒼白的面容,眉目疏離,薄脣微抿,他手裡還斜斜握着一把酒壺,背對諸天神佛,閉目養神,看似漫不經心。
如果此刻有人來,稍稍留心就能發現他額間微微滲出的冷汗,一股剝皮切骨般的撕裂之痛正在四肢百骸遊走,太熟悉了,太久了,以至於如果沒有這鑽心的痛的提醒,他都快忘了自己本來的模樣。
燭火又明滅一番,微闔的眼簾突然毫無預警的睜開,古潭一般的眸子裡竟然泛起驚疑的神色,他一把抓起身邊的酒壺,仰頭喝了一口,忍下那股鑽心的疼痛,隨後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向門邊,只見門未開,人已經離開,屋裡的燭火彷彿失去了最後的一絲力氣,跳躍了幾下下,終於熄滅,最後一點火星融入黑暗之中。
“咳咳——”撕心裂肺地咳嗽傳入耳朵,羅華方纔被驚得離體的魂魄這纔回了身,他茫然不知所以的看着懷裡的徐小七。
徐小七也驚訝的看着羅華,但是來不及多問,也沒有過多的時間給他們思考,兵刃就已經砍了過來,徐小七用力的推開羅華,強撐着一口氣站起來,側身一偏躲過迎面而來的刀刃,右手巧妙的一轉,抓住那人的手腕,左肘隨即頂上對方的肩窩,反手將刀握在手中。
徐小七這幾下完全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很快她就會支撐不住,羅華也來不及回想,立馬上前一腳踹開那人,右手利落的接過了徐小七手裡的兵刃,橫刀立馬,擋在徐小七身前。
陳友諒驚疑、憤恨的眸子燃燒着烈火一般的恨意,恨不得立即將兩人挫骨揚灰,正要下令亂箭射死二人,卻見遠處一陣煙塵飛起,緊接着有探子來報:“皇上,常遇春殺來了!”
洪都城上的人也看見遠處的援兵,大傢伙一陣歡呼,朱文正高舉手中利劍,咬牙切齒:“兄弟們,殺出去!”
陳友諒咬着牙,戾聲:“迎戰!”
接着鷹隼一樣的目光掃城下兩人,他冷冷來了一句:“殺了那兩人!”
亂箭紛飛,羅華舞手中的刀,擋住不斷射來的箭矢,護着徐小七躲入高臺之下,但是慌亂之下仍然中了數箭,羅華心中正悲哀,難不成今日難逃一死,突然眼前一花,一道暗紅色的人影擋在了面前,只見他衣袖一翻,捲走了原本射向他的箭矢。
與此同時一匹駿馬由遠及近飛馳而來,常遇春如天神般駕臨,羅華心中驚喜不已,用盡最後一絲力量拉起徐小七的手,將她一把拋起,常遇春猿臂一伸,攬過徐小七的腰身,穩穩將她納入懷裡,疾馳而過。
“小玉——”徐小七虛弱的喊了一聲。
羅華釋然的笑着同她點點頭,接着整個意識就離他而去,漫天的紅色將他徹底湮滅。
自從羅華出現在洪都城外,子閔就發現了他的異常,他似乎被這幻境迷惑了,已經忘了自己是誰。
兵荒馬亂中無義陡然出現城頭,一把揪住子閔,將他們二人帶離戰場,扔進子閔的房間。
頭暈目眩之後,子閔慌忙爬起來,卻碰上無義略顯痛苦隱忍的眼神,子閔一愣,立馬想起今天是人間的三月初三,此時應是天明前,立即大罵自己糊塗。
“無義,你沒事吧?”子閔知道自己闖禍了。
無義卻沒有理會子閔,只是看着歪在牀上的羅華,俊美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風輕雲淡,取而代之的是子閔從未見過的狠厲。
“他叫什麼名字?”
子閔從來沒有聽過無義用這麼冰冷的語氣說話,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羅華。”子閔不由自主壓低了聲音。
“竟然——如此——”無義一字一頓,宛若咬牙切齒,子閔忍不住心驚膽寒,無義向來是泰山壓頂神色不改,而現在這個凡人卻惹得他這般惱怒,子閔實在想不通爲什麼?
無義骨節分明的手不知何時撫上了羅華的脖子,停在咽喉上,他的薄脣抿成一條線,眼睛裡瞬息風雲變幻,子閔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下一秒鐘無義就一把擰斷了羅華的脖子。
無義的指尖似乎有些發抖,突然他閉上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氣息,鬆了手掌,再度睜開眼睛,卻是以往的波瀾不驚。彷彿剛剛的一切不過是子閔的錯覺。
“無義?”子閔忐忑無比,試着輕輕喚了他一聲。
無義轉過身:“嗯。”語氣恢復了往常的平淡。
“你還好嗎?”子閔依舊有些小心翼翼。
無義漫不經心從袖子中摸出一把小銀壺,打開木質的壺蓋兒,往涼薄的脣裡灌了一口,淡淡道:“不好。”
子閔一驚,她有些膽怯的上去拉住無義的袖袍:“要不我們出去吧?”
“不渡徐小七了?”無義微微低頭俯視纔到自己肩頭的子閔。
子閔咬了咬嘴脣:“我再想別的辦法。”
無義神色微微一沉:“暫時不能出去。”
“怎麼了?因爲今天是三月初三嗎?”子閔有些急。
“不只是三月初三,還有別的原因。”無義看着外面微暗的天色。
“那是什麼?”子閔有些不解。
無義收回視線:“空花境結界有些鬆動,我得看看。“
子閔:”我去幫你。"
無義搖搖頭:“你別管了,我出去看看。”
子閔看着無義:“可是——”。
話音未落無義打斷了她:“無妨,他們奈何不了我。”
正欲離開,無義突然轉過身:“看好羅華。”
然後在子閔憂心忡忡的目光中消失了。
株閃閃發光的樹木安靜的站在嫋嫋霧氣中,銀色的葉子無風自舞,千絲萬縷的瑞氣從枝頭垂了下來,一隻五彩斑斕的鳥兒拖着長長的翎尾,沉睡在銀色枝葉編制的巢穴裡,樹上葉子不停舞動,樹下卻不聞其響,葉下有鳥兒沉睡,地上卻不見其影。
無義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這霧氣中,他靜靜看着那棵奇怪卻美得不可思議的樹,一抖衣袖,破開層層結界,緩步步入樹下,千絲萬縷的祥瑞之氣瞬間將他包圍,吞噬了他留在地上的影子,他走到那鳥兒面前,看着它沉睡的模樣,千百年來似乎都沒有變過,無義盯着看了一會兒,似乎覺得無聊,他微微一搖頭轉身離開,就在無義轉身的瞬間那鳥兒睜開了眼睛,眼中盡是殺意,翅膀還未抖動,眼前一花,一個暗紅色的影子瞬間晃花了眼,一隻蒼白的手捏住了那鳥兒的喉嚨。
“睡醒了?”低沉醇厚的聲音帶着淡淡的花香。
那鳥兒在他手中掙扎了幾下,沙啞的開了口:“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無義蒼白的手指越收越緊,聲音卻越發的醉人:“怎麼睡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夢到過我?”
那鳥兒一面急促的呼吸,顫抖着翅膀想要去掰開無義鐵鉗子一般的手,一面硬生生在鳥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深仇大恨怎敢忘?,思念的緊,巴不得夜夜與君相見,以解相思之苦。”
無義突然笑了笑,瞬間彷彿花開十里:“也好,難得有人如此長情。”
突然那搭在無義手腕的翅膀變成了一個人的手臂,只見它猛地收緊五指,緊緊的反扣住無義的手臂,另一隻翅膀上的五隻羽毛脫體而出,彷彿利箭一般射向無義,羽毛的尾部還帶着屢屢鮮血,兩人距離很近,幾乎咫尺之間。
無義卻不慌,他一掌將那鳥兒推開,仍外一隻手隨意拈起一個念訣,一道金色的光芒在無義身邊瞬間展開,擋住了羽箭的來勢,但是此時樹上的祥瑞之氣卻變了顏色,金色的祥瑞絲絲變黑,它們纏住無義的身體,黏在金色的光芒上,本來金光閃閃的護體之氣,瞬間變得黯淡無光,羽箭的力量卻大增,其中兩隻羽箭甚至射穿了無義金色的護體之氣,沒入了他的身體。
但是無義眉頭都未曾皺一下,他撤了護體之氣,一掌劈向帝江,這一掌飽含了靈力,猛得將帝江逼了出去,同時這處幻境支離破碎,無數的銀灰色碎片如雪花般落下,一個蒼老的身體跌跌闖闖退出幾步,以柺棍撐地,方纔站穩,一絲鮮血緩緩溢出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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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主”老人虛弱的衝着無義行禮。
無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中毒了?”
老人拄着柺棍,顫巍巍的指着帝江:“沒想到這鳥兒竟然會下毒?”
無義面色不變:“老建木,你先找地方自行祛毒,我隨後找你。”
“是!”老建木顫顫巍巍站起來,一轉身消失在空氣裡
帝江擦淨口角的血,狠狠的笑着:“無義,沒想到吧,我帝江一族心肝藏有劇毒,爲了你,我不惜將自己挖心剖肝。”
無義微微一整袖子,擡起毫無溫度的眼睛,打量的帝江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是不是多年不捱打,你皮癢癢了,還真當我一心向佛了?”
帝江一聽,一個翻身往後飛快的撤,無義如影隨形,在空中飛出一掌直逼帝江咽喉,帝江側身躲過,但是無義太快,雖然避開要害,胸前還是被無義的掌風掃到,衣衫盡數裂開,皮肉都帶着火辣辣的痛。
帝江心中一驚:“我不信,我取了老建木的五識之術再加上我一族的肺腑之毒,即便要不了你的命,也足以讓你動彈不得,怎麼會?”
無義突然冷冷的笑了,他趁帝江心神一亂,右手捻起一個金色的網朝帝江兜頭罩下,帝江眼見又要被困在其中,心下一急,整個人突然化爲一道閃電衝向空中,拼命的想鑽破那金色的大網,但是隻覺得那張網柔韌無比,難以突破,帝江瞪着血紅的眼睛不甘心的看着天空,突然他的雙臂化爲翅膀,末端的羽毛猛地化爲利刃,削向那張金色的網。
與此同時一種難言的無力感開始漫上無義的心頭,無義力道一鬆,竟給帝江破了金網,然後化成一道煙的消失了。
無義眉頭一皺,突然將全身的靈力灌注到右臂,猛地拍向身下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