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衣也跟着蹲下身子看着放棄了跳樓的蔣正,長長鬆了一口氣,他擡起右手製止了正準備上前控制住蔣正的同事,任由他宣泄一會兒自己心中的情緒,突然張璐愣住了,她驚恐的看着自己頭兒,周少衣被她看的心裡一毛,但是瞬間就感覺到了不對,擡起頭,從旁邊的一塊破碎的玻璃中發現,一個淡淡的紅點兒正穩穩的停在了自己的眉心。
竟然有狙擊手!
空氣瞬間降至冰點,周少衣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間就涌上了腦子,他一動不動的蹲在地上,眼神示意張璐他們趕緊隱蔽,張璐此刻有些慌了手腳,她拔出配槍,單膝跪地順着紅點的方向瞄準,那是對面的另外一座爛尾樓,致命的狙擊手正悄無聲息的躲在那裡,可是她手裡不過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手槍,和人家比遠近,簡直是開玩笑。
冷汗、恐懼、死亡前的寧靜,不甘心、恨,都藏在周少衣豎起的寒毛裡。
一根冰冷的槍管微微探出窗口,一個全身黑色的人低低的趴在地上,嘴角掛着一絲玩味的笑容,他享受的看着準鏡裡那個渾身緊繃地獵物,看他的不甘心,看他的無路可退,看他在死前做怎樣的掙扎都是徒勞無功。
幾分鐘前
“那廢物放棄了。”黑色衣服的男人突然陰沉沉的說了一句話。
“幫他一把。”一直沒有發出聲音的耳麥突然出現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收到”,那黑衣人的聲音毫無溫度:“上面還有一個人。”
“誰?”
“那個警察。”
“周少衣?”
耳麥沉默了片刻,突然那個低沉聲音有些咬牙切齒的說:“先送那個警察。”
嗜血的快感在骨子裡蔓延,冰冷的手指扣着扳機,只消輕輕一下準鏡裡的獵物就會被瞬間爆頭,但是他似乎有些捨不得,他貪婪地欣賞着周少衣臉上最細微的變化,看着那張陌生的臉在死亡來臨之前艱難痛苦抉擇,動立即死,不動也得死,這讓他有種貓玩老鼠的優越感。
突然沒來由的背脊一寒,他迅速扣下扳機,就在子彈離膛的瞬間,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接削在槍管上,“鐺-——”地一聲,槍管被打偏了少許,幾乎在同時對面的周少衣猛地向前一個俯衝趴在了地上,子彈貼着他的頭皮就擦了過去。
來不及確定周少衣生死,那黑衣人擡眼就看見神秘來人的長腿當空劈下,顧不得地上的狙擊,槍,就地一滾,避開來人當頭一腿,還沒有等他喘完一口氣,那來人就已經上前撿起地上掉落的匕首,再度欺身而上,對方動作乾脆利落,刀刀致命,且一氣呵成,老辣程度連自己這個行走江湖多年的殺手都自嘆不如,一時之間逼得他連連後退,數次刀鋒都緊貼着自己的要害剁了下去,也是多虧這爛尾樓空間大,否則早就被逼得無路可退。
低低的帽沿壓住了神秘來人的臉,但是越打越覺得似曾相識,黑衣人漸漸找回了感覺,他往後一撤,堪堪躲過來人的一刀,然後立馬直起身子向前微微一去,右肘直接頂上那人的肩窩,只見那人並不躲閃,突然將刀拋入左手,反手就是一刀直刺他心口,那黑衣人“唰——”的一身冷汗冒了出來,他立即收回即將頂上去的右肘,右腿發力,就地一個側轉,躲開了致命的一擊,然後迅速後退,微微一彎腰,拔出了靴子裡的匕首,反手握住。
周少衣這邊剛剛躲過那要命的一槍,在地上微微喘息片刻,顧不得多想,他立即彈了起來,一把掏出旁邊警察後腰的射繩槍,瞄準樓頂的牆體,一槍就射了出去,矛頭準確的扎進牆體,周少衣迅速固定好繩索,在張璐她們不可思議的目光中,脫下上衣,纏住雙手,抓着繩索就躍出樓頂,滑向地面,身後其他隊員反應過來迅速跟上。
周少衣落地後,迅速起身朝對面的爛尾樓衝了過去,上了一半就聽見樓上有打鬥的動靜,金屬兵器的刺耳的碰撞聲,拳來腳往的悶哼,足以說明上面情形的驚險。
突然“砰——”的一聲,然後樓上的聲音驟然一輕,等周少衣衝到,就只看見歪在地上的狙擊,槍,孤零零地躺在一陣飛揚的塵土中,哪裡還有人的影子?
周少衣小心的檢查了一圈,確定沒有發現,然後憤恨的一拳砸在了牆面上,隊員們陸續趕到,看見自家頭兒鐵青的臉色,都雅雀無聲的收集證據,突然周少衣旋風般的衝下樓梯“張璐!”
張璐聽見周少衣喊自己,立即跟了上去,“怎麼了頭兒?”
“羅醫生可曾離開我的車?”周少衣問。
張璐一頭霧水:“啥?羅醫生在你車上?我沒注意啊?”
周少衣不再和張璐廢話,他心跳如鼓,突然那個看起來不可能的猜想,瘋狂的充斥着他的腦子,“假如——”還沒有想完,人就來到樓下,他看着自己的車靜靜的停在原來的位置,他的心瞬間提上嗓子,他擡手阻止了身後的張璐,努力的平復一下呼吸,儘量放輕腳步,緩緩朝車子走了過去。
就着晦暗不明的月光遠遠看去副駕駛上空無一人,周少衣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每往前走一步,手心的汗就多出一份,多日縈繞在心頭的疑問似乎就要在眼前揭開面紗,周少衣不由得呼吸快了幾分,心也跟着被揪緊,他期待水落石出,他更害怕被自己猜中,就在他快觸及到車門的時候,突然車子輕輕的上下動了幾下,一個睡眼惺忪的人從汽車的檔位操控臺上不舒服般的擡起了身子,隨後靠在了椅背上,似乎還是有些難受般的扭了幾下身子,又沉沉睡去。
周少衣暗暗鬆開緊握着的拳頭,心裡說不出是慶幸,還是失落,他靜靜的站了一會兒,打開車門,鑽進駕駛室,空氣中還帶着淡淡的酒香,在酒精的作用下羅華的臉色微紅,鼻尖還帶着些許的汗珠,就連嘴脣看起來都比平日多了幾分血色,周少衣看着羅華微醺的模樣不由的搖了搖頭:“說好的千杯不醉呢?”
周少衣伸手替羅華整理了一下身上蓋着的外套,然後衝着外面的張璐招了招手:“替我送他回家。”
爲了讓睡夢中的羅醫生不受顛簸,張璐將車開的很穩。
羅華依舊閉着眼睛,但是卻將自己儘量舒服的窩在汽車的座椅裡,確定張璐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他小心翼翼的在搭在身上的外套下活動了一下手指,上面還帶着些許淡淡的血跡。
周少衣一直目送張璐和周少衣的車消失在視線許久才離開了原地,他攤開拽緊的拳頭,裡面是一枚小小的芯片,這是市局用來定位的,他下車前藉着給羅華整理衣服,將它塞入了羅華的襯衣口袋,適才又悄無聲息的取了出來。
他找來了程商:“我的芯片適才移動過嗎?”
程商不明所以,但是多年的訓練,依舊讓他飛快去警車裡打開了筆記本,片刻之後,頂着周少衣灼灼的目光,程商小心翼翼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