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門的生活相對單調,嚴杵小和尚每日就是鑿石窟、挖土、運土,打坐、唸經......日復一日中慢慢長大,成了個真正的大和尚。長大以後,師門長輩其實還是有些小失望的。這嚴杵什麼都好,爲人善良,修行刻苦。但一直都只是個普通的佛門弟子,修爲次第無有精進,更是什麼神通都沒能修煉出來。怎麼看都不是佔了什麼大機緣的天選之人。
神通是沒有修出來,另有得道高僧欲傳他一套煉體之術。由於這套煉體之術中有許多拳腳功夫之類的動作,一向不喜歡與人相爭的嚴杵更是不感興趣。
修爲上一點成就沒有,完全就是個“凡人”不說,後來還落了殘疾。
那是某次洪災時,他衝進洪水裡救人。一點神通沒有,身體又消瘦孱弱。恰好被順流而下的樹樁木料之類砸個結實。經過治療以後還是缺了條腿,成了個瘸和尚。於是那形影不離的金剛杵又變成了他拄着的柺杖。
因爲之前塌方一事的不凡,莫蓮石窟的僧衆們對他頗有期待。但毫無疑問的,這期待落在了空處。他那柄形影不離的降魔杵也再都沒有過任何神蹟或者神通效用。除了比其他佛門修者手中的降魔杵長了很多以外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好在魔宗修者普遍“心大”,在佛門教義之下,沒誰對外物過於執念。無論是錢權,還是神通。甚至是自己的身體和生命也不該太過執着。在以身飼虎的精神之下,嚴杵爲了救人反落殘疾的奉獻之事更爲受人尊重。
嚴杵的生活歷程可謂平平安安,無所波瀾。直到七年前,又是一次洪水。這回的洪水比他砸瘸了腿那次還嚴重,裡外淹死、衝撞死了三四十個村民。各處慕名而來的僧侶也死了四五個。
二十歲的嚴杵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修出神通才能更好的幫助凡人們抵抗天災,耕種生活!
自己一個人追求佛理,苦讀佛經。就算自己真的能夠證悟,但他又能替鄉親們做些什麼?這南門州至少有一半地區經常遭受洪水。鄉親,牲畜,莊稼......年年遭受損失。如果自己是個能夠呼風喚雨的“真”修者,哪還有這麼多苦難?
於是他便把莫蓮石窟中所有修出神通的高僧們挨個拜了個遍。一幫和尚也沒誰藏私心,將各自所練功法、心得盡數傳授於他。
然而......
將什麼開鑿石窟,自己父母,各種雜事全部丟下。拼了命的苦練了整整兩年,嚴杵他連基本的“安住”境界都沒穩住。
佛門多修精神。修爲次第分爲“安住”,“空明”,“般若”,“金身”,“涅槃”五個次第。要是跟道門修者比起來,嚴杵等同於尚未“築基”。然後他又將莫蓮石窟中所有修出神通的師傅們仔仔細細數了一遍。裡外才十三位。修行次第最高的只有兩位,都是“空明”次第。等同於道門的金丹期。
就襄境而言,佛道兩家,做師父的起碼也要元嬰、般若的修爲。真正的真人和大師傅更要大乘期、金身次第纔好。若是金丹期修者帶徒弟......能築個基不錯了。
就這?這哪夠用啊?
於是嚴杵做了個決定,佛前發下誓願,“北域取經”!
無論路途多遠,無論那浮溟山有多兇險,無論山下的襄鉞之戰有多麼慘烈,無論他一個鉞人跑去襄境會遇上什麼危險......
嚴杵一定要去襄境的不妄山取經!
將傳承更爲完整,發展的更爲完善的佛宗經典帶回南門州!也要將更高階的佛門修行法門帶回來!
如果不能完成此誓願,他嚴杵便絕不返回南門州,莫蓮石窟。哪怕客死他鄉!
......
......
辭別了師門長輩和衆位鄉親,在親生父母的眼淚之中。本就瘸了條腿的嚴杵一手拖着個帶豁口的破鉢,一手拄着他的“扶靈”寶杵踏上取經之路。
一路化緣而行,風餐露宿。身上的僧袍破了補,補完了縫。鞋底磨沒了換,沒銀子換了,就赤着腳而行。他本就身體羸弱,那腳底板從嫩肉變成血泡,在變成鮮血淋漓,又變成滿是老繭。
一路行來整個人連帶着周身衣物簡直同乞丐沒有任何區別。唯獨手裡拄着的寶杵,從始至終銀光閃閃。別說磨出點劃痕,就連泥垢都很難沾染。
在金鉞境內時倒是還好,無非艱苦一些。偶爾遇上好心人,有船搭船,有馬車就搭馬車。凡事不論其他,就是趕一個快字。早一天取回真經,便能早一天造福一方水土。
那浮溟山......
浮溟山其高不知幾何,胡亂翻山是沒有可能的。尋合適的山路,沿着山腳前行。適合同行的路線大部分都被金軍把控,少部分落在襄軍手中。無論哪一邊兒都不可能讓他一個和尚大大方方同行。大概率會被當作探子捉去,嚴刑拷打以後再一刀給砍了。
又是躲,又是繞。時不時再挑那些不要太高的山丘翻山越嶺。他一個毫無神通的瘸和尚,幾乎是豁出去半條命纔好容易混進襄境地界。
結果走了沒多久就是大兵壓境的清江州。這又是好一頓的躲,好一陣的繞......
無論怎樣,拼死拼活跑了五年路的嚴杵此時此刻已經爬上了不妄山。
幾經通秉,他這會兒已經站在了不妄山某座寺廟後院的僻靜涼亭下。
面前是數位慈眉善目的大師傅,有胖成肉山的,也有瘦成枯骨的。但一個個都是面露憐惜,除了各種素點心和他從未見過的襄境水果擺了一桌子外,還有位師傅贈予了一枚丹藥。要他好好休息幾天,補補身體的虧空。
......